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雖然不待見沈若蘭,但若棠拜托她的事情她還是很上心。
端王府賞花宴后,不過兩日,她就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上門來找若棠了。
“上回你不是讓我?guī)湍懔粢夂媚袃郝铮疫@兩天有信了。過來說給你聽聽。”晉王妃一點都不耽誤時間,將她看中的幾乎人家說給若棠聽。
平心而論,晉王妃為沈若蘭相的人家,都是很不錯的。
晉王妃說完話,留下若棠要的人后。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
待晉王妃走后,若棠便叫采青替她收拾一番,登上馬車往沈府去了。
從來都是沈若蘭算計她,這回,卻要換她主動出擊了。
若棠此時的心理是有些復(fù)雜的,她既興奮期待接下來的這場戰(zhàn)役,內(nèi)心深處卻又莫名有些抵觸,總覺得攪入了這場風(fēng)波,她將再也沒有安寧日子過了。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沈若蘭一日不對她的嫁妝死心,她就會毫無壓力的害她一次又一次。
這局面其實已經(jīng)由不得她再退縮,因為沈若蘭的目的一直很明確,那就是她的命。
既然退縮已經(jīng)無用,若棠只好迎頭痛擊。
若棠覺得血液中有一些好像興奮劑似的因子在刺激著她。讓她斗志昂揚閃閃發(fā)光。
……
對于若棠的到來,沈府上下全都表現(xiàn)的十分驚訝。
因為事先沒有告知,沈安邦得到消息已經(jīng)來不及躲出去,若棠的馬車直接駛到了二門處。
沈安邦上回在楚千嵐跟前丟了大人,本就對若棠恨之入骨,又怎會出來迎她。沈家最老最尊貴的老太君依然借口不舒服避而不見。二房三房還是沒人當(dāng)她這個王妃是一回事,大概他們都在想。怎么搞的,這都多久了,湘王怎么還沒弄死她。這樣的一群人,自然也是避她如蛇蝎。
因此,即便若棠穿上了王妃規(guī)格的衣裳,用上了王妃規(guī)格的馬車,可二門處除了沈若蘭母女,多的一個人都沒有。
隨車的嬤嬤把眼一瞪,“沈大人家真是好大的規(guī)矩,王妃駕到,竟連個迎接儀式都沒有,是沒把王妃娘娘放在眼里。還是沒將皇家規(guī)矩放在眼里?”
沈若蘭與沈夫人都愣了,抬眼望去,就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站在若棠身邊,已染銀絲的鬢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發(fā)間只插著一根銀簪,身上穿著深青色對襟長衣。站得筆直,雖穿戴都極其樸素卻更顯端莊威嚴(yán)。
沈夫人與沈若蘭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疑惑,這眼生的嬤嬤是誰?
兩人又將眼神看向若棠,沈夫人雖也對若棠恨之入骨,她卻是沈府的當(dāng)家主母,由不得她不來接見。因此忍著怒火過來了,一來卻被個老嬤嬤指著鼻子罵放肆沒規(guī)矩,心里自然很不舒服。但觀那老嬤嬤的架勢,她又有些拿不準(zhǔn)她的來歷,若是個惹不起的……
這般想著,她就朝若棠看了過去,指望若棠能為她解惑一二,但是若棠只是站在那里,嘴邊含著清淡的微笑,不發(fā)一語。
她暗罵了一句小賤人不得好死,便賠了笑小心問道:“不知這位嬤嬤怎么稱呼?”
