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那兩人達成了共識,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間。我在門背后躲著,心幾乎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更多的,是感到徹頭徹尾的心寒。
不出我所料的話,這對老夫妻今晚要對婉兒不利。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們作為婉兒的父母,不僅沒有把實話說出來,反而是要對她下狠手,難道是想讓她把所有鍋都背上嗎?
天已經不知不覺黑了下來,屋子里的氛圍愈發陰郁,只聽得到門外不知誰家的狗在狂吠著,為這氛圍增添了幾分寒涼。
我不能繼續在這里等下去了,我得趕快把知道的消息通知婉兒,讓她做好準備。雖然她也參與了某種罪惡的事件,但她的生命在此時顯得更加危險。
想到這里,我小心地看了看身邊的環境,確認沒有人發現我之后,便朝著婉兒剛才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生怕被那對恐怖的老夫妻看到我還在這里。
躡手躡腳地走了一段路后,除了幾盞昏暗的燈光,我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人。原本懸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卻覺得全身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到哪里去了。老房子不大,這不應該啊。我漸漸變得大膽起來,腳步也加快了不少,在走廊里來回穿梭著,尋找著婉兒的蹤跡。
快一點……快一點……
我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終于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一盞微弱的光線,這里很有可能是老兩口的房間了,婉兒今晚就應該睡在這里。
我小心地探著腦袋。朝著屋子里望去。只見凌亂的房間之中,靠墻的那頭擺著一張床,款式花紋跟石磊所在的那張床一模一樣。再往旁邊,是一張古色古香的木質桌子,桌子底下磕著不少老照片,還有日歷,桌子上也擺放著不少玩意兒。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水杯。
這個味道我十分熟悉。是逍遙山新峰的味道,這里的特產。
見屋子里沒人,我壯著膽子走了進去。貓腰觀察著周圍,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只見那老舊的木床里頭,有個鼓鼓囊囊的東西藏在被子里面,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等了片刻。那個鼓鼓囊囊的東西依舊不動,覆蓋在它表面的土黃色被褥就像個墳頭一般,堆疊在床上。我咽了咽口水,準備走過去看個究竟。
每走過一步。心跳就快了一些,直到我距離那個包裹只剩下半米距離時,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面前的東西也愈發清晰起來。看著輪廓。被子里應該裹了一個人。
會是誰呢?石磊?婉兒?老兩口中的某一個?還是一個我之前根本就沒有見過的人?
我深吸幾口氣,將手緩緩伸向那個“土堆”。眼看就要碰到了,突然感覺那土堆動了一下。
我的心跟著顫抖了好幾下,猛地把手縮了回來。
是活的……是活的……這下應該沒事了……
不過它也就顫動了一下,接著又是一片死寂。被嚇了好幾次,我的膽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出兩手,猛地把那土黃色的被子掀了開來。
只聽見“嘩啦”一聲,身體處于蜷縮狀態下的婉兒立即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她的手腳都在輕微地顫動著,眼睛緊閉,呼吸越來越急促。我摸了摸她的頸動脈,搏動正從猛烈狀態下,變得緩慢下來。
“婉兒!婉兒!”我拍了拍她的臉,在她耳邊小聲地喊道,“婉兒你快醒醒啊!你沒事吧?”
