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次日。

方方雞鳴她就急不可耐地跑到了路少非的窯洞里, 路少非將將換好了衣服，看見她這么冒失地闖了進(jìn)來，迅速地扯過一邊的帳子, 做出了一個讓顏夕哭笑不得的舉動——將帳子捂在自己胸前, 做出一種無辜的表情來：“大爺……奴家辛苦了一晚上, 您連點兒空閑的時間都不給奴家留么？”

顏夕只是無語了一瞬, 隨即淡定從容地走過去, 然后恍若無物地穿過了路少非和他捂著胸的帳子，在“穿過”路少非的時候，輕輕問道：“小妞你說的是這個么？……大爺其實有心無力得很吶！”

路少非做出一副很心傷的模樣, 將帳子在帳構(gòu)上掛好，然后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問道：“你這么早來找我干嘛？”

顏夕愁眉苦臉地道：“我現(xiàn)今沒有身體, 睡不了床, 就在地上躺了一夜, 所以趁早來找你，跟你商量一下我身體的事兒唄！”

路少非收斂了嬉笑的本色, 到真是有了些德高望重的氣息似的，皺著他英挺的眉道：“我覺著應(yīng)該給你做一個身體出來，不過……”

顏夕忙問：“不過什么？”

路少非一挑眉：“不過我?guī)湍阕鲆粋€身體出來，那么渾身上下必然都要經(jīng)過我的手，你, 不擔(dān)心有損你的清譽、毀了你的清白？”

顏夕尚自以為他在開玩笑呢, 于是像模像樣地擺出一個跟他一樣的挑眉的動作, 笑道：“難道小妞的意思是要以身相許？……不過, 既然小妞都不擔(dān)憂, 那大爺怕什么！只希望小妞不要嫌棄大爺不解風(fēng)情才好！”

路少非心里暗笑著誰在跟你開玩笑？面上也做出一個相應(yīng)的笑來，手上迅速地捏了一個絕, 道：“顏夕，你把先前的話再說一遍？”桃花眼微微上挑，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魅力，像是要將人勾進(jìn)去似的，顏夕跟他玩笑得多了，也就毫不在意他偶爾玩笑中夾雜的一星半點古怪的舉動，因此笑道：“我說，小妞既然要以身相許那大爺也不會推拒，只希望小妞別嫌棄大爺我不解風(fēng)情才是！”

路少非朗朗地笑著，像是將春風(fēng)都聚集在了臉上，印得一室都鮮活起來。旋即他道：“怎會嫌棄！師父當(dāng)年仙去之時，就說希望我二人共結(jié)連理，其寓意，就是凌渠穎鄔永結(jié)秦晉之好。這下子，師尊的心愿可算是了了！”他手上捏的訣漸漸已經(jīng)成型，最后在他手上煥發(fā)一點金光，縮于他手上不見了。

他對顏夕笑道：“這下子，你便逃不了了！”

顏夕尚在篤楞中回不過神來，只看著他開懷地笑著然后輕輕將她擁入懷里。——哪怕她此刻無形無質(zhì)，他只是做出一個將她攬入懷里的動作，用手輕輕握住她的，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個虛握的姿勢。顏夕卻感受到了那種吳克明說的震撼——

她皺眉離開這個曖昧的“懷抱”，道：“我只是在開玩笑罷了，你怎的當(dāng)了真？”

路少非垂眸看著她虛無的指尖，輕聲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抬起頭來 ，眉目間滿是希望：“顏夕，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當(dāng)日你慘死桃花崖之下，我就曾許諾，今生勢必要與你完婚，你生時是他的人，死后，沒有人要你了，我便娶你為妻……”

顏夕點頭：“我都知道。”

路少非急急地道：“那你為什么覺得我是在開玩笑？！我怎么會開玩笑？”他眉目間鍍滿了焦急，那樣充滿希冀的眼神卻看得顏夕低下頭去。

她想，這層窗戶紙，始終被他捅|破了。

路少非仍繼續(xù)問：“若是離開，你還能去往哪里？顏夕……你別想著逃。”

顏夕無奈地笑笑：“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想要逃？”