若棠這才細聲細氣的回道:“這是晉王妃府上的趙嬤嬤,晉王妃看我身邊服侍的人不得力,便將趙嬤嬤借給我一段時日。”
事實是,這是若棠自己跟晉王妃借的。她一提出借人,晉王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話不說將最是威嚴(yán)的趙嬤嬤借給了她。趙嬤嬤是早年宮里退下來的,后來被聘請進了平國公府做晉王妃的教養(yǎng)嬤嬤,晉王妃嫁入進王府后,趙嬤嬤也跟著去了。她為人嚴(yán)謹(jǐn)又自有威嚴(yán),是昔年太后盛贊過的宮女官。
晉王妃一出手就是這樣的人物,可見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給若棠將腰撐起來的。
聽到晉王妃三個字,沈若蘭母女兩個同時變了臉色。
若棠扶著趙嬤嬤的手,笑吟吟的看著沈若蘭一變再變的臉色。
沈若蘭很快回過神來,笑微微的上前要攙若棠的手臂,趙嬤嬤往前一擋,皺眉問道:“沈二姑娘這是要做什么?”莊頁系號。
沈若蘭便一副受了驚嚇不知所措的模樣,眼淚汪汪的看向若棠,“我、我只是想扶著姐姐,外面日頭大,姐姐快進屋里說話吧。”
沈夫人也適時的吩咐婆子們將軟轎抬過來。
“等等。”說話的依然是趙嬤嬤,她板著臉,一點也不近人情的模樣,“老奴知道沈大人位居一品,乃是我大楚王朝的中流砥柱。老奴也聽人說起過,沈大人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但今日見了,卻著實不敢茍同!既然沈大人在家,還請大人親自迎一迎湘王妃。否則老奴實在很擔(dān)心走出沈家大門會管不住這一張嘴。”
沈夫人忙不迭的讓人去通知沈安邦快來。
趙嬤嬤環(huán)視了一圈在場的丫鬟婆子們,“聽聞沈府是幾房人住在一處的,老奴記得,老太君國夫人的封誥旨意還沒有下來吧?”
這回連沈若蘭也怔住了。【爪機書屋zhuaji.org】
這趙嬤嬤好大的口氣,竟是要全府上下包括老太君都要來迎那小賤人!
她咬了細細的牙,怯怯的望向若棠:“姐姐,你知道的,祖母她老人家身子骨向來不好……”
“嬤嬤,”若棠便從善如流的對趙嬤嬤說道:“老太君……不如就算了吧。”
“娘娘。”趙嬤嬤轉(zhuǎn)向她,神色恭謹(jǐn)?shù)珣B(tài)度堅決:“禮,不可廢!”
她說著,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扶著若棠就往馬車?yán)镒撸凹热簧蚋€沒準(zhǔn)備好接王妃的駕,您先回車?yán)镄_。”
若棠只好給沈若蘭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被趙嬤嬤扶回了馬車?yán)铩?
……
因為趙嬤嬤的堅持,沈府一陣兵荒馬亂后,終于全部人員都到齊了。
若棠也終于有機會一睹沈府這個大家庭的所有家庭成員。
沈安邦扶著老太君站在最前面,兩個人雖然都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但是面對從車?yán)锵聛淼娜籼模缸觾蓚€的眉心同時跳了跳。
可不管他們心里再如何的不愿意,面對若棠,他們都得先對她行禮——她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皇帝的兒子親王的正妃!
待所有人對若棠行過禮后,才到若棠對他們行家禮的時候。
年已六十卻保養(yǎng)得宜的沈老太君拄著紫檀木拐杖,皮笑肉不笑的道:“老身不敢受王妃的禮,王妃一路辛勞,還請入內(nèi)說話吧。”
“是,老祖宗。”相較于沈府眾人的不忿,若棠表現(xiàn)的一直很淡定。
她甚至還悄悄地對綴在人群最后面的沈佑鶴眨了眨眼睛。
這令原本擔(dān)心會扶不起來的趙嬤嬤終于贊賞的看了她一眼。
浩浩蕩蕩一群人,恭迎著若棠回了內(nèi)院。
沈老太君借口身體不舒服,坐也沒坐一下就告罪要回她的院子靜養(yǎng),沈安邦扶著她先走了。
沈老太君一走,二房三房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連點基本的寒暄都沒有,可見這些人也只是表面上屈服于她的身份而已。
特別是沈夫人的兩個親生兒子,看若棠的眼神一直跟看殺父仇人似的。很快也被沈夫人打發(fā)走了,沈佑鶴也不好留下,跟著兩個嫡兄走了。到最后,還是只剩下沈夫人與沈若蘭母子兩個接待若棠。
“不知娘娘此次突然回娘家來,所為何事?”沈夫人瞥了面無表情立在若棠身后的趙嬤嬤,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讓自己擠出個恭敬的笑容來。
若棠心里嗤笑,真不用她特意提醒這是她娘家而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論起來她是皇妃,除了皇宮里的終極boss們,到哪里她不能橫著走,又有哪個地方是她想去又不能去的?