她牙關緊閉,手掌腳掌都用力緊握著,似乎在對抗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我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側著躺了過來。
剛一接觸到她的身體,我就感覺手掌心里有股異樣的觸感,仿佛摸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我走到燈光下攤開掌心看了看,兩手的手掌之中,竟然全都是土黃色的泥土,婉兒就像是剛從地底下給挖出來一般。
我重新回到床邊,用手抵開她的嘴唇。白花花的牙齒之中,也都嵌滿了跟手心中一模一樣的泥土。
我的心立即沉了下來。看來那對夫妻,已經對她下手了。
望著面前奄奄一息的婉兒,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卻不能讓她就這樣死去。她現在半昏迷的狀態,我正好可以進入她的夢境中看一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只不過我擔心著門外的兩夫妻,不知道他們是畏罪潛逃了,還是正躲在某個角落之中,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點一點死去。
想到這里,我打了個哆嗦。不管了,救人要緊。
我爬上木床,躺在了婉兒的身邊,抱著她的身體,一點一點陷入她痛苦的夢境之中。這里的光線十分昏暗,沒過多久,我就已經感覺自己穿越了空間,來到了無邊無際的夢境之中。
睜開眼,我第一個看到的東西是一臺推土機。巨大的滾輪正好擺在我面前,嚇了我一跳,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
好在我向駕駛位看去時,并沒有發現任何人。機器是停著的,沒有人啟動,也就不存在危險。
推土機的一旁,一個光線十分刺眼的工地強光燈正沒命地亮著,仿佛要刺瞎我的雙眼。我立即把頭撇向另外一邊,這一頭是一輛巨大的水泥攪拌機,再往前,則是腳手架和綠色的網布,很顯然,婉兒的夢境中,是一個停滯一半的工地。
工地上沒有半個工人,不過地上倒是仍了一個安全帽。橙黃色的帽子在一堆黑乎乎的地面上,顯得極其刺眼。我走了過去,蹲下身將這頂安全帽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稍稍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邊。
正當我準備離開這里,去其他地方尋找婉兒的時候,突然發現安全帽遮蓋下的泥土,顏色似乎要比周邊的泥土深一些。這也就意味著這一片土地曾經被人翻動過。
我立即聯想到婉兒身上和口眼之中的泥土,連忙找來身旁的一個鐵鍬,奮力地挖著底下的這方土。
從小到大我都沒干過這活兒,沒動幾下就感覺渾身像被人揍過一樣,哪哪都疼。但當我想到婉兒有可能就在這底下的時候,頓時又有了動力,再一次舉起了鐵鍬。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我將鐵鍬插入泥土,用力一頂的瞬間,感受到金屬上傳來了一股綿軟的觸感,立即意識到婉兒應該就在這下面了,趕忙丟了鐵鍬,改用手扒泥土。
一只慘白的女人手出現在了泥土之中,顯得極其刺眼。我順著手臂的方向拼命地扒著,終于看到蜷縮著身體的婉兒從泥土里顯現出來,這姿勢就跟她躺在床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婉兒!婉兒!”我摸了摸她的脖子,還有氣兒,立即大聲地喊道,“你醒醒啊!快醒醒!”
終于,在嗆咳了幾下之后,她醒了過來。見到我的一瞬間,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見了鬼似的:“是你!怎么會是你!”
我來不及跟她多做解釋,連忙把她扶了起來,靠在推土機上,輕輕地問她:“你感覺怎么樣了?”
“我……我沒事了。”她虛弱地說道,“我這是在哪里?”
“夢境里。”我答道,看她不解的神情,補充了一句:“工地上。”
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原本已經驚恐不已的婉兒表情更加扭曲,跟觸電一般,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跑出來。
她不斷地觀察著工地上的一切,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嘴巴里不停念叨著我怎么在這里,我怎么在這里。
“婉兒!你干什么!”我站起身追上了她,但她根本不理會我的話,繼續低著頭,仿佛在尋找著什么。終于,當她看到我放在一旁的安全帽的時候,她兩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面前,嚎啕大哭。
“你怎么了……”我蹲下身子,小心地撫摸著她,“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石磊……”
“你說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石磊……哥……”
“婉兒,你在說什么?”我追問。
她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哭喊著撲進了我的懷里,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是我的錯!是我殺了我哥!是我殺了石磊!……”
“婉兒,你冷靜一下。這里是夢境,是你自己的夢境,沒有人死在這里,你看著我,你清醒一下。”
“不!不是的,”她不停地搖著頭,眼神恍惚地看著自己剛剛被挖出來的地方,“就是這里,我……我親手把他埋了進去……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婉兒!”我用力搖了搖她的身體,指著面前那個空空如也的坑說道,“你仔細看看,這里面什么都沒有,是我把你從里面挖出來的!你看看清楚啊!”
她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愣愣地盯著我,再看看面前的土坑,終于冷靜了下來。
“婉兒,這里是你的夢境,你不要害怕。你剛剛說了什么,你慢慢講,我聽。”我說。
她緩緩地抬起頭。
“是我殺了我哥,是我殺了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