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被驚悚到了,手里的烤魚“噗通”一聲掉回到了它生前的家園。我在呆愣的一瞬間居然忘記了推開他。
此刻我想的是——
你說這可憐孩子,怎么就這么想不通呢?
真是……
為師真是……痛心疾首啊!
我堅定的推開他——他把我的唇當棉花糖來咬這是什么意思啊!?
明遠尚在迷蒙中。
我覺得我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啊……我一定帶領這孩子脫離苦海!
我問:“明遠,你可知我是誰?”
明遠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里面諸多情緒一閃而過,我沒來得及看清。他的眼神深邃,盯著我,我有些莫名的心虛。他道:“你是顏夕。”
我有些窩火:“我當然是顏夕,我不是顏夕是誰?”
明遠開心的笑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
這,這分明……這壓根兒不是側重點好吧?!
重點是:明遠,我是你師父!!!
然而看著明遠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我幾乎可以料到……
背著他,我只會笑得更傻而已……
*
回到岸上,我抱怨明遠:“你方才下來干嘛?下來之后把衣服弄濕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明遠道:“師父,你也下水了。”
我默默低頭,看了看我濕濕的裙擺,不在意的說:“師父還年輕呢!不用擔心我。”
明遠沒有說話。
方才架在火堆上烤的魚此刻也散發出了誘人的香味。我看了看河里,已然被我們攪成了一灘渾水。
我內心里很是自責。——魚都被嚇得背井離鄉了……
明遠慢吞吞的撕著魚肉吃,一邊對我道:“師父……”
“嗯?”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收養了一個孤女。”他慢慢的說著,“我養了她很久,可是現在,卻忘記了她在哪里。”
我心里一動,似乎有什么靈光自我腦中一閃而過……只是速度太快,我沒能來得及捉住。
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事兒了?”
他說:“雪如舊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哪怕她再簡單她身后的勢力也不簡單。我不愿意你去趟那個渾水。”
提起這個話題我就有些苦悶,幸而他又說道:“我記得那個女孩兒,她很喜歡熱鬧,有了委屈什么的也從來不說明,總是事事都需想根據我的意思來做。——就像是養了一只寵物一樣。可是,她終究是要嫁人的——我們修道之人,并不像佛門弟子那般注重清秀寡欲。雙修對我們而言也未嘗不可。”說著這話,他耳朵居然有些小小的泛紅。我只假作自己沒有看見,一臉虛心求教的看著他。
“……因而,”他遲疑了一會兒,“我雖然關心她,可是從未表達出來。”他無奈的笑了一下:“沒想到,那個女孩從那之后,性情大變……硬生生被我教成了不近人情的代名詞。”
我聽得“撲哧”一笑:“既然她性情大變了你也不必自責啊。是她要變的又不是你教的。沒事兒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做什么?”
明遠苦笑了一陣,沒有答話。我以為他不會繼續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偏偏又開了口。
他說:“……可是,我忘了她去了哪里。”
我心頭一動。
這個女孩……對他很重要么?
我假裝若無其事的問:“你怎么突然想到那個女孩?她跟初雪有什么關系么?”
明遠道:“我是在一個雪夜里撿到她的。當時她都快凍僵了,整個人蜷縮起來像是一只小兔子。雪如舊跟她不一樣。她看得到底,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
我明白他的意圖了,他的意思就是:雪如舊哪怕不主動離開我們,我們也得把她踹開。
他看透了我的猜想,眸色有些低沉,只是對我道:“日后你就會知道那小家伙的不簡單了。”
我應了一聲,沒往心里去。
*
我二人當晚就在河谷處住了一晚上,半夜里我似乎聽到有什么聲音,細細碎碎的遺落在風里,像是什么動物的□□。
我沒有在意,自顧自的睡著了。
次日我們接著趕路,一路往西,聽人家說,瀛洲在這扶桑島的西面兒,在茫茫的渤海東邊有一個深壑,名為歸墟。歸墟深不見底,相傳里面有仙人居住。中有五座神山: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山山相距七萬里,山下有弱水環繞。
我們正在扶桑島的邊沿,再向前走一步,就是渤海了。
許久未見過海,我的心似乎也隨著海浪滔天到達某處安樂之境,我閉上眼,嗅著海風帶來的淡淡的腥味。明遠已備好劍,只等我踏上去,我們就能御劍飛至歸墟,再回到瀛洲了。
我對明遠淺淺一笑:“明遠,我們要回去了。”可是,心里卻又一時惶恐——不知緣何,我竟覺得,那智商有什么令我恐慌的東西。
我明明很想回到凌渠,可是偏偏……
我看了一眼明遠,明遠疑惑的與我對視:“師父,你怎么了?”