只看她愿不愿意橫以及想不想去而已!
“前頭妹妹因我的關(guān)系丟了親事,我這做姐姐的一直心有不安。晉王妃是個熱心腸的人,她得知后,替妹妹相了幾家少年郎,我今日回來,也是要征求沈大人沈夫人以及妹妹的意見的。”若棠輕言細語又輕描淡寫的將來意說了,特別說明了,那幾家少年郎是晉王妃親自相的。
沈若蘭與沈夫人都是一臉如遭雷擊的表情,沈夫人先回過神來,朝沈若蘭投去擔(dān)憂的一瞥。
于是若棠就明白了,沈若蘭跟晉王有一腿的事,沈夫人是絕對知情的。
“這、咱們家的事,怎好麻煩晉王妃?”沈夫人支吾著應(yīng)對道。
“夫人已經(jīng)為妹妹議好了人家?”若棠笑問道。
“沒,沒有。”前頭才剛與謝家解除婚約,若立馬就傳出與別家議定的消息,自己女兒受害者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更何況,她們早就有了心儀的人選,只等著……
沈夫人此時如坐針氈,她擔(dān)心害怕沈若蘭與晉王的事已經(jīng)被晉王妃知道了,晉王妃保媒是假,實則是要打擊報復(fù)沈若蘭。
“既然沒有,那就好說了。”若棠小小松一口氣的模樣,“我先跟夫人與妹妹說說這幾家的情形——參知政事福大人的三公子,年十九,才貌雙全,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進了翰林院,沈大人便是從翰林出去的,可想這位福三公子日后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
沈夫人眸光微閃,臉上警惕的神色松了松,很明顯,她也是知道這位福三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佳婿人選。
沈若蘭則低頭垂眉,緊抿了嘴唇面無表情。
“吏部尚書左大人的幺子,年歲與妹妹相仿,雖還沒有下過場,但滿京里誰不知道他驚才風(fēng)逸?還有督察院周御史的長子,年歲比妹妹要大上一些,因他堅持沒功名前不成親,這才耽擱到現(xiàn)在。夫人覺得晉王妃相的這幾家如何?”
都很好,但又有哪一個比得上晉王?即便只是側(cè)妃,那也是能上玉牒的、有地位有名分的妾室!
“晉王妃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沈夫人抿了抿嘴,頗有些為難的道:“只是我們家才跟謝家退了親,就又議親,難免對你妹妹的名聲有妨礙。還是遲些日子再說吧。”
若棠似無意的看了趙嬤嬤一眼,“夫人擔(dān)心旁人說三道四?其實夫人你多慮了,晉王妃親自保媒,誰又敢說三道四?”
“這事……還是不妥。”沈夫人再推脫道。
趙嬤嬤上前一步,一雙銳利的眼逼視著沈夫人,“不知沈夫人口中的不妥,是指晉王妃與你等保媒不妥,還是晉王妃相的這些公子們不妥?”
沈夫人叫苦不迭,忙忙道:“都不是,只是此事太過突然,我還要與我們家老爺商量了才能給晉王妃娘娘回話。”
若棠豈會不明白她打著拖字訣的算盤,于是微笑著道,“那你就跟沈大人商量吧,左右沈大人今日休沐在家,而我府上也沒什么事,不著急的,你們可以慢慢商量。”
沈夫人啞口無言,沈若蘭卻忽的抬起頭來。
她臉色平靜,這次并沒有祭出白蓮花的額殺手锏來,她看向若棠的眼神,又冷又恨。
若棠也很平靜,“怎么,妹妹好像有意見?”
她裝相若棠就陪她裝,她不裝了,若棠也懶得再裝。
她跟沈若蘭,撕破臉也只是遲早的事,早或晚,對她而言沒什么區(qū)別,端看她樂不樂意奉陪她玩下去而已。
若棠在心里嘆口氣,其實她真的是個懶人,若非不得已,她都懶得對付她們。
“我只想問姐姐一個問題,”沈若蘭開口,“幫我相看人家的事,是你的意思,還是晉王妃的意思?”
