我只覺得她那個“玩”字,像個錘子一樣狠狠敲擊著我的心,敲出一種木木的痛。
其實我也知道是在玩,可由最好的朋友口中說出,還是很震動。
就像我們本來的確是情人關系,我心知肚明,但被同事料中,情緒還是會低落。
我似乎奢望我和顏曦之間,有除了情人和玩票性質之外的其他東西。
所以,今晚,在我看到他車里還有一個女人時,才會表現得患得患失、神經兮兮。
我以為我擺了他一道,心里已經平衡,可在那藏得很深的潛意識里,還是覺得挫敗而難過。
那個精致的女人,看起來成熟美麗,有思想有深度,是大條而簡單的我無法比擬的,我覺得她是一塊經過精心雕琢的水晶,而我,不過是塊光滑一點的鵝卵石。
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怪不得顏曦的厚此薄彼。
唉!
我聳聳肩,故作無謂的嘆了一聲,說:“玩就玩吧,反正一開始就沒打算認真。”
“是嗎?不過依我看,那是一開始,我看你現在就有幾分認真了,說起那個仙女,醋意弄得整個屋子都酸了。”俞瑾撇撇嘴,“蘇小洛,你是個真性情的傻妞,到時候可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既失了身,又丟了心。”
“丟心?我才沒那么笨呢?我現在可是無比愛惜自己的羽毛。我和我的牛郎,僅僅是借鵲橋之會彼此取暖,等哪一天我要碰到我的真命天子,自會義無反顧的離開他。你啊,還是少操心我的事,先管好你那偉大的暗戀再說。”我不欲再和俞瑾討論這個問題,便把戰火燒到她身上,問,“對了,幾個月過去了,你的暗戀到底有進展沒有?你們老板難道還正眼都不瞧你一下?”
“沒有什么進展。”俞瑾郁郁的應道,“不過我也不抱希望,我已經做好一輩子都這樣的準備了。”
“你有毛病,你以為你是金岳霖啊。”我嗤了一聲,問,“你明天去不去加班?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個資本家是個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竟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神經錯亂。”
“他去北京了,你想看也沒法看。”
“他為什么老去北京啊,是出差嗎?”
“雖然他從來沒跟我提過,但我猜想應該不是,或許,他喜歡的人在北京,所以他才如此頻繁地兩地往返,幾乎保持半個月一次的頻率。”
“他也像你一樣是暗戀?”
“這我就不知道,他就和我提過一次感情方面的話題,只說他有喜歡的人。”
“你對他了解嗎?”
“談不上了解,他話很少,總是冷峻的模樣,整個人像罩了個無形的玻璃罩子,幾乎無法靠近。”
“那你究竟迷上了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見面看到他就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仿佛一下著了魔,覺得他就是我一直在尋找在等待的人。”
“唔,我大致能理解你的感覺了,就像我見到顏朝那樣,驚為天人,對不對?”我得出結論。
“沒那么膚淺。”俞瑾對我的結論不屑一顧。
丫的,居然說我迷戀顏朝是膚淺,好像她真有多深沉似的,不就是一個暗戀么?了不起啊。
我有幾分憤憤,本欲聲討兩句,可看她大眼睛里的寂寥,就有點不忍了。這一年來,因為這份暗戀,俞瑾真的是變了好多,以前天真無邪的一個女孩子,學會了時不時的沉思、走神,這不是好現象啊。
我近乎憂傷的看著這個漸漸失去最初那份飛揚跳脫的女孩,忽然覺得愛情好苦澀,不管是我還是她,在如此新鮮張揚的青春年華里,好像過早嘗到秋的無奈和冬的蕭索。
我沒再和俞瑾繼續感情方面的話題,兩人像往常一樣,開始放映喜劇片,然后一邊磕瓜子一邊跟著片子里的人傻笑,整個屋子又洋溢著那種簡單直接的歡快。
我們看了兩個喜劇片,直到凌晨2點才睡。
第二天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醒來時只覺肚子餓得厲害,便去冰箱翻吃的——我和俞瑾都是廚房白癡,除了下個面條啥都不會,所以找吃的一般只能寄希望于冰箱的存貨。
但我兩天沒有回家,俞瑾那個加班狂魔根本記不得要填充食物,所以冰箱里竟空空如也,最后的薯片餅干昨晚也被我們消耗掉了。我頹喪的關了冰箱門,又去廚房翻,翻到半把面條,打算弄個雞蛋面,哪知不僅沒找到雞蛋,還沒找到油,真是氣憤。我實在沒勇氣吃白水煮面,最后只好拖出茶幾下的紙箱子,那里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方便面。
當我凄凄慘慘戚戚像個小怨婦一樣吃著那已經要吃到吐的方便面時,真是無比懷念顏曦那里的早餐——他家那個無所不能的私廚,做出的早點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剛吃完方便面,俞瑾就起來了,毫無懸念的,她也只能吃方便面。不過她對食物不像我一樣興趣濃郁,因此有啥吃啥,從無異議。
