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皇甫軒都早出晚歸,回到家疲憊不堪,倒頭便睡。喻白雪問他,總是被他支支吾吾的搪塞過去。而且,每天晚上睡覺,他總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也不再厚著臉皮求親親。喻白雪的心底,疑惑越來越大。
這天傍晚,喻白雪照例早早的做好了晚飯,等在小樓的窗前。
“篤篤……”有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軒,今天回來得真早!”喻白雪歡呼雀躍,跑去開門。心里嘀咕著:自己不是有鑰匙嗎?干嘛還要敲門?
打開門,喻白雪閉上雙眼,仰著小腦袋,等著落入溫暖的懷抱,然后再來一陣親親。可是預料中的溫熱的唇并沒有落下來。
喻白雪睜眼,門外一個人也沒有。一絲失望慢慢的彌散開來。她疑惑的低頭,地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盒子。
“這是什么?難道是給我的驚喜?”
喻白雪把盒子撿起來,左右看了看,沒有皇甫軒的影子。
“軒、軒……”還是沒有人答應。
哼,你就躲著吧,待會兒不給你開門。喻白雪嘟著唇,捧著盒子進了屋。
她拿著盒子左看右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這個東西很怪異,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嗨,什么玩意兒嘛!”喻白雪沒好氣的將它扔到椅子上,不想卻觸碰到了里邊的按鈕,盒子上的屏幕亮了。原來,是個小型的視訊器。
然而,下一秒,喻白雪被驚呆了。
畫面上,一群碼頭工人正在搬運貨物。其中,一個穿著襯衣西褲的男人尤為扎眼。他的白襯衣早已經變成了灰襯衣,肩膀上有暗紅的干涸的血跡。喻白雪一眼就認出來,正是皇甫軒丟失的那件襯衫。此時,那男人埋著頭,彎腰扛著一個大的貨物箱,沉重的貨箱,將他挺直的背脊,彎成了一張弓。
喻白雪再也看不下去了,淚眼模糊。
視頻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的,最后只剩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你若真的愛他,又怎么忍心看他變成這樣一副樣子?”
喻白雪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點點的從自己的身體里剝離。她跌跌撞撞的出了門,直奔碼頭而去。
傍晚的碼頭開始呈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因為A市地形的特殊性,碼頭安裝不了大型的集裝箱塔吊,所以每天需要大量的人力運送貨物。碼頭工人門一個個埋著頭,肩上扛著重物,一步一步往另一艘貨船走。
喻白雪站在這個蜿蜒的隊伍旁邊,焦急的在人群中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皇甫軒從家族里邊出來,除了幾身隨身衣物外,什么也沒有帶。他是唯一一個不像碼頭工人的工人。
近了,更近了,喻白雪趕緊擦掉腮邊的淚水,想要給他一個笑臉。然而,笑容終究未能成形。
皇甫軒低著頭,扛著重物,眼睛只能盯著腳下一米的范圍,他并不知道不遠處,他的小女人正淚眼模糊的望著他。他就那么一步一個腳印的走著。
忽然,他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微微一抬頭,看到一顆淚珠晶亮亮的落到了他面前。
“小雪!你……怎么來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工作?”
喻白雪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拼命的想要睜眼看著皇甫軒,奈何眼底的淚水越聚越多,漸漸成了一串斷線
的珍珠。
“還走不走了?”后邊有人不耐煩的吼道。大家都扛著重物,皇甫軒這一停頓,后邊的人不得不都跟著停了下來。
“小雪,等我。”皇甫軒扭頭,繼續扛著貨物往前走。
喻白雪的目光追隨著他,一直到另一艘貨輪,再折返。
“小雪。”
皇甫軒把她帶到碼頭邊上,想要伸手擦去她腮邊的淚水。可是看看自己滿手的灰塵,又在半道上默默的垂了下去。
“軒——”
喻白雪哭著撲了過去,一下子撲進皇甫軒的懷里。
“別,我現在身上很臟。”
“我不管,不管!”喻白雪緊緊的抱住了他。
皇甫軒將手臂圈攏來,將下巴放在她的發頂,靜靜的,感受著她的氣息。
許久,喻白雪忽然抬起頭,擦去腮邊的淚水,顫抖著手,去解皇甫軒的領扣。
“不要。”皇甫軒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喻白雪沒有出聲,只是繼續手里的動作。
皇甫軒手上力道重了幾分,邪笑著望向她:“大庭廣眾的,難道你不怕擦槍走火?”
喻白雪抬頭望了他一眼,她知道,此時他并沒有心情開玩笑,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要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喻白雪同樣換上了嬌媚的笑容,嗲嗲的說:“就算是擦槍走火,哪怕是立刻被你吃干抹凈,我也一百個樂意。”
然后,固執的扒開他禁錮的手,又開始往下解第二顆紐扣。
皇甫軒眸色沉了沉,不再去阻止她。
喻白雪慢慢解開了皇甫軒襯衣的所有紐扣,然后小心翼翼的,像呵護一件珍寶一般,輕輕地、輕輕地剝開他肩膀上的衣物。
一片刺目的猩紅!