“我剛才不是說了,因我覺得對不住妹妹,晉王妃得知后,熱情的要與妹妹保媒。這……我也弄不清到底該算是我的意思還是晉王妃的意思了。妹妹何以在意這個,不論是誰的意思,終歸是為了你好。”若棠仍是笑吟吟的。“當(dāng)然,如果你實在不愿意,那我這做姐姐的也不會勉強你,這就去晉王妃將話回了。”
沈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沈若蘭已經(jīng)搶先道:“我不愿意,姐姐替我謝過晉王妃娘娘吧。”
沈夫人嚇了一跳,忙去拉沈若蘭的手,又飛快看了眼將目光直直落在沈若蘭身上的趙嬤嬤,陪著笑道:“她這孩子說胡話呢,棠姐兒你千萬別與他一般見識,這姑娘家的親事,哪有她置喙的余地——蘭姐兒,你還不回你房間去。”
沈若蘭垂下眼,掩了眼里一閃而過的令人心驚的狠戾,起身回道:“是。娘娘,小女先退下了。”
若棠毫不手軟的往她胸口捅刀,“妹妹是該好好歇著,養(yǎng)好了身子,才能做最美麗的新娘呢。”
沈若蘭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
她終是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娘娘一路辛勞,不如也先回你從前的院子歇著?”
“夫人這是打算去同沈大人商議嗎?”若棠像是純粹出于好奇般的炸著眼睛。
“……嗯。”沈夫人只想快點將眼前的若棠掃地出門,早在上一回若棠拿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弄成的假血糊弄欺騙他們又聯(lián)手湘王強硬的將她早已視為自己的嫁妝弄走后,沈夫人就再也不敢小瞧她半分。
通過這兩件事,她也因此明白了,若棠極擅長借他人之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上回借了湘王的勢,而這回,她打著晉王妃的旗號來。
不論湘王還是晉王妃,都是他們?nèi)遣黄鸬摹?
“我也很久沒有跟沈大人好好說過話了,這便陪夫人一道過去吧。”若棠軟綿綿的說著話,仿佛沒有半點攻擊性。
“這……”沈夫人皺眉。
若棠只當(dāng)沒看見,趙嬤嬤則直接問道:“沈夫人有什么難處嗎?”
沈夫人只得咬牙道:“沒有。”
這才硬著頭皮將若棠帶去書房尋沈安邦說話。
沈安邦一見若棠,那嗖嗖的眼刀子恨不能將她扎成篩子。
自上次受了湘王之辱,沈安邦是日夜后悔,后悔當(dāng)初沒在那孽障剛出生時就掐死她!
“不知王妃娘娘找老夫,所為何事?”沈安邦冷哼著開口。
若棠笑吟吟的道:“實則是夫人有事要同沈大人說,我只是太久沒見到沈大人,想過來好好看看你而已。”
她說著,還特地將眼睛睜大了些,預(yù)備好好看看沈大人怒發(fā)沖冠的樣子。
沈安邦的確很想沖冠,但趙嬤嬤在,他還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故而狠狠瞪一眼若棠,便不再理會她。
只是被她釘子一樣認(rèn)認(rèn)真真盯著的感覺,又令他怒火再度升了好幾丈。不好拿她出氣,便將炮口對準(zhǔn)了沈夫人,“沒見我這里忙著,有什么要緊事非要現(xiàn)在說?”
“無辜”的沈夫人委委屈屈的開口,將若棠的來意說了。
沈安邦聽完,捋著胡須的動作頓了頓,看向若棠:“晉王妃親自保媒?”
“是。”
沈安邦眼里狐疑更深,“你有這么好心,替你妹妹著急?”
這幾家的兒郎都是非常不錯的,自了悟皇上隱晦告誡他不可與晉王走得太近后,他就熄了將沈若蘭嫁去晉王府的念頭。沈若蘭是他的愛女,雖然不能進晉王府,但他也不打算委屈她,勢必要給她挑一門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好親事。而福大人家那位三公子,他是極滿意的。
但滿意歸滿意,若這孽障是打著別的算盤來坑他女兒的,他就不得不防。
若棠嘆口氣,很想在沈安邦面前裝一裝相,又怕他想起上回她裝吐血的事,便也懶得裝了,“我害妹妹丟了親事,想要彌補,就是這么簡單,沈大人若不信,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