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熬過了上午漫長的五節課,那下午的那三堂課又算得了什么。我本打算以平常飽滿的狀態度過,可怎奈病情好像又加重了一些,口腔干渴難耐,在課上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就算補水也很快就會干,不過機智的我馬上就想到了對策,那就是將一口水含在嘴里,看能不能忍到下課。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雖說我正打算要這么做來著,但也得先問問其他人同不同意。
化學老師上課是出了名的嚴苛,且對任何每一位學生都一視同仁,假如真的有人得罪了他,下場可不只是寫份幾百字的檢討書那么簡單了。嚴重的,他還會罰你抄書,抄到你手軟說明他還仁慈。
有這樣一位“好”老師,簡直就是每一個上進生的災難。
這不,化學老師一提出一個簡單點的問題,馬上就有同學舉起手來,會的,不會的,懂的,不懂裝懂的,都紛紛起來踴躍“裝逼”,反正答案這東西書本里不是有嘛。
見元開的手臂伸得筆直,我也不甘落后,顫顫巍巍地將手舉過頭頂。只因我相信,這位老師從不按套路出牌,所以這次也一定不會叫我。
化學老師顯得好像不太高興,他居高臨下俯瞰全班,見不敢發言的只有零星幾人,且這些人都屬于那種不好好回答問題專門在下面搞搞震的類型,他實在沒什么興趣請他們起來浪費時間。
那其他人又如何呢?他們就真的能理解物質變化之精髓嗎?錯了,其中一定藏著不少漏網之魚。
“來,旋匿才,汝來答題?!被瘜W老師板著臉,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滿臉意外。哈呀?為什么是我?難道自己露餡了么?在其他同學放下右手之際,我終于恍然大悟。
他喵的我舉的居然是左手!
其實不為別的,只是自己今天真的已經吞下好幾次水了,所以右手總是有意無意地伸向書包側袋的水瓶,仿佛將它視為救命稻草。
因此代替我右手之職的是左手,而且這只手很不擅長答題,全班同學都聽到了我又吞下口水的聲音。
老師見狀,以為我沒聽清楚問題,不禁喜上眉梢,于是好心再把問題復述一遍:“大家都知道,如今大量生產的不可降解塑料及其制品已成為世界上最難清理的污染物之一,它們漂洋過海,被它們整死毒死的動植物不計其數,可大家又是否了解,構成塑料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我聽著隱約心驚,他問的對象不是我,而是整個班級。但是,全班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好像在等著我的回答一樣。
加油!我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只要說出來就好了呀,我這樣鼓勵自己。正于此時,胃中竟升騰起一種想打嗝的沖動,時機恰得好處。不要啊,我不想因為這一小小的打嗝聲就污染了老師的問題,遺臭萬年。
旁邊的椅子突然動了一下,是元開,他義不容辭地為我辯護道:“老師,匿才他現在不方便回答問題,還是由我來替他回答吧?!?
課堂上突現變數,時下一些八卦的學生開始議論紛紛,說好聽的難聽的都有。
“該不是又病了?”
“病什么?我看他是神經病?!?
“舌頭打結了?他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啊。”
“還有一種可能,舌頭抽筋了,哈哈哈!”
竊笑,然后引來更多的竊笑。最后連老師也聽不下去了,立即拍板制止了底下的無聊言論。而這也同時改變了他對我的一些看法,只需觀察臉上便能說明我確實有難言之隱。
“好,你來作答吧?!?
元開挺起腰身,緩緩作答道:“塑料的主要成分是樹脂,原材料是聚乙烯。”
“嗯嗯?!崩蠋燑c頭表示肯定,“大家一定要分清這兩者的區別,籠統地講,我們可以說塑料是聚乙烯,而現代制作塑料用得最多的是人工樹脂而非自然樹脂,以致于大多數塑料都不能被自然降解。”
“可以了,請你們坐下吧?!?
我和元開相視一笑,一起坐下后,我連忙為自己續上了一口水。
穩穩當當地撐過最后一節地理課,我收拾好行李準備跑路,正巧在宿舍門口不遠碰到元開朝另一位同學揮手告別。
我看了一眼那個離去的背影,然后又把目光重新落在元開的身上。
“加上昨晚,我總共欠了你兩次人情?!甭淙盏挠鄷煗u漸染紅了大地,我頓時感覺自己輕松了不少。
“哦?你是在提醒我么?”元開擺擺手,“人總記著這些會很辛苦的?!?
“謝謝了?!睍鹬x的我似乎并不像是我。
拉著行李箱從他身邊經過時,元開快步跟上我,這次他想為自己辯護:“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這段時間你幫了我很多,真的?!?
“是這樣嗎?我可是一直都不把你當成好人看的?!?
“我覺得這不是你的內心想法,你想想看啊,一直教我做作業、整理我桌柜、在我書上做筆記的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真是瞎說,我聽著聽著就笑了,你這純真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啊?
至今的我居然都還記得,那次他和付宇培之間沒有隔膜的對話。
“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一口拒絕了他的好意。
搭上最后一班空虛的公車,我原本懸著的心也就安定了。這一星期發生了很多事,一幕幕清晰的畫面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元開,這位從遠方轉過來的神秘學生,到底是純粹的好人還是偽裝給其他人看的好人呢?我很想知道。
手機的震動把我帶回現實,我瞄了一眼來信昵稱,馬上精神煥發。
小桔子(擔憂):今天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旋崖累馬:沒事,不用擔心。
小桔子(著急):怎么可能不擔心???你今天狀態很不對啊,連那樣的問題都答不上來。......你在車上吧?我現在就在站口等著。
她嚴肅的語氣不同往日,我暗自稱奇,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覺得心底汩汩升起一股暖流,滋潤著心田。但又想到她自己一個人在站牌底下站著,可能連晚飯也吃不上,我就莫名感到心疼不已。
只期望公交能快一些將我載到站,她肯定在那兒等我等得急了。
之后又過了兩個站,終于到達目的地,車門撐開,急不可待的我跟著幾位乘客下車了。下車第一件事就是向兩邊觀望,車站光線不好,偏暗,我看不到有什么人在。
“蘇......!”我剛開口,右手就突然被某人給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