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五月三十日,江陵,荊州牧府衙。
江陵城中一片縞素,荊州水軍覆滅的消息傳回,本已病入膏肓的劉表又驚又哀,當天夜裡薨逝了。經過十餘年的等待,劉琦終於得償所願,成爲了名副其實的荊州牧,但他本應欣喜的臉上卻滿是憔悴之色。
“周瑜日前領兵擊破水軍本陣,擒殺主將蔡瑁,副將張允等共計二十三名正副將佐,如今勒兵襄江西岸,相信不日便將揮軍直抵江陵城下。”劉琦將敗報傳示給堂中的大小官員,“今天召集各位來,就是想商討個對策。”
見衆人皆默不作聲,劉琦看向王威道:“王將軍,你是兩朝老將,戰陣精熟,曾隨我父親於襄陽城下攻滅孫堅,依你之見,此時的江東軍比當年如何?”
“少主公恕末將直言,今日的江東軍,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自蔡瑁、張允等人授首,文聘、黃忠等人叛降後,王威儼然已執荊州武將之牛耳。此時聽到他這麼說,所有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如今的荊州朝堂早無當年文武齊聚的繁華景象,除王威和幾名不知名號的偏裨將軍外,剩下的皆是一羣只會清談的文人墨客。王粲出列道:“主公,以老主公在世時荊州軍軍威之盛,也不過僥倖射殺孫堅,迫退江東軍。目前我軍屢戰屢敗,士氣低落,在下以爲不如派出使者,與孫策和談,最差將荊南四郡割予他便是了。”
“仲宣此言謬矣。老主公是陛下親自冊封的荊州牧,主公子承父業,名正言順。孫策妄託天子旨意討伐荊州,已是對皇室大不敬。在下請主公上表,求得陛下降旨,懲戒孫策!”別駕劉先出列道。
“割地?上表?”王威冷冷一笑,“你們以爲孫策是什麼人?如今陛下的旨意又有何效力?現在除了荊州全境和主公的項上人頭,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孫策繼續前進的腳步!”
“王威,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主公不敬!”王粲怒道。
“我只是實事求是!”王威毫不相讓。
劉琦如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王威近前一步道:“主公,周瑜兵力不過六七千人,憑其一己之力,必定難以攻破江陵。眼下荊南五虎正在長沙與孫策主力對峙,恐怕難以抵擋江東軍,末將願率一彪精兵前去支援。否則一旦前線兵敗,桂陽、零陵、武陵三郡將不復爲主公所有,孫策也將匯合周瑜,對江陵成包圍之勢。”
“王威,周瑜豈是你可預料的?蔡瑁的水軍數倍於周瑜,最後還不是兵敗身死,將軍憑什麼說江陵能夠堅守不失。就算周瑜沒有進攻江陵的打算,將軍又有幾分自信能夠擊退孫策主力?當日黃忠也曾言道要與劉磐死守長沙,可是眼下又如何?”王粲冷言冷語的嘲笑道,“在下還想提醒老將軍一句,你不要忘記自己已經六十歲了!”
王威勃然大怒,抓起掛在堂壁上的硬弓,一連拽折三張,厲聲喝問道:“王仲宣,你看我老是不老?”
“若是憑將軍拽折幾張硬弓便能逼退孫策,我等今日也不需要在這裡商量對策了。”王粲一臉的不屑,“主公,還是聽從在下之言,派使者前去議和吧。”
劉琦有些遲疑道:“可是我前日才快馬傳令,命劉賢等人強攻長沙,莫要貽誤戰機,如今……”
一直沒有說話的蒯越終於站了出來道:“主公在上,在下不敢多言。在下這裡只有八個字:和則有望,戰則必死。”
聽到蒯越的意見,劉琦終於下定決心,傳令道:“如此便請仲宣前去長沙,與孫策議和。我授你全權,除江陵之外,荊州其他土地,予取予求。”
“主公三思啊!”王威跪倒在地,叩頭流血。
王粲得意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威,向劉琦躬身行禮道:“主公英明,在下定當不辱使命!”
建安六年六月初二,長沙。
在王粲快馬趕往長沙議和的同時,劉賢正立馬於長沙城前,舉目靜靜的看著天上流轉的浮雲,他僅僅披了一副掩心甲,未帶頭盔,倒似文士多過將軍。
長沙緊閉的城門緩緩拉起,孫策和賈詡一身簡單的裝束,並轡而出。兩人在距劉賢十幾步的地方勒住了馬,孫策微笑著施禮道:“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久聞淑良儒將風骨,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不敢當君侯的誇獎。”劉賢收回目光,恭敬的回禮。
“在下久聞荊州五虎的聲名,聽說幾位領兵來此,心中也隱隱有些期待,希望能在戰場上一睹幾位的風采。”孫策說,“可是將軍自上月十一日陳兵長沙城前,近半月來一直深溝高壘,既不出戰也不攻城,心思委實令在下難以揣摩。今日既得相見,在下請問將軍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劉賢有些語塞,今日本是他約見孫策,此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他沉默了一下,自嘲的笑道:“是有些事情猶豫不決,教君侯見笑了。”
賈詡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笑著說:“將軍猶豫的無非是去留之事。去,則難以全身而退;留,又不能攻城拔地。若在下與將軍易地而處,恐怕也會因此爲難。”
劉賢被賈詡看穿了心思,略略有些慌亂,但隨即便恢復了鎮定,說出了此次的來意:“在下此來是向君侯下戰書的。前日接到我家長公子令諭,決定明日領軍拜城!”
“劉琦的令諭?荊州已經由他開始發號施令了麼?”孫策疑惑道。
劉賢答道:“在下只管遵循軍令而行,由誰發出並不重要。”
“將軍是慷慨君子,在下敬服。”孫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明日必親臨長沙城頭,恭候將軍大駕。”說罷,他和賈詡撥轉馬頭,向長沙而去。
劉賢也在馬上拱手告別,之後策馬飛奔回自家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