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很快回來了。
“姑娘,陸大夫不肯收咱們的銀子?!?
“嗯?”若棠皺眉,許是他自尊心強,不肯要,“你沒跟他說。算是我借給他的?”
“奴婢說了。”采青嘆口氣,“但是陸大夫還是不肯要,他只問了奴婢一個問題?!?
若棠心頭一跳,“什么問題?”
“他問奴婢,姑娘您到底是誰?”采青眼巴巴的瞅著她,“奴婢被他問得沒有辦法,只好將您的身份告訴他了。陸大夫聽了。連手上的包袱掉了都不知道,然后就那么失神落魄的走掉了。等奴婢回過神追過去。陸大夫早不見了人影?!?
她見若棠怔怔的,又自責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您責罰奴婢吧?!?
若棠擺擺手,“跟你沒關系。你去福仁胡同找表姑娘,跟她說一聲,周家在京里鋪子多眼睛也多,讓她幫忙留意著陸大夫,若是他需要幫助,還請她出手幫幫他?!?
“倒也不用麻煩表姑娘。”采青說道,“奴婢雖然沒有追上陸大夫,卻逮到了小丁,他跟奴婢說了,眼下他們不缺錢。之前晉王妃遇到他們時,借了一筆銀子給他們,陸大夫原是堅持不受的。是小丁那鬼精靈自作主張收下了。眼下他們兩人吃住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回春堂被燒毀了,不知道他們以后該怎么辦?”
雖然明知道陸正青不會接受來自于自己的任何幫助,若棠還是想了想,道:“你還是得去找表姑娘一趟,前頭她說手上有好幾個鋪子要到期了,讓她給我留一個地段好的適合開醫(yī)館的鋪子。”
采青又忙不迭的去找周靚云了。
她前腳才走。楚千嵐后腳就又進來了。
若棠強忍著才沒有再一次當著他的面藏被窩里去裝死,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朝他揮了揮手,“王爺,您來了?!?
怎么又來了,這一天幾趟的來,他也不嫌煩?
“巴不得本王再也不來了?”楚千嵐臉色依然很臭,“本王偏不如你的意。起來收拾收拾,隨本王出門一趟!”
“去哪兒?”若棠脫口問道。
楚千嵐陰陰一笑:“深山老林,將你挖坑活埋。”
若棠一抖,“王爺,您別開玩笑了?!?
楚千嵐斂了笑,瞪她一眼,神色卻有些焦急的看了眼外頭?!翱禳c,再磨磨蹭蹭的,本王立刻挖坑將你活埋了。”
什么人啊這是!若棠吐槽無力,只得依著他的吩咐慢騰騰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口中小聲的嘟嚷道:“頭還暈著呢,就算要活埋,好歹也讓人養(yǎng)上兩天不是……”
她的小聲嘟嚷自然毫不意外的一字不漏的落在楚千嵐耳里,聽他冷冷一笑,“還想養(yǎng)上兩天?養(yǎng)肥了本王殺了能吃肉嗎?羅里吧嗦個沒完,是等著本王親自給你換衣裳?”
“不敢不敢?!蹦睦锔覄跓┻@尊殺神來給自己換衣裳,但見他依然站在那里不動,若棠眨眨眼,“王爺,我要換衣裳了?!?
“本王是捆了你手還是綁了你腳?”言下之意,還不趕緊滾去換!
若棠鼓起勇氣看著他黑沉的俊臉,小心翼翼的說道:“麻煩王爺您回避回避?”
“回避?”楚千嵐眼神微瞇,流露出的危險氣息像是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您隨意您隨意。”若棠慌忙改口,罷了罷了,他愛看就看吧,反正他們名義上是夫妻,反正她也不會因此少一塊肉!
就是,怎么感覺越來越憋屈了?
若棠還沒開始換衣裳,畫眉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王爺,來不及了,鄧側(cè)妃已經(jīng)將人領過來了。”
若棠茫然的眨眼,這又是什么情況。
還沒等她開口問,楚千嵐已經(jīng)大步走上前來,粗魯?shù)膶⑺焓忠煌疲籼木鸵活^栽進了被子里。還不等她將腦袋拔出來透口氣,那變態(tài)就跟玩弄沒有生命的玩偶似的,將她三兩下粗手粗腳的塞進了被窩里,若棠剛要松口氣,被子兜頭兜腦的罩了下來,世界一片黑暗了。
這尼瑪?shù)降装l(fā)生什么事了?能不能先吱一聲再這樣粗暴的對待她?
