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頗有幾分懊惱,摸摸自己的臉頰,不自然的嘿嘿乾笑兩聲,說:“夢雖然奇怪了點,前世記憶雖然扯了點,但我說得都是真的,絕不撒謊。”
顏朝微微展顏,說:“我沒說你撒謊。”
“可您這樣看著我,看得我心慌。”我嘟了嘴,心裡有點不爽快。
“哦,是嗎?”他聲音和煦,卻有幾分心不在焉,說:“我只是在想,你爲什麼會做那麼奇怪的夢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每個人都會做奇怪的夢,只是別人沒告訴您,您不知道,而我告訴了您,您知道了而已。”
“或許吧。”顏朝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卻有我形容不上來的落寞。
那落寞,看起來真讓人心疼。
我們沒再說話,走出木屋,回到林蔭道上,繼續往前走。
林蔭道盡頭,是一片小小的樹林,穿過樹林,卻又是另一番景緻,綠毯一樣的草地,中間一個漂亮的噴泉,噴泉前面,是漢白玉一樣的石階。而噴泉濺落的水,像細碎的珍珠,落在石階上,濺起無數的水花。瑩潤如玉的石階,潔白歡快的水花,在陽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這是我見過的最簡單,也最美麗的噴泉。
與其說是噴泉,不如說是一道人工瀑布。
“好漂亮。”我跑過去,彎腰撥弄那滿池清澈的水。
顏朝站我旁邊,看我孩子氣十足的戲水。
我一時性起,童心大發,忘記了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手一揚,一串水花朝他身上飛去。
他似乎愣了下神,竟沒有閃避,水花結結實實落到他身上。
我吐吐舌頭,唔,太淘氣了,他會不會生氣呢?
“你怎麼不躲?”我站起來,半是慚愧半是嗔怪的問。
他卻答非所問,說:“小洛,這噴泉,這草地,你可曾有過這樣的記憶,或者是夢境?”
我飛快的搖頭,說:“沒有,要是能做個這樣的夢,我估計在夢裡都笑醒了。”
“哦。”他有幾分失落。
我好像說錯話了。
我可以肯定,他是希望我說有的。
我雖然神經大條,但是並不遲鈍,從他一再過問我的夢境或記憶,也隱約猜到他存了別的目的。或許,這就是他今天約我來釣魚的初衷。否則,何以解釋和我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的男神,會紆尊降貴前來找我呢?
只是,會是什麼目的呢?
想我簡簡單單的蘇小洛,既沒顯赫的出身,也沒傾國的容顏,不過是一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的孩子,有什麼,值得他這樣一個王者圖謀的呢?
難道,我那些奇怪的記憶和夢,會包含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又開始信馬由繮的亂想了。
我想起《盜夢空間》,裡面的多姆?柯布就是一位神乎其神的竊賊,能夠潛入人們精神最爲脆弱的夢境中,竊取潛意識中有價值的秘密。而這個顏朝,他大概沒有多姆?柯布的本領,所以便只好通過和我的接觸,希望從我嘴裡套出他想要的東西。
這樣想著,心裡便有點鬱郁。
我悶悶的開口,說:“顏先生,您想從我這裡掏出什麼小秘密,直接問我就好了,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朝似乎有點意外,說:“小洛,我能從你那裡套出什麼小秘密呢?”
“既然沒有,您爲什麼老問我的夢和記憶啊。”
“我只是覺得好奇。”他微微一笑,溫和的說,“可能是我年紀大了,對年輕人的精神世界,難免好奇。”
我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我有什麼值得人家來套的呢?
要是顏曦在,肯定又要刻薄我了,說我太看得起自己,或者太擡舉自己。
不過男神說什麼,說他年紀大了,哇,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傷感,像他這樣俊美無雙的男人,就算活到一百歲,估計也是容顏無人能敵,風姿無人相匹。
“您哪年紀大了?您現在這個年齡,正是最成熟、最有魅力的時刻,睿智、儒雅、富可敵國、絕色傾城,有著無人企及的高度和深度。”我誠懇的拍著馬屁。
他被我的誠懇逗樂了,問:“我在你眼中這麼優秀?”
“當然,你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男神?”
