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了她?”楚千嵐冷冷一笑,“就像當初你毫不猶豫的舍了大楚皇帝一樣?讓本王想想,你是怎么跟百里煌說的——為了本王而不得不委身于大楚皇帝,是這樣嗎?嘖,多么偉大的母親。真令人感動,你就那么篤定。真相是不會被揭開的?若讓百里煌知道,他在你心里其實跟楚皇的地位差不多,你這個淑貴妃,還當不當的成?”
淑貴妃也冷冷的笑了一聲,高高昂起她精致優美的小下巴來,“你剛才不是已經試探過了?你以為憑你三言兩語就能令陛下對本宮生疑?不妨實話告訴你,本宮這些年也不是白活過來的。你若是肯乖乖聽本宮的話,本宮滿意了,許就將皇甫鐘的下落告訴你也不一定。倘若你一定要惹本宮生氣,那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沈若棠去死吧。”
有那么一個瞬間,淑貴妃看著暴怒的楚千嵐,以為他會沖過來撕碎了她。那撲面而來的寒氣與殺意。令得她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但很快,楚千嵐眼里的暴怒便淡沒了,除了臉色極差外再無其他異樣,神色漠然發冷,好像剛才殺氣騰騰的人已經被風吹走了。
淑貴妃心里那口氣這才舒暢的吐了出來,“已經二十多歲的人了。什么是利,什么是弊,很該心里清楚才是。本宮既答應了要把皇甫鐘給你,時間到了,自然就會給你?!?
她又放軟了姿態,表情沒什么變化的勸說著楚千嵐,“你是我的兒子,母妃永遠不會害你,你只要謹記著這一點就行了——倘若實在無法割舍沈若棠,那也好辦,如今她不過無父無母的孤女,你大婚之后,讓她進府成為你的側妃。不過名分不一樣,想來她也不會介意的。”
楚千嵐聽到這里,原本以為足夠冷靜的他還是忍不住譏誚的掀了掀唇,“都已經想到本王大婚了,看來這大婚的人選,你也早就給本王準備好了?”
淑貴妃看著他因隱忍的突突直跳的額角青筋,輕嘆一聲,便是一副慈母的標準姿態,“兒子,你要的,母妃都會給你。權利,地位,女人,這些都該是你的,母妃不會讓任何人攔了你的路,任何人!”
楚千嵐已經懶得在跟她說什么了。
他要什么,她連問也不問就自行替他做了決定,她以為她是什么?仗著生過他一場,就有權利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了?他會讓她知道,利用他操控他,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
“娘娘,怎么小殿下回來了,您反而沒有之前那么高興?”老嬤嬤扶著淑貴妃坐在梳妝鏡前,熟練的取出妝盒里的紅色小藥丸來。
淑貴妃看也沒看便將藥丸接過來放進口中。等著藥丸在口里緩緩化開了,方才淡淡說道:“那個孩子……”
她頓一頓,“原先本宮一直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驕奢淫逸的無能之輩,陛下說的沒錯,他就是只狼崽子!本宮忽然有點不確定,將他接回來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瞧您說的這是什么話。”老嬤嬤拿來玉梳為她通頭發,一邊笑吟吟的說道:“依老奴說,小殿下他就很好啊。只不過,他心里對您一時還釋懷不了,態度跟脾氣都壞了些,您再多一點耐心,多給他點時間。俗話說,母子連心,總有一日,小殿下他會明白您的?!?
淑貴妃眉頭輕顰,似有些惱意又似有些悔意,“你說的沒錯,今天那孩子也實在氣得我不輕,后頭對他說話才會那樣重,想來他又放在心上了。到底是自己生的,除了容忍著他,還能怎么樣?”
況且,人都接回來了,該鋪的路都已經鋪好,到了現在再換人,也來不及了。
“只盼著那孩子能早日想明白,否則……”她頓住話頭,眼里閃過幽幽芒芒的冷光。
老嬤嬤眼尾余光掃到她眼底的幽光,連忙垂下頭去,手上的動作愈發小心仔細起來。上頁乒才。
“這回的藥快要用完了吧?”淑貴妃瞥了眼裝藥的小瓷瓶,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肌膚,嘴角露出滿意的笑意來。
老嬤嬤見狀,也跟著笑起來,“是。是不是像往常一樣,提前知會先生一聲?”
淑貴妃水蔥兒一樣的手把玩著小瓷瓶,看了一會兒,方才放下來,“嬤嬤,今日你看到王后了吧?”