感覺到楚千嵐并沒有離開,若棠也不敢伸手去掀被子,只好小心翼翼不動聲色的偷偷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迷惑不解的黑眼睛來。
卻隨即就對上了楚千嵐兇巴巴的眼神,若棠泄氣,算了,挺尸吧。
復又將被子蓋上眼睛,反正她還有耳朵可以聽。
不一會,就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走進來,接著響起鄧側(cè)妃柔婉的聲音,“王爺,宮里的公公來傳皇上的旨意,說這圣旨是給王妃的,妾身就把人領到這兒來了。”
被窩里正順便練習憋氣的若棠一愣,皇帝給她下旨?干什么,不是才教訓了楚千嵐,難道還要將他們夫妻兩個挨個兒的教訓了才算完?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會連她也要被硯臺砸一下才好解皇帝心頭那口惡氣吧?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那傳旨的公公尖著嗓子給楚千嵐請安行禮,末了問道:“王爺,不知道湘王妃何在?”
楚千嵐拖了把椅子金刀大馬的往若棠床前一坐,淡淡道:“她病了,快死了?!?
若棠:“……”
他才要死了!
怎么會有怎么小心眼的男人,她不過就是嘴快說了句不恰當?shù)脑挘植皇钱斦嬉{咒他去死。他竟然還記著仇,當著外人面也這樣詛咒她!
傳旨公公自然也知道眼前這位主兒是得罪不起的,陪著笑說道:“您說笑了?!?
楚千嵐睨著他,“本王很像是在說笑?”
公公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王爺,奴才是來傳皇上的旨意的,還請王妃娘娘出來領旨吧?!?
“她起不了身,有什么旨意,跟本王說也是一樣。”楚千嵐?jié)M不在乎的對那公公說道。
那公公看一眼他身后的大床以及大床上起伏分明顯示那人呼吸情況良好的那一坨,終是不敢開口揭穿,只得清了清嗓子道:“皇上令奴才等人前來接王妃娘娘進宮小住些時日?!?
楚千嵐嗤一聲那個,“本王這府上還缺了王妃的住處不成?”
明知他在胡攪蠻纏,那傳旨公公額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卻還是得陪著小心道:“王爺,這圣旨是國安公主求來的,她道與王妃娘娘之間有些誤會,想親自與王妃娘娘說清楚了。實則她是最欣賞王妃娘娘的,因在宮中養(yǎng)病頗覺無趣,便求皇上宣王妃娘娘進宮相陪……”
若棠差點從被窩里跳出來。
我勒個大去!這回真的攤上大事兒了!這國安公主當真把她弄進宮里,還不知道要怎么報復她磋磨她呢!
難怪剛才楚千嵐那么急著要送她走,顯然是他已經(jīng)聽到了風聲。唉,早知道剛才就不那么磨蹭了——王爺,您千萬要挺住別讓人將她弄進宮里去啊,不然她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天啊,地啊,這次是真的要亡她了吧!
“你回去回稟父皇,王妃因昨日的事驚懼成病,已經(jīng)無法起身,不能進宮陪伴國安公主,讓她另外再找欣賞的人進宮陪她吧?!背构粩嗳婚_口拒絕了。
傳旨太監(jiān)卻沒動,支支吾吾的說道:“皇上說了,即便王妃娘娘只剩一口氣了,也要讓奴才們將娘娘抬進宮里去?!?
這就是說,皇帝早就防著他們會出這一招了。
若棠欲哭無淚,她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想著不進宮不行了,若棠深吸一口氣,掀開了被子,一眼就看見楚千嵐一馬當先的坐在她床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只不過,這氣勢再如何,也敵不過皇帝一紙圣旨。
但他盡心維護過她,在她詛咒他不久之后。若棠心里還是充滿了感激的,這人再記仇,也沒有真的不管不顧的將她推出去受死。
“公公,煩請你稍等片刻,我換了衣裳就隨你們進宮去?!比籼纳焓掷死硨χ某沟囊滦?,怯生生的對傳旨太監(jiān)說道。
那太監(jiān)見她應了,別說稍等片刻,就算等到半夜去,他也是沒有怨言的,再說不用杵在這兒看湘王那像是要殺人的目光,他打從心里感激若棠啊!