“就是我傾慕的對象,高貴冷豔,神聖不可侵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我說到男神就激動,口無遮攔的給他做普及,“普通男神有五十條標準,聲音好聽、帥、有品位、笑起來好看、酷、成熟、眼睛迷人……但您不是普通男神,您是男神裡面的極品,是飛機裡面的戰鬥機,是朝顏科技乃至顏氏集團口口相傳的傳說,是每一個見過您的人一種深入骨髓的惦念,是一種毀天滅地的存在,是……”
我一激動,就喜歡用排比句,慷慨激昂、整齊劃一、氣勢如虹。
顏朝笑得露出白晃晃的牙齒。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得如此張揚放肆。
爲什麼一個人可以笑得這麼好看,淺笑微笑大笑,都可以這麼好看,就連他眼角笑出的細紋,都展現出一種迷人的風情。
我忘記繼續排比下去,傻乎乎的看著他。
“完了?”他問。
“啊?”我回過神來,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媽呀,不要活了,他倒是男神,而我,估計也成爲女神了。只是,此女神非彼女神,此女神是女神經病!
真夠丟人的。
花癡到這個份上,真夠丟人的!
我趕快蹲下去,不看他,繼續玩水,玩得恨不能一頭扎到水裡,再也不要見他。
一個再花癡的女孩,畢竟也是個女孩,關鍵時刻,也是知道害羞的。
好在顏朝足夠紳士,並未取笑於我,只是踱到一邊,隨意的坐在草地上,看遠處的雲。
我偷眼瞄他,見他臉上浮著淡淡的笑,溫情、和美;他的眼,微微瞇著,彷彿蓄滿了柔軟的情意;而他的整個神思,則是慵懶的,似乎遊離到那白雲之上。
我有種直覺,他肯定在思念誰,而且,是一種美麗的思念。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正是思念的好時機,風涼、日暖、陽光正好、靜謐安寧,恍若不在人間。
不過還好,顏朝即便陷入美如幻境的思念,也還記得午飯時機。當小嶽垂手站在草地邊上沒多久,他就回過神來,笑著招呼我:“小洛,走吧,該吃飯了,否則,你的肚子要抗議了。”
我難爲情的回他一笑,唔,誰讓我是個大胃王呢。
午飯是在那座小木屋裡吃的,不僅有魚,而且,還有雞。
我人還沒到飯桌旁呢,就被那誘人的香味誘惑得不停咽口水。
匆匆忙忙洗了下手,就坐到桌子旁,看著魚啊雞啊不知如何是好。
顏朝還在那慢條斯理的洗手,我是客人麼,又不好先吃,真真是急死了。
好在顏朝再慢條斯理,還是洗完了。
他坐過來,笑道:“你不用等我,先吃就是了。”
我在心裡回他一句:早不說。
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直搗魚頭。
“顏先生,您吃不吃魚眼睛?”我熟練的夾出那白色的珠子,問。我最喜歡吃魚眼睛,不過如果男神喜歡,我願意割愛。
“我不吃,你愛吃這個?”顏朝的聲音似乎晃了一下,我看他一眼,他臉上神色如常,並不見異樣,或許,是我聽岔了。
“是啊,我最喜歡吃這個了。”他既然說不吃,我也就不客氣了,直接扔到嘴裡,吞到肚裡。
“這個沒味道的吧。”
“沒味道的,不過我就是愛吃。”我邊說邊把筷子伸出去,打算把那魚頭翻過來,但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沒餐桌禮儀了?遂又訕訕的把筷子縮回來。
顏朝笑笑,體貼的說:“我幫你夾。”
然後翻過那魚頭,半天才夾起眼睛,偏又沒夾穩,才離開盤子,那小小的珠子就滾了下來,落到桌面上。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飛快夾起,扔到嘴裡。
這下輪到顏朝呆了。
我這纔想起自己這個動作不雅,大大不雅,掉到桌面的東西,哪怕是我再愛吃的眼珠子,也不應該去撿的,完全就不淑女嘛。雖然我一直都不淑女,但在男神面前,裝也得裝一下啊。
顏朝的呆,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他很快恢復常態,從盤子裡再爲我夾了一塊魚肉,說:“小洛,你爲什麼喜歡吃眼睛?”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奶奶說,吃眼補眼,尤其是魚眼,慢慢我就養成習慣了,後來就真的喜歡上了。不過我不吃豬眼的,那個太大,吃起來害怕。”
“你眼睛受過傷?”
“沒有啊。”
“那怎麼要補眼?”
“大概,是爲了讓它更明亮。”我燦爛笑著,向顏朝眨眨眼,眨得太投入,一不小心變成拋媚眼。
雖然我神功了得,但是,在絕色傾城的男神面前如此賣弄,真的好麼?不好的吧。這樣會顯得不矜持,不莊重,輕佻而又浮躁。
我臉又紅了,不自然的嘿嘿乾笑兩聲,埋頭吃魚吃雞。
只是,我這一埋頭,卻沒有看到,顏朝整個人,似乎都震動了一下。
他又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