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帶著一隊人馬就往皇城外的黑膠林去, 寒暄一路上都在快馬加鞭,就怕再也趕不上。
文程騎著馬,被遠遠的甩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風雪越來越大, 寒暄的心中越來越不安。
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不應該再痛了啊, 然而寒暄久違的再一次感覺到了心臟抽痛。
也不管風雪迷眼, 寒暄的心中只有柒陽一個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對于寒暄來說, 好像是過去了漫長的幾段人生,他終于看到了人影。
一地的尸體,遍地的紅雪。寒暄翻身下馬, 雙目茫然的就開始尋找柒陽的身影。
這里好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每一個躺在地上的尸體都好似沒了呼吸。
寒暄翻過一具具尸體, 終于找到了柒陽的尸體, 半跪在柒陽身旁的是幾乎沒了呼吸的阿奴。
直到死去, 阿奴仍舊倔強的守護在柒陽的身旁。
寒暄只覺得阿奴的身影極為的礙眼,然而寒暄現在管不了那了多了。寒暄小心翼翼的抱起柒陽的身體, 似乎此時的柒陽還活著,而寒暄好怕將他吵醒。
“睡著了啊……”寒暄輕輕的摸著柒陽的頭發,將上面的雪花一一拂去。
和往常一樣,柒陽沒有給寒暄任何的回應,然而寒暄也不在意, 他仍舊溫柔的抱著柒陽的身體。
那些侍衛們一個個都不敢接近, 只敢遠遠的站著。
這時文程終于趕上了, 他下了馬, 看到了瘋魔般的寒暄。
文程走上前去, 想要讓寒暄不要再傻了,死了就是死了, 倒還不如把尸體利用起來。
“他已經死了。”文程站在寒暄的跟前說道。
然而寒暄理也不理文程,他將頭貼在了柒陽的胸膛上,呢喃道:“好微弱的心跳,你是不是冷了?沒關系,我抱著你,抱著你就不冷了。”說著寒暄還露出了一個笑容。
文程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什么微弱的心跳聲只不過是寒暄的臆想罷了。
“夠了!他已經死了!”文程皺眉吼道。
寒暄固執的抱著柒陽那逐漸冰冷的身體,說道:“他沒死呢,只是睡著了。”寒暄溫柔的吻了吻柒陽的嘴角。
文程伸出手就想將兩人分開,可寒暄抱得很緊,無論文程怎么扯也扯不開。
文程的手往下滑,碰到了柒陽的手。文程忽然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居然還有脈搏!”
“是啊。”寒暄抱得更緊,他的臉龐緊緊的貼在柒陽的臉頰上。
然而文程和寒暄都知道,柒陽是就不回來了。
一個情愿裝傻,一個不愿救助。
“放手吧,把他的尸身帶到龍脈。”文程說道。
寒暄沒有理文程,他只是怔怔的望著某處出神,明亮如星子般的桃花眼中沒了一絲的神采。
文程的心里有些恐慌,他不確定寒暄究竟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寒暄皺起了眉頭,對著柒陽說道:“你走了啊,孤不孤單?一個人嘛,肯定很孤單的,我來陪你一起走好不好?著最后的一段路……我來陪你一起走……走過了……也就沒了……”
寒暄微微的笑起來,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單純。
臉上是在笑著,然而眼睛卻是在流淚。
時隔十八年,寒暄再一次的流淚。
那一次,是他徹底孤單的那一天,他并非悲傷,只是莫名的流下了淚水。
后來,他遇到了柒陽,知道了兩個人的感覺,體會到了不是孤單一人的溫暖。現在,一切又要離他而去了。
比十八年前的更加深刻,寒暄找不到任何的希望了。
因為他把活著的所有希望和快樂都放在了柒陽的身上,既然柒陽死去了,那么再繼續活著的他就是徹徹底底的一具空殼了。
既然是空殼,留不留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么關系呢?
看著寒暄拿出了劍,文程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寒暄!你要做什么?”文程伸手就想要阻止寒暄的舉動。
然而寒暄已經魔怔了,力氣大得不像個人。
文程低吼道:“我有辦法救他!”
