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大好,彷彿能聞見雲映閣外的一池荷香,心情也不覺得舒暢起來。我陪著孟夫人整頓了衣裝,拜別外祖母一家後,便打算返回孟府。
蘭兒的心情似乎更加歡快,來周府不過兩日,便覺得周府人丁太多,家大業大自然規矩也大,從未覺得孟府會是那般舒心。
如今的蘭兒只差在臉上描上四個大字——歸心似箭,說到底,還是我太寵著這丫頭了,不過本小姐樂意,誰又能說些什麼?
“小姐,蘭兒聽四小姐說,昨日的賽棋大會你沒有參加,爲什麼啊?小姐的棋藝外人不知,蘭兒如何能不清楚,先生多次讚不絕口,若是參加了,指不定就是今年的棋王呢。”
昨日香山寺上舉辦賽棋大會,因著各家公子小姐雲集,本就不大的寺院帶著丫頭前去更是不大方便,是以,隨周府姐妹前往時我並未帶著蘭兒,如今她倒是好奇起來我爲何不參加棋會,聽這語氣似是在惋惜呢。
我回以微笑,發現孟夫人也好奇地打量了我幾眼,遂而解釋道:“這樣的聚會本就是公子小姐們的消遣,哪裡會有真正的棋王?九國之大,奇人異士無數,眼界放在宋國的一座城池,豈不是自大了些,你瞧人家勝雪公子蟬聯四屆棋王,不也沒說些什麼嗎?況且啊,何苦給自己招惹麻煩,孃親說,是不是這個理?”
孟夫人畢竟和蘭兒的眼界不同,孟家女兒的名聲早傳揚在外,若是名氣再大一些,想必不會是什麼好事。
都說樹大招風,女兒出生那日天生異象,宋城之內無人不曉,若是才名遠揚,便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儘管昔公待孟府不薄,可這些年來不也是壓制著丈夫的仕途,這便是帝王之術,有女尊榮,其父便不得興盛,帝王之恩難測,還是恪守本分些好。
孟夫人看了看我,又對蘭兒說道:“這丫頭,你家小姐自有自的打算,長生不想引人注意也是爲了孟府著想。”蘭兒一聽果真不再言語,鬱悶地坐在角落裡發呆,反正她是說不過自家小姐,也不敢違背自家夫人,還是老老實實坐著些好。
馬車穩行在街道上,突然一晃,蘭兒一不留神便撞在了車壁上,聽車外人羣議論紛紛,方纔揉著腦袋回過神來,蘭兒也顧不得腦袋上的疼痛,快速掀開車簾向外望去,半響才放下簾子。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小姐,一個姑娘的馬驚了,從我們前方跑了過去。”車伕恭恭敬敬地答道。
蘭兒這時也說起來:“真是奇怪,好好的姑娘家騎什麼馬,害得我們的馬車也跟著遭殃。不過那位姑娘也挺特別的,蘭兒還未曾見過有哪位姑娘能將一襲紅衫穿得那麼囂張,那鮮紅的長裙在馬背上飄呀飄的,真像是一隻紅蝴蝶呢。”
聽了這話,我微微一頓,紅衣女子?莫不是那位花語宮主,是了,宋城之內的女子多喜素雅,誰會張揚著一身紅衣在大街上縱馬奔馳?
只怕不是馬驚著了,而是肆意爲之,那樣張揚的個性,果真像他做出來的事情。
不過之前聽車伕和蘭兒所言,我又不覺覺得好笑,姑娘,花美人這“美人”二字當真是名不虛傳,不知他聽到蘭兒今日的這番話,該作何感想。
馬車遠遠駛去,便見蘇桐在孟府門前踱步徘徊,蘇桐是爹爹身邊的得力幫手,應是見過些大世面的人物,如今怎會焦躁不安?車緩緩停下,我扶著孟夫人緩步下了車,便見蘇桐帶人湊上前來,“夫人,小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我挑了挑眉,問道:“蘇叔叔,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蘇桐看了一眼孃親,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是四公子前來拜訪,老爺正巧不在,四公子便自行去了小姐的長生閣。”
“胡鬧,枉他還是國公最喜的公子,一個男子怎能隨意亂闖小姐閨房,若是傳出去讓我們長生怎麼面對別人。”孟夫人生氣地跺了跺腳,自是沒看出來蘇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是啊,沉穩如蘇桐,豈會因著一個宋玄墨而如此焦慮不安,應是有別的事情的,倒是該感謝蘇桐的說辭,免得孃親更加擔心。
“爹爹不在?”
“是,國公傳了老爺入宮議事,這會兒的確不在府內。”蘇桐規規矩矩地回答道,不知爲何,一趟陳國之行,回來之後便發現孟家小姐有些不同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蘇桐也說不上來,或許是沉穩了一些,不再纏著自己撒嬌要禮物了,也或許是什麼別的緣故,總之這樣的孟家小姐讓人忍不住相信。是以,此次的事情,蘇桐才選擇了瞞著孟夫人。
我回身拍了拍孟夫人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再次道:“孃親不如先回去休息,有蘇叔叔陪著長生,左右不會出什麼差錯。”
“不行,還是孃親陪著你去一趟吧,四公子在長生閣,到底不讓人放心。”孟夫人表情嚴肅地看向蘇桐,心裡卻有一番打算。
雖說宋玄墨極有可能是自家女兒的未婚丈夫,可是帝王之家,這些事情誰又說得清楚,當年國公左右不過一道口諭,既沒交換信物,也沒派人送上庚帖,若是不再相認,臣子又怎能說得過君王?
孟夫人自然不會讓宋玄墨敗壞了女兒的名譽,卻未曾發現蘇桐的神情也略有些緊張,憶起剛剛在街上的一幕,我心中大概有所瞭然,只怕此四公子非彼四公子,當是花語宮宮主花解語無疑,蘇桐常年跟隨爹爹出使各國,見多識廣,知道花解語也沒什麼奇怪,只是若讓孃親瞧了去,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情,徒惹人擔憂。
我拍了拍孃親的手,腦中快速飛轉著,什麼言辭才能讓孟夫人不起疑心,好在孟夫人向來少問世事,想來我的話語能搪塞住她的顧慮。“孃親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四公子此次前來,只怕不少人已經知道了,若是長生前去招待,別人也頂多說上一句小孩子家的玩鬧,若是孃親前去只怕意義會大有不同。”
蘇桐自然幫起腔來,上前一步說道:“是啊夫人,小姐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小姐尚且年幼,若是別人問起只道是四公子與小姐交情尚好罷了,可若是夫人前去這意義便不一樣了,夫人代表的是老爺,若是夫人前去招待四公子,態度好了,只怕有心人懷疑老爺別有用心,徒讓國公起疑,若是態度不好,人家只會說我們孟府苛待國公四子,更是說不清楚因果。”
“這……”孟夫人雖然不理世事,卻也不是無知婦孺,國公的年紀畢竟是大了些,身體也一日不及一日,這時候和宋玄墨走得過近,不要說別人心懷猜忌,就是她自己也難以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