吃飽喝足本來打算去逛街,可看一眼外面白花花的太陽,覺得十分可怖,遂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繼續看碟,看累了又睡覺,睡餓了又吃方便面。
這樣頹廢又毫無規律的日子,一過就是兩天,當周日的黃昏,俞瑾又揀出兩桶泡面的時候,我終于受不了了,說:“我要吃飯,吃米飯。”
當然要吃米飯,我被方便面荼毒兩天的胃,早就造反了。
幸運的是家里還翻出了一張快餐店名片,一個電話打過去,終于吃到了熱乎乎的米飯,雖然隨米飯附送的菜,味道實在不怎么樣。
吃完飯已是入夜時分,我決定出去走走,再不動一動就要發霉了。
俞瑾不愿意陪我去,她現在除了加班和思念她老板,好像沒有任何激情去做第三件事。
我一個人走在熱鬧的街道上,倍覺孤寂,竟生出一種長日漫漫的感覺,這在以往和秦安戀愛時,是絕不可能的。那時只覺雙休日太短,三個人膩歪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一天一眨眼就過去了。可現在,三人行變成了單人行,就連路燈下的影子,似乎都要比往日瘦長一點。
路過一家冷飲店,我進去買了杯芒果冰,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眼睛一轉,居然看到了秦安,他此時正直直的盯著我,臉上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渴望。
什么個狀況?他怎么會出現在我住處附近?而且,還敢那樣看我?
我心里好奇,面上卻不表現分毫,不著痕跡挪開視線,繼續啜芒果冰。
過了一會,一個人影站到我旁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準是秦安。我大大喝一口冰果汁,平復一下情緒,然后微笑著抬起頭,招呼道:“真巧,秦安。”
他有幾分意外,大概是想不到我會笑臉相迎,不自然的咧咧嘴,算是回我一笑。
“小洛,我能坐這兒嗎?”他問。
“隨便,這又不是我家,你想坐哪就坐哪,我無權干涉。”我無謂的挑挑眉,應道。
秦安略一躊躇,在我對面坐下。他是一個性格比較柔韌的人,不像我這么爽脆。
“小洛,你一個人?”他坐下好一會兒,又問。
“你沒長眼睛嗎?”我譏諷地笑。
他臉紅了紅,燦若星辰的黑眸黯了黯,不再說話。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安靜、沉默、帶著幾分靦腆和別扭,這個模樣,總是會擊中我內心里的某處柔軟,讓我覺得過意不去。可我為什么要覺得過意不去呢?他和我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所以,我硬起心腸,再次說出一句含著濃濃譏嘲的話:“你怎么也是一個人,你的唐斐平居然不陪你,難道他又勾搭上別的男人了?”
“我們分手了。”他不在意我的譏嘲,平靜的說,聲音聽不出歡喜,也聽不出難過。
我腦袋里轟的一聲,先是震驚,可接著又是幸災樂禍的快樂,我勾起嘴角,笑得嫵媚燦爛,說:“秦安,按理說你和他散伙了,我是應該表示一下同情,可為什么我心里這么快樂呢?我能不能把你們的分手,理解成是報應呢?是活該受到的報應。”
秦安勉強一笑,看我一眼,低低的說:“不是報應,是解脫。我早就想要這樣的解脫,只是,以前有著太深的顧慮,所以沒有勇氣,現在這層顧慮沒有了,反而能遂自己的愿了。”
“你什么意思?”我隱約覺得秦安的話里藏了什么。
“沒什么意思。”他似乎不愿深談,岔開話題,問,“我聽俞瑾說,你現在談了個男朋友,你們關系很好。”
“當然,何止關系好,我們還同居了。”我把同居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幼稚,可我就是想刺激他一下——如果他還能被我刺激的話。
但他似乎真的被刺激到了,臉色刷的一下變成灰白,整個人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一下子進入一種靜止的狀態。
或許,我的話,讓他想到他和唐斐平那色彩綺麗的畫面,那樣一些畫面,弄不好是深入骨髓的記憶。也或許,他想的是我和另一個男人,也在譜寫同樣的樂章,心里多少有幾分觸動。
我希望是后者,我希望他難過、失落、痛苦,我希望他心里漫過所有的負面情緒,我希望他像我當初知曉他和唐斐平的事之后那樣絕望,我希望以牙還牙,讓他也嘗嘗曾經深愛的人和別人上床的感受。
我近乎變態的這樣希望著。
我想,我不是一個大度的寬容的善良的女人。
忽然想起一句話,分手后,若再遇見你,我希望你不快樂,至少不要比我快樂。
這簡直是我此時的真實寫照。
秦安,我希望你的人生,因為失去了我,就像失去了明亮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