我笑道:“為師怎么了?”
明遠很是擔憂的看著我的臉色:“師父……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對,可要明遠現在去喚大夫?”
我心里一沉:究竟我臉色差到了什么程度,才會讓明遠此刻想去找大夫為我瞧呢?
我搖搖頭,示意他我不要大夫來瞧,然后強笑道:“怎么,我現在看起來起色很糟糕?”
明遠有些憂心,道:“師父,你面色慘白慘白的……”
我堅定的道:“我不要大夫。明遠,我們現在就開始御劍吧!”
明遠嘴唇動動,終于沒再說什么,跳下來挽著我就踏上了含光劍。
我正要站在他后面,他卻搖搖頭組織了,道:“師父,你站后面我不放心。”
我頹唐的吁了一口氣心想:我徒兒都嫌我一把老骨頭不中用啊,站后面有他幫我擋著封,只是我能否能拉住他的衣角站得穩那還是一個問題。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站到他的前面去。
明遠道:“師父,你站過來一點吧。我擔心你一會兒摔下去。”
我迎風搖曳……
他見我不去,自顧自的上前來,將我攬在懷里,一邊指揮著含光前行,一邊將我護到他懷里去。
我感覺有些搖晃,似乎天地都顛倒了一樣。
明遠低聲在我耳畔道:“師父,你若是受不住……就靠過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懵懵懂懂的轉過身,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
海風很柔和,因為是夏天的緣故,御著劍不是特別冷。
我轉過身,抱著明遠。明遠一邊護著我,一邊密切注視著前方,若是有誰也在御劍,一不留神沒看見,相撞了可會鑄成大錯。我將頭埋在他的胸膛,“明遠,你不用管我,安心御劍就好。”我道,然而,我知道,我的手已然冰涼,腦子里也是混混沌沌的不知想著什么。
明遠將我摟得更緊了,他咬牙道:“師父,你堅持一下,一炷香后我們差不多就能著岸。”
我“嗯”了一聲,他說的話卻半點沒有入耳。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似乎進入了一個混沌之境。
——若是沒有聊錯的話……我似乎,要升入下一個境界了……
只是,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我二人還在御劍,估計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才能停止,然而……如果……我晉升的劫數到了,而我二人還在御劍……
那……若是一個驚雷到了,我與明遠豈不……?!
我心里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有些虛弱的抬起頭對明遠道:“明遠……快找一處能歇腳的地方……我似乎、似乎要晉升了。”
明遠的臉色一下子就凝重起來了,他迅速的捉住我的手,探了探我的內息,思索片刻后道:“你原是元嬰之境,今日若是要晉升的話,應該是——出竅之境了。”所謂出竅之境,就是神識能夠離開軀體,在方圓百里之內暢通無阻,只要最后你的神識可以歸位,那在方圓百里之內隨便你怎么蹦跶都可以——只要不把魂兒給抖散了。
我愣了一愣。
我從未想到我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達到出竅之境。說實話,自我二人從那道觀之中醒來,我便發現我法力全無,現在,如何又面臨晉升?這真的不是個笑話么?!
然而,我打趣著自己,心底卻越來越空茫,像是面臨著一扇門,耗盡心力卻無法推門而入;像是一個裝滿水的桶,再多幾滴水就會溢出;像是清晨的朝陽,只差一瞬就能噴薄而出。
可那最后的靈光,卻遲遲不到。
明遠見我額上已然蒸起了薄薄的汗,看了一眼前方,發現離我們最近的一塊小小的露角的礁石,與我們的距離也有一千里左右,不由得將劍定在半空,擔憂道:“師父,不若你現在此劍之上晉升,我為你護法,待到你晉升成功,我們再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