寒暄偏著頭,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是騙我的,我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的文程實在是分不清,寒暄現在究竟是瘋了,還是比誰都要清醒。
寒暄抱著柒陽的尸體離開,徒留下一地的尸體。
風雪刮過,半跪在地上的阿奴睫毛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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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該喝藥了。”一個小廝端著藥走進房內。
趙巍宸撐著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他接過小廝手中的湯藥,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今天的藥怎么味道有些不同。”趙巍宸皺著眉頭問道。
那小廝笑著答道:“回將軍的話,是皇帝陛下命人改了配方,讓這藥的味道好些。”
趙巍宸點了點頭,說道:“味道的確是好了些,沒那么苦澀難入喉了。”趙巍宸把碗遞給了小廝。
小廝趙四接過了碗,然后道:“將軍要人服侍著洗漱嗎?”
趙巍宸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本將軍又不是沒手,洗漱還要人服侍,把水端進來就好。”
趙四點頭稱是,然后退了出去。
趙巍宸掀開被子,下了床。開始慢條斯理的開始穿衣,每一處皺褶趙巍宸都用手輕輕的撫平。
趙巍宸穿得一絲不茍,他穿好了玄色的靴子,站到了鏡子前。
拿起木梳,趙巍宸開始為自己束發。
看著鏡子里的那個自己,趙巍宸總覺得有些陌生。趙巍宸想了想,把這歸咎于自己一個將軍很少照鏡子。
束好了發,一個小侍女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將水盆放下,侍女垂首站在一邊。
洗漱完了的趙巍宸去了習武場,雖然上次在北地受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但是每天的修煉還是不能拉下。
趙巍宸拿起了一柄長.槍,叮當一聲,□□落到了地上。他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手,看來想要練長.槍還是有些勉強啊。
將長.槍撿起,趙巍宸還是赤手練拳,想讓自己的身體再結實些。
打了兩套拳,趙巍宸已經開始流汗了,褪去上衣,露出了有些瘦弱的身軀。
趙巍宸十分不滿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布擦汗。
他一個將軍,居然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就變成了白斬雞,這怎么能行?所以趙巍宸自從能夠下床行走之后就在不斷的鍛煉自己的身體。
“稟告將軍,有人想要來我們將軍府做事?”老管家低下了頭,想趙巍宸稟告道。
趙巍宸放下白布,然后披上了衣衫,說道:“帶我去看看,我記得府里是缺一個書童。”
“這個……”老管家劉漢樹遲疑道:“恐怕算不上書童了。”
“嗯?”趙巍宸看向管家。
“唉,將軍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老管家劉漢樹嘆了口氣說道。
“嗯。”趙巍宸點了點頭,然后就隨劉漢樹一起去看那來應聘書童的人了。
即使只是隨便披件衣服,趙巍宸仍然理得十分的端正,衣領都沒有歪上半寸。
到了小院,趙巍宸就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那老者對著趙巍宸一笑,然后低頭恭敬道:“老奴見過將軍。”
趙巍宸的目光深處帶上了些許疑惑,他總覺得這老者有些熟悉,但是他常年征戰在外,應該不認識這長安城內的老者才是。
“可識字?”趙巍宸問道。
那老者點了點頭,說道:“略識一二。”
趙巍宸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會研墨?”
“正巧會。”老者答道。
“那就是你了,請問名諱。”
老者道:“阿奴。”
“阿奴?何為要喚作阿奴?難道不曾有姓氏?”趙巍宸問道。
阿奴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那我今日便賜你姓趙,以后……就叫做趙默吧。”趙巍宸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給阿奴起這個名字,莫名的腦子中就出現了這個名字。
阿奴笑了笑,然后說道:“謝謝將軍賜名。”
“劉管家你給趙默安排個住處。”說完趙巍宸就準備走。
這劉管家卻是問道:“將軍,難道不準備再看看?”
趙巍宸明白劉管家的意思,不過有人用就好,年輕與否趙巍宸并不在意。
“我覺得著不錯,不用再看了。”說完趙巍宸就走了。
劉漢樹看著阿奴,然后說道:“趙默,看來將軍還挺賞識你的,幸運了。”
阿奴微微一笑,說道:“是將軍心善,愿意讓我一個老者來做書童。”
“跟我來,來你去你的住處。”
“嗯。”阿奴微微頜首。
劉漢樹看著阿奴雖然至少有五十歲,但是身量很高,除去那些皺紋,看得出來年輕時也算得上是一個清俊男子,而且談吐不凡,說話不卑不亢,也難怪將軍會讓這人留下來。
阿奴跟在劉管家的身后,往趙巍宸離去的方向眺望而去,眼中有幾分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