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與路少非游刃有余的對戰的鳳尾宮主突然分出一只手來, 那手像是沒有骨頭似的軟軟的,卻被他用靈力催得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直到——他給了數十丈外的淵離以致命一擊!
“不……!”所有的生氣似乎都回到了飛羽體內,她的虹膜里只有她的丈夫, 被敵人一手偷襲扭斷了脖子……數十上百的小鬼歡快的跑來撕扯著他的□□, 而他的眼神, 還尚自定格在她的方向……
“不……”顏夕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形, 聽到飛羽的哭號才抬頭看去。只一眼就呆住……然而她迅速反應過來此刻情形有多危機, 于是驀地提高了聲音:“飛羽,飛羽,你要先生孩子!淵離去了你更要將你們的孩子生下來啊飛羽!飛羽你聽到了嗎!”
飛羽聽著這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顧自的喃喃:“對……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她的臉色慘白, 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就像是滾燙的油, 一個一個的滴在人的心上,每一滴淚都是一種煎熬。
顏夕雙手冰冷但是很穩。作為一只蛇, 她從今往后都不能暖起來了,為了不冰到孩子,她特意用熱水泡了泡手?!昂⒆玉R上就出來了,還有一只腳,飛羽, 堅持住??!”
飛羽自淵離離世后就再沒有吭過一聲, 閉上眼使著勁兒, 顏夕拿著熱乎的帕子不斷地擦拭著孩子的口鼻, 孩子的臉皺皺的, 眼睛閉著,哭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若不是孩子嘴里發出的氣泡炸開的噗噗聲,顏夕都以為他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她獻寶似的將孩子抱到飛羽面前,道:“你看,這是你和他的孩子?!?
飛羽虛弱地睜開眼,只看了一眼就別過臉去,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下來,從此之后,她沒有丈夫,孩子,沒有爹,若是……這個孩子早生兩年……早生兩年他們起碼還能陪孩子過一段時間啊……
可是,時間不等人。
飛羽很安靜地任顏夕幫她剪短孩子的臍帶,顏夕抱著孩子,去一邊給孩子大致的洗洗,孩子張牙舞爪的直哭,小眼睛閉得死緊,漲得滿臉通紅,身體也是紅的。飛羽在背后虛弱地說:“師母……”顏夕轉頭,卻看見飛羽已自己拾掇了一下衣裙,裙角還有不斷滲下來的血跡,她跪下道:“這或許是飛羽最后一次喚您師母了,我求您,我要是陪淵離走了,孩子……還煩請您多費心……”
顏夕愣愣的,像是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呆愣半晌,她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似乎牙齒都在打顫——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知道死是一個多么絕望的事。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明遠,再也見不到路少非,再也不能……
而飛羽,那么堅強的像是一朵盛放的夏花一樣絢爛的女子,居然,居然說要托孤?!
顏夕將孩子遞過去,急切地想勸她留下,“你看,你們的孩子……淵離雖然不在了,可是你們還有孩子啊!孩子……孩子就是你們生命的延續,你真的要扔下他一個人不管么!”
飛羽吃力地磕了一個頭,然后站起來,拒絕顏夕將孩子給自己抱著。她的笑很飄渺,里面像是什么都沒有,方才淵離的離去,就如帶走了她生命當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就連他們的孩子,都不能挽留她的腳步。
死!
她要死!
她要用這樣的方式和愛的人團聚,他們要永生永世都不分離!
孩子……不能抱,因為抱了就會舍不得放開,會帶著剛出生的孩子,一塊兒去見他的爹!所以……拜托你,照顧好我的孩子……
以后朝霞滿天的時候,就請告訴他,他的父母在朝霞之上;若是清風徐徐,便是他的父母在對他輕聲喁喁;深夜屋外懸掛的月色,是他父母溫柔的眼眸……
日后,無時無刻,他們都在某一處,靜靜地守望著他長大……
而現在,她要去赴一個必死的約定!
她埋頭,似乎換了一個人,渾身褪去了悲傷,眼神無悲無喜,她輕啟朱唇道:“方才……淵離死的時候,我突然有了前世的記憶……”
顏夕正不知如何挽留她,手上的訣已成型,只待拋出去定住她,而飛羽指尖藍光盈盈——她本性屬火,怎么突然有了雷的元素呢?