如果，此生此世都被那人的身影束縛，嫁給誰又不是嫁？如果，沒有選擇，為什么不選一個自己看得過眼又疼惜自己的人嫁了？如果……如果沒有愛呢？

無愛，怎生得歡。

只是他的愛太深重，她既然已無欲無求，何不成全了他……

深恩負(fù)盡，便用她的一生來償還他的深情。

路少非得到她的應(yīng)允之后，眉目瞬間就舒展開了，五十年來的滄桑隱藏之下，透出陣陣喜色，他一下子將顏夕攔腰抱起——卻忘了她只是一個生魂，稍稍愣了愣，顏夕指著他笑得天翻地覆。他也隨之而笑。

顏夕，哪怕是桃花灼灼三千里，也不及你的一個淺笑來得溫婉艷絕。

路少非幸福地想：要是真能天長地久……

不過半日，這喜訊就如生了翅膀一般，輕飄飄地傳遍了整個仙境。

與凌渠派的死寂相比，穎鄔派像是被紅云包裹了似的，山上的桃花盛放得簡直要沸騰了。

而凌渠，卻安靜得讓人心驚。小道童都不敢高聲語，生怕驚怒了某位仙人。

路少非正在精心的挑選著顏夕日后的身體，先前那個喜訊震得他半晌緩不過神來，好不容易此刻定下心來要為顏夕做一個身體，卻是高興地連飯也幾乎忘了吃。

他問：“你覺得什么東西做你的身體最好？”

顏夕臉上沒有他的那種狂喜，只是靜靜地微笑：“你決定就好。”

路少非搖搖頭，很不滿意她對待自己身體的那種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于是道：“這件事怎么能隨便呢？你選來做身體的東西的屬性可是很關(guān)鍵的——譬如你選用了木材做你的身體，那你日后就怕火，而且很容易就燒起來……”

顏夕哆嗦了一下，道：“其實我的術(shù)法原本就是水屬性的……已經(jīng)很怕火了。”意思是她不怕更怕火一點……

路少非道：“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慮，我還是覺得木料不大好……”

顏夕道：“那你看我的清霜劍如何？”

路少非沉吟了一下：“劍倒是不錯，不易折斷。不過抱起來冰冰涼涼的……”

顏夕斜睨他一眼：“你會嫌棄么？”

路少非立刻跟得了肉骨頭的狗似的，咧著嘴笑得要有多傻有多傻：“不嫌棄……”

顏夕果斷地拍拍他的肩，卻不小心拍了個空，于是尷尬地摸摸鼻子，道：“那不就結(jié)了？”

是結(jié)了，而且結(jié)得很快。

因為路少非想成親了。而沒有身體的新娘……無疑是很悲劇的。

再則……他先前本來就是隨口說說，即便顏夕不想嫁給他、拒絕了他，他也會幫顏夕做出一副好身體來，只是沒想到中途除了差錯，顏夕居然傻乎傻乎的點頭應(yīng)了。而他向來不愿意做虧本生意……一旦有機會，就必定要咬死了不松口。

顏夕，你既然愿意與我結(jié)發(fā)，那……我必然將你護(hù)得好好的，絕不給你離開的機會！

路少非照著顏夕的樣子做了一個身體，顏夕躺進(jìn)去養(yǎng)了幾天元神，覺得勉強能夠支配著這個身體星軸之后，他們的婚禮就開始轟轟烈烈的舉行了。

有不解的小道童問他的師兄弟：“這些天為什么我們這么忙啊？”

忙得快要上火的師兄弟對他道：“因為咱們掌門要娶妻！”

小道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道士也能娶妻啊……？不過我姐姐當(dāng)年嫁人都花了一年半載的功夫聘請媒人合八字什么的……”

那位即將上火的師兄弟對他道：“那都是凡人婚嫁的事兒！凡人懂么？咱們這里都是修真的人！掌門已經(jīng)兩百多歲了……顏夕奶奶也是兩百歲的樣子了，他們等不得啊！”

小道童明白了：“……原來是等不得啊！”

至于怎么個等不得法，卻沒有人告訴他了……

他撓撓腦袋：莫非……是顏夕奶奶有了？！

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看來……掌門可真厲害，顏夕奶奶上山?jīng)]幾天，這不，孩子都有了？！

其實，按照心焦的程度的話……應(yīng)該說是他們掌門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