“是,細算起來,上一回見到她,還是除夕晚宴上,不過也只是出來接受了內外命婦的請安,便回正陽宮了。不過短短幾個月,王后似又蒼老了不少。”老嬤嬤服侍了淑貴妃這么多年,哪里會不明白她想聽的是什么。
淑貴妃果然緩緩勾起嘴角來,“本宮記得,王后只比本宮大一歲而已。”
“正是。可娘娘您十幾年如一日,容貌一天賽過一天的美麗,王后與您站在一處,就像是兩個輩分的人似的——”老嬤嬤笑吟吟的奉承她,“今日老奴瞧見王后看見您,嫉妒的臉都扭曲了呢。”
淑貴妃眼里笑意愈發深了,她舉起手里的小瓷瓶,對著窗欞灑進來的金子般明亮的陽光,微微瞇眼看過去,“所以這么些年,只要看著那些女人一個一個的老去,看著她們明明恨毒了本宮卻拿本宮半點法子也沒有的嘴臉,本宮就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本宮從來沒有后悔過!”
她原本軟糯清甜的嗓音變得陰沉堅定起來,那般用力的模樣,也不知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別人,“沒有孩子又如何?本宮生不出來,這后宮里的女人誰也別想生出來!沒有孩子,陛下還不是寵了本宮這么多年,那些生過皇子公主的女人,如今不一樣要仰仗本宮的鼻息生活?本宮從沒有后悔過,拿生孩子的機會,換取本宮如今這樣美貌與恩寵!”
老嬤嬤看著她眼里的暗影,深吸一口氣方才笑著道:“誰說您沒有孩子的,小殿下與小公主不都是您的孩子?您啊,如今是兒女雙全,又深得陛下寵愛,這宮里還有誰能越得過您去?您往后的福氣只會越來越好,怕是要活活氣死那些眼紅您嫉妒您的人呢。”
淑貴妃無聲的笑了起來,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水嫩傾城的臉龐,輕聲說道:“去告訴阿鐘,藥丸快要用完了,讓他再準備一些,過兩天讓人送……罷了,本宮也許久沒去見他了,過兩天本宮親自去他那里取?!?
“是。”老嬤嬤連忙應了,又笑著道:“先生若知道您要過去,還不知道要高興成什么樣呢?!?
“嬤嬤!”淑貴妃微微沉了臉。
老嬤嬤立時跪了下來,啪啪給了自己兩嘴巴子,“老奴該死,往后一定管好這張臭嘴,再不敢渾說八道……”
“你快起來。”淑貴妃柔聲道:“跟了本宮這么多年,本宮可是輕易會懲罰人的主子?雖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該謹慎一些才是。”
“是,老奴知錯了?!?
“快給本宮收拾吧,眼看就要到宮宴的時辰了?!?
……
馬車快到宮門口時,若棠略微有些緊張的拉了拉身上嶄新的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珍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但她卻沒有心思欣賞,耳邊只聽得詩琴不住聲的夸她穿上這衣裙格外的漂亮,“……這些珍珠,顆顆粒粒一般大小,都是殿下親自挑了,才送到繡房去的。單這一件裙子,便讓府里所有的繡娘忙了整整兩個月呢。沈姑娘不知道吧,殿下剛帶您回府時,就吩咐人務必給您做出這樣一條裙子來,一會子旁人見了,定然要驚為天人……”
楚千嵐被帶走后,如意偷偷的潛進百里文瀚的府里來找她,他們商量無果之后,如意便決定潛進皇宮偷偷的打探消息,只可惜琉國的皇宮卻比楚千嵐經營了許多年的大楚皇宮,不但半點消息都沒探到,還差點沒人發現。
如意告訴她,后宮的防衛尤其森嚴,他們要想安插進自己的人手進去,一時半會兒是得不了手的,只能慢慢來。
可是楚千嵐一日被困在宮里,若棠的心就跟浸在油鍋里煎熬一般,又哪里等得了慢慢的來?
所幸下午一道圣旨送到百里文瀚手里,琉國國主要為楚千嵐舉辦接風洗塵的晚宴,圣旨上特意點明了,讓百里文瀚帶她一起赴宴。
若棠假裝看不到百里文瀚擔憂的神色,也不去猜測百里煌要她進宮的原因,她只沉浸在對楚千嵐的擔憂以及就要見到他的緊張不已的情緒中。
她很明白,自淑貴妃拋出皇甫神醫這個籌碼后,楚千嵐來到琉國所做的一切布置跟打算,只怕都沒有用了。
他們從原本的主動,一下子變成了被動,先機盡失。所有的一切,都要重頭再謀劃。
楚千嵐若日后都要被困在宮里,那么往后,宮外的一切謀劃,就全落在她身上了。
若棠袖里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掌心里剛結疤的傷口,就又被指甲生生的刺穿了。
一直都是他在護著她,這一回,也該換她為他保駕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