雷在她的指尖婉轉低吟,她的身體似乎都隱隱透出些藍色來,她似乎輕笑了一下:“你可知三百年前以身為印封住鳳尾宮主的熹默仙子和應旸仙君……?當年,我與淵離誓為伴侶永不相移,因此以身體為載體封印了鳳尾宮主,后來他沖破了封印,我二人生魂自然得到解脫,因此紛紛在凡間為自己找了一個身體,從此開始漫長的尋找的過程。今日,也是我們該與鳳尾宮主決一死戰的時候了……”她看著顏夕難過的抱著孩子,一邊無奈地不知道是勸她留下還是勸她離去好。
她微笑道,眼里有著常人難以明白的光耀——較之先前的飛羽來,似乎又多了一種……使命感,她用術法暫時穩住了自己下|體不斷流著的鮮血,整個人發出溫潤的光——她留下來的最后一句話是:“顏夕,我和應旸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顏夕知道,她既然將前世都說與自己聽了,那些淵源她也明白了,她……無力阻止,更沒有立場來阻止……
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是很多事情只能用鮮血將它凝固,譬如說鳳尾宮主。他的存在是人間乃至仙界的不安定,只能用無數人或者是犧牲兩個人將他封印。較之那些生性膽小或者恨不能將十年當做一日來過的仙人們,飛羽和淵離的存在更像是一個異類,然而他們愿意為了世間的穩定而死,他們在死中擁抱,最后兩人的鮮血流到一處,凝結成一個暗紅色的斑……他們成了一體。何況,他們的愛情,還有一個小家伙來證明呢……
顏夕無奈,她看著外面的戰況,想去幫忙可是這個小家伙怎么辦呢?
飛羽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沖出去,蓮足一跺,腳下生云:“翼昶你作惡多端,此刻還要鑄下大錯么!還不快些住手!”
路少非與鳳尾宮主的交手逐漸吃緊,漸漸的就有了心力不足的感覺。
此刻飛羽一下子騰空而起他自顧不暇之際仍不忘吼她:“飛羽你干什么!還不快下去!”
飛羽淺淺一笑,對路少非道:“師父,以后就交給我吧!”
路少非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說,對面的鳳尾宮主卻笑了:“熹默啊熹默,這么多年了你總算肯見我了?!?
飛羽一把就要把路少非推入先前那個結界內,然而鳳尾宮主出手更快更狂,他一只手暴長一下子抓住了路少非的下頜,路少非雖是大乘期的修仙者,可是怎能敵已算得上魔神的鳳尾宮主?!一下子像是沒有還手之力的被鳳尾宮主握住下頜硬是喂了他一把毒。
——沒有人知道他的毒是從哪里出來的,飛羽怒叱道:“翼昶你卑鄙!”
鳳尾宮主依舊年輕的臉上浮出了無所謂的笑:“幾百年前你對我的評價就是這個,幾百年后你還是這么說我,熹默,你還是這么不長進!”
飛羽冷笑道:“我長進與否咱們交戰便知!”
翼昶詫異地問:“咦,你能打過我么?你看你丈夫——”他那只暴長的手扔掉了路少非,又往一邊一伸,抓住一件東西送過來,遞到飛羽面前,飛羽一個怒極攻心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顏夕在下面的結界內看到路少非有難,趕緊沖上來,一只手抱著孩子,一只手攙扶著路少非,她平緩地落地后看向上空。
——遞到飛羽面前的,是淵離的人頭,他的眼睛還大大的睜著,似乎有對她和孩子的期盼……不久前這雙眼睛還笑意迎迎,現在卻……
飛羽劈手奪過丈夫的頭,鳳尾宮主像是逗她玩似的很輕松就讓她拿到手了,輕聲道:“你看我對你多好,你要什么我給什么,連你丈夫的頭都送給你了……”
飛羽冷冷看他:“那我要你項上人頭,你給嗎!”
鳳尾宮主笑意僵在嘴角:“熹默,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飛羽輕輕吻了一下丈夫未合上的眼臉,轉頭對上鳳尾宮主又是一臉血恨深仇:“你既然這樣死性不改……那我們還是一起死吧!”
她原本身體里就蓄滿了力量,這下她懷中抱著丈夫的人頭,一面向鳳尾宮主撲去,鳳尾宮主愣在當場,又舍不得推開她,身體漸漸透明后又變為藍色,在即將炸裂的一瞬間她嘶吼道:“顏夕!助我——”而她擁著的鳳尾宮主臉上卻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在這么多年后,我終于又死在了你的懷里。
聲音剛落,她和鳳尾宮主乃至淵離的人頭都瞬間化作飛灰,幸而先前飛羽為了不傷及孩子和顏夕,早已在一定范圍內設下一個雷網。主人死去,雷網無主,瞬間又崩塌——它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阻擋住炸裂開來的□□,減緩它們的速度。
而飛羽和鳳尾宮主,卻真正成了兩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