舊的傷痕已經結痂,新的傷痕還在鮮血淋漓……
皇甫軒迅速的將襯衫拉了起來,安慰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不。”
喻白雪再次拉開他的襯衫,踮起腳尖,開始小心翼翼的,親吻那些猙獰的傷痕……
周圍一片靜寂,那些扛著重物的碼頭工人,紛紛駐足望著這一幕。
讓人淚奔,卻很溫馨。
咸澀的淚水滴落到皇甫軒的肩膀上,浸潤進傷口里。皇甫軒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弄疼你了?”喻白雪抬起淚眼,離開他的肩膀。
“疼也愿意。”皇甫軒勾唇一笑,伸手捏捏她的臉蛋。
喻白雪這才驚覺眾人的圍觀,有些羞赧的擦著腮邊的淚水。
“先回家等我。恩?”
“不要再做了。”
“這是我的工作,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別做了,求你!”
“好。”
皇甫軒去跟領班請看假,帶著喻白雪回小樓。一路上,兩人默默的走著,誰也沒有再開口講話。
回到他們的小窩,喻白雪替皇甫軒仔細清洗了傷口的地方,又小心翼翼的敷藥,包扎。做好這一切,才拉著他的手,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亮。
“軒,有你的日子,很快樂,很幸福。”喻白雪平靜的說著,就像是在娓娓動聽的敘述一個故事。
皇甫軒看著她恬靜的臉龐,心底閃過一絲不安
。
“軒,別再去做苦力了,好不好?”
皇甫軒沒有說話,只是專注的玩著手里的那一綹喻白雪的發絲。
但凡有半點別的辦法,他又豈會淪落至此?
“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毀了你!”喻白雪轉身撲進皇甫軒懷里。
“傻瓜!”皇甫軒依舊溫柔的理著她身后的長發。
“這一切,始作俑者是老爺子,你自責干什么?其實,我挺感謝老爺子的,至少,他給了我一次跟你在一起的機會,而不是,硬生生把你嫁了。”
“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看你毀了。”
“小雪,不要再往下說了。”
皇甫軒扳起她的肩膀,替她擦去腮邊的淚水,深深的望向她的眼睛,鄭重其事的說:
“小雪,別忘了我們曾經說過的,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言放棄。你要相信,我們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你千萬不要向老爺子妥協。不然,我所承受的這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盡管現在苦些,累些,但至少,我還有你。如果你離開了,我心里邊的苦痛,會比這個難過一百倍。”
“可是……”
“小雪,沒有可是,不論未來如何,不要放棄,記住,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恩,在一起。”
月光,皎潔如水。
月下,兩顆年輕的心,貼得更近。
第二天下午,喻白雪沒有課,于是搭乘公交車去了城區。其實,她早就在偷偷的留意那些小報,想要找一個兼職做。然而,因為白天常常有課,適合周末做的工作太少。找了半天,還是沒有理出個頭緒來。白天不行,那么只能找個晚上做的了。
喻白雪來到了夜魅酒吧。前臺的調酒師正在玩著炫目的花式調酒。一頭火紅的頭發像團火焰跳動著。
“葉楓!”
喻白雪大叫著撲過去,調酒師轉過頭來,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對不起。”
她的眸光,瞬間暗淡了下來。這里有著太多葉楓的影子,如果還認識別的地方,她真的不想再踏足這里。
“小妹,要點什么?”調酒師眉毛一挑,打了個唿哨。
喻白雪忽略掉他的輕佻,客氣的問:“我想看看你們這里需不需要服務員。”
“喏,領班。”調酒師沖里間努努嘴。
喻白雪道了聲謝,離去了。
重新穿上黑色的緞帶短裙和紅色高跟鞋,喻白雪又成為了二樓的VIP服務員。她端著托盤,走在迂回的走廊上,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當初,就是在這里,皇甫軒還是個前呼后擁的大少爺,她被一個豬頭騷擾,皇甫軒出價兩千萬替她解了圍。而今,她再次當上了服務員,皇甫軒,卻在碼頭上面朝黃土背朝天……
喻白雪眼底一陣濕潤。
不過,她很快將淚水逼退了,換上一個標準的笑容,輕輕推開VIP包廂的門……
夜深了,喻白雪下班,迅速換回自己的衣服,跑到最近的公交站,搭乘回學院的末班公交車。
小樓里一片寧靜,皇甫軒還沒有回來。
喻白雪輕輕松了口氣,將自己晚上掙來的錢偷偷放入皇甫軒放錢的抽屜里,然后,亮起窗前那盞桔黃的燈,靜靜的等著皇甫軒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