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是老師和學生的命根子。農村學校，不能和城裡的學校相比。所以，就自己和自己比。

期中考試結束後一週，各種排名新鮮出爐，張貼在入校門口的那報刊欄上。

光榮榜：

班級總分（各科平均分相加）排名，四班第一。

各科成績平均分排名，四班有兩個第一：自然科學、英語。

學生單科成績第一公示：

語文（滿分150分）——易雅（146分）；數學（滿分150分）——易臨（148分）；自然科學（滿分120分）——曾英蓮（115分）；英語（滿分100分）——揚意（96分）；政史（政治、歷史合一張卷，滿分90分）——易柯端（87分）。

向國人喜歡第一，所以報刊欄的“光榮榜”上，只公佈了第一。

初三期中考試成績排名前四十名，謄寫在一張大大的紙上：

第一名:易臨（語文120分，數學148分，自然科學110分，英語93分，政史85分，總分556分）

第二名：盛微微（語文125分，數學140分，自然科學108分，英語95分，政史86分，總分554分）

第三名：易柯端（語文140分，數學138分，自然科學105分，英語82分，政史87分，總分552分）

第四名：曾英蓮（語文138分，數學120分，自然科學115分，英語94分，政史83分，總分550分）

第五名：揚意（語文135分，數學130分，自然科學107分，英語96分，政史81分，總分549分）

第六名：易昕；第七名易小麗；第八名易霞；第九名易莊；第十名黃震；第十一名易雅……

成績出來，全校同慶。中考總分爲640分（體育30分），文化課總分（除體育）能考到520分，上四坤中學的可能性極大。這次能考到520分的同學，一共有18位，把校長樂得晚上睡覺都能笑出聲來。

這次考試，英蓮她們班是大贏家。每個老師來上課都面帶笑容，把四班好好誇讚兼鼓勵了一番，除了語文老師。語文也是第一，不過是倒數第一。

薛老師板著臉，說：“這世上當老師，是最苦的一份工作。因爲你的辛苦勞動，若沒有學生的配合，就什麼收穫也沒有。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可是當老師，任你說得口乾舌燥，若學生沒有天賦，或者不配合，就是在做無用功。”

薛老師說到這，眼中都快泛出淚花了。他說：“你們班初一的時候，語文是全鄉第一。到了我手上，卻越考越差，居然成了全校倒數第一。你們讓我怎麼和你們家長交代？和金老師交代？和校長交代？”

他深吸一口氣，說：“反正，我自認爲教學勤勤懇懇，絕不敢有半點懈怠。我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你們不好好學，我也沒有辦法。我問心無愧，你們好自爲之！”

英蓮看薛老師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心中暗爽。但是她敢發誓，她絕對沒有表露出來。這點公德心還是有的。她要是在竊笑，不是在落井下石、扇薛老師的耳光嗎？她本和薛老師磁場不合，要是這麼做，薛老師惱羞成怒，殺了她都有可能。再說了，看在徐老師的面子上，也不能如此做是不？

英蓮深信“人心隔肚皮”，自己確實內心深處覺得暗爽，別人絕對看不出來。但是，薛老師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薛老師目光掃過來，冷聲說：“曾英蓮，你給我站起來？”

英蓮一臉茫然站起來。

薛老師說：“你們看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曾英蓮，你怎麼那麼能裝啊？心裡都樂開花了，臉上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品行惡劣的學生！我們班語文成績墊底，你就這麼開心啊？你說啊，你在開心什麼？有什麼好值得你開心的？”

英蓮低下了頭。這話她不好回答。

要是她回答“薛老師，我沒有笑”，可是她內心深處真的笑了；而且她這麼回答，薛老師一定會罵她是個撒謊不眨眼的頂級壞孩子。

要是她回答“看你這糗樣，覺得有趣”，那薛老師鐵定會直接一巴掌掄過來。薛老師的手掌大掌肉又肥厚，拍在身上，絕對和熊掌有得一拼。到時候，說不定能把她瘦弱的小身板掄飛。

薛老師見英蓮低頭沉默，任他發飆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快走兩步，朝英蓮走來，說：“曾英蓮，你給我出來！”

英蓮低頭走了出去。

薛老師說：“你倒是挺聽話嘛，叫你出來你就出來。在人前，裝得乖得和貓似的，背後卻肆意誣衊別人！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我沒見過像你這麼虛僞的人！”

英蓮有些怒了，腹誹：你沒見過的人多了？！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神經病的人呢？！誰他媽的誣衊你？還肆意誣衊，我背後提你一句還嫌髒了我的口。現在是你在詆譭我知道不知道？！

薛老師站定在英蓮的面前，說：“你們看看她，看著多乖？一句話都不說，低頭垂目。可是，她的心裡，誰知道把我罵成什麼樣呢！像你這麼小小年紀就如此有城府、如此狡詐的人，真是天下罕見。”

英蓮無語了，麻木了，呆了。

薛老師說：“四班的語文成績墊底，你作爲四班的一份子，有什麼可開心的？四班的同學，都是你的同班同學，他們考得不好，你開心什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自私？你自己成績考好了，就可以不管不顧別人了？你以爲你考得很好了嗎？不過全校第四名而已。你以爲自己語文成績很好嗎？易雅146分，你才138分。我真不知你整天得意囂張個什麼勁？！”

英蓮無語了，麻木了，呆了。這“高帽子”戴上，要是“罪名”坐實，她就是沒有班級榮譽感、巴不得其他人成績不好的人。這會得罪全班同學的。

英蓮在心中默默說：老師，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看你不開心，心裡暗爽而已。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那麼深遠……

薛老師說：“你就是我的災星。我一看見你，就覺得頭疼，諸事不順！你給我出去，愛上哪上哪去。以後我的課，你不用來上了。反正，你這麼能，完全可以自學。你在教室待著，還影響我的心情，害我不能給同學們好好上課，從而影響班裡的成績。你走吧，走吧、走吧。”

這下英蓮猶豫了。她的腳步挪了兩下，暗想：能走不？要是出了這教室的門，去哪？

薛老師大吼：“還愣著幹什麼？走啊——難道要我來親自拽你出去不成？”

英蓮擡步走了。她低著頭，往教室門口走去。

待英蓮踏出教室的門，薛老師喘了幾口氣，平復了下心情，說：“感覺教室裡一下子清新了不少。好了，我們這節課來分析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