“您慢慢換,奴才不著急?!闭f罷,領著人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這群人嘩啦啦的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神色莫測的鄧側(cè)妃與僵硬坐在那里面無表情的楚千嵐,再加上一個尷尬望著鄧側(cè)妃的若棠。
“鄧側(cè)妃,你還有什么事嗎?”見誰都不出聲,若棠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鄧側(cè)妃抬眼,眼里飛快閃過一線冷幽光芒,隨即又低下頭,溫婉的福了一禮,卻是對著楚千嵐說道:“王爺,娘娘要進宮小住,妾身這就下去為娘娘打點些物事?!?
“滾出去!”沉默的楚千嵐終于爆發(fā)。
鄧側(cè)妃驚的驀然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委屈的眼淚滾滾而下,卻只是咬緊了唇,重又柔順的低下頭,一聲不吭的退出了房間。
只是她才一退出去,臉上那柔順與委屈皆化作了最深沉的恨意。來節(jié)序弟。
王爺果然對那賤人動了心!
她早該下手,不該容她活到現(xiàn)在的!
鄧側(cè)妃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自己柔嫩的掌心里。
……
“王爺,妾身這一去,定然是兇多吉少?!比籼难郯桶偷目粗硨χ约邯q如一座厚實山巒的后背,以前老恨不得他去死,關鍵的時候,怎么居然還想著要靠上一靠?
果然是人被逼到絕路,看誰都像是救命稻草了啊!
楚千嵐坐在那兒,仍然沒有動作。
除了剛才吼鄧側(cè)妃的那一嗓子,若棠覺得他安靜的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可是,妾身真的還不想死?!彼降子袥]有在聽她說話,倒是給個回應啊?
若棠忍不住又搖了搖被她抓在手里的那截衣袖。
楚千嵐的聲音似淡漠又似冷酷的響了起來,“你要死也是死在本王手里,沒有本王的同意,看誰敢弄死你!”
若棠:“……”
好吧,姑且當做好消息來聽。這至少說明了一點,楚變態(tài)是不會不管她、任由國安公主弄死她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保證妾身的安全的?!钡搅岁P鍵的求生時刻,若棠自然要把能用上的辦法全都用上,“宮宴那晚上,您先走了后,妾身就迷路了,然后,妾身看到了國安公主被人施暴,跟著就被晉王爺救下了,然后國安公主因此就認定了晉王爺,非要嫁給他不可。王爺您若把這話告訴晉王爺,想來晉王爺他……他知道事情的輕重,于國安公主面前,也會替我求求情的吧?!?
這是在告訴楚千嵐,快拿這事去威脅晉王那混蛋?。∽屗煤霉苤鴩补?,不許虐待她折磨她,否則就要將此事公諸于眾,到時候,看太子啊,端王啊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王爺會不會因此饒了捷足先登拿下國安公主的晉王爺!
此事,若棠威脅起來是沒有力度的,搞不好惹得晉王爺動了殺念,為免她將消息泄露出去,借著國安公主弄死她簡直易如反掌。而楚千嵐卻是最好的人選,他再怎么說也是親王,是晉王的弟弟,是皇帝的兒子,晉王就算起了殺心,也要顧忌皇帝幾分,不像弄死她那么輕易跟方便。一旦晉王爺有了顧忌,自然會跟宮里的國安公主通氣,讓她對她客氣一點,好歹留著她的命吧——這就是若棠打的好主意。
楚千嵐僵硬的背脊微微一松,他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神色莫測的打量了若棠兩眼。
若棠被他那兇狠銳利的眼神嚇得心里又是一抖,“您、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這事你怎么早不告訴本王?”居然連吉祥也沒有告訴過他后來還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
“我以為不是什么要緊事啊?!比籼奶孀约盒÷暦直娴?,其實她當然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但是她答應了百里文瀚誰也不說的——唉,第二次對他食言了。
性命攸關,也只好再一次在心里對他致以誠摯的歉意了!
“王爺?”到底同意不同意,給句話??!
楚千嵐瞥一眼被她捏在手里的衣袖,拂袖起身道:“還不趕緊起來換衣裳,要讓他們等多久?”
眼見著他就要走出去了,若棠對著他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開口道:“那個,王爺,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