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之外,風(fēng)寒料峭,卻也遮不住萬里晴空的絢爛日光。如此燦然的日光,照到人身上倒是多了許多懶洋洋的意味。蕭清朗帶著許楚離開宋府時候,宋夫人已經(jīng)回房歇息了。
接下來幾天,日子倒也清閑。蕭清朗砸下重金,在城東開設(shè)了聞言樓跟啟山書店分店,因著有宋德容親臨且表現(xiàn)出對蕭清朗這位東家的極大熱忱,加上一向孤傲的唐如才大人也前來書店借閱孤本,所以聞言樓跟啟山書店在開張不過五日的時間,就已經(jīng)名聲大噪。
當(dāng)然,這份哄火也少不得外面對周公子跟楚姑娘傳的神乎其乎的那些經(jīng)歷。
不過細細想來也的確傳奇,且不說神鬼之說,就單說這二人在數(shù)月之內(nèi)就連破幾宗大案,那就非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如此琢磨一番,誰還敢跟這二人找晦氣?
也是因著到了繁華之地,加上沒有蕭明珠心心念念的案子跟尸體,所以倆人也是整日見不到蹤影。不過熟知了她們情形的許楚,此時也不會太過擔(dān)心,畢竟在芙蓉客棧之后,蕭清朗就安排了暗衛(wèi)保護蕭明珠,也免得她因冒失的性子出現(xiàn)什么閃失。
“看來你把那位楊姨娘嚇的不輕,眼下都求著宋德容出面跟你討法子了。”蕭清朗看著宋德容送來的帖子,不由調(diào)笑道,“只是不知他這番作態(tài),宋夫人可否知道。”
“這也是我想說的,按著當(dāng)初我們驗骨所的,真正的宋德容是在娶妻后第二年死亡的。那么,身為枕邊人的宋夫人可否知道宋德容早已被人替換?她安穩(wěn)跟人過了十幾年,還未他納妾,甚至為他打點上下,這可當(dāng)真奇怪。”
“小楚也覺得宋家鬧鬼之事,宋夫人的嫌疑最大?”
許楚點點頭,將疑點一一寫下。可是因為他們并沒有親眼看到鬧鬼之事,加上宋德容還有心隱瞞并沒有全部如實相告,所以她能推測的東西太少了。
蕭清朗見她唉聲嘆氣的模樣,不由將人帶到身邊擁入懷里,“有些事情急不得,急了就會出錯,你且在等幾日,宋德容定會親自上門來。”
許楚愣了愣,問道:“你是說他并不相信我們,所以會派人去查?”
蕭清朗看著她仰頭的模樣,嗓音微啞,笑道,“不是會派人去,是已經(jīng)派人去了。若是我猜的沒錯,只怕那個幕后之人也會插手。”
“那可如何是好?”許楚皺眉,攥住他的胳膊支起身子焦急道,“身為靖安王,但凡是有些眼力的人都不會認錯的。”
蕭清朗卻渾不在意,只笑道:“本公子既然來了,就不怕他追查。”
此時的他縱然沒有凌厲表情,甚至眉目之間還帶著一些溫柔繾綣,可那傲然的眸光依舊讓許楚心頭一動。她抿唇舒了一口氣,反身依偎進他懷里,甚是還像當(dāng)日在山莊水亭驗尸那般,雙臂抱住他的腰身。
果然,她感到手下的身體突然一緊,就連呼吸跟心跳都急促了許多。
哼哼,讓你玩物喪志,讓你背著我看那些風(fēng)流才子俏佳人的話本子,如此且看看可還能使出什么撩妹的手段。
蕭清朗被許楚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心神一蕩,素來睿智而冷靜的眼眸也沾染了幾分醉人的旖旎繾綣,更妄提如玉的俊美面容是如何紅暈的。
他將人圈在懷里,原本是并不帶絲毫雜念,最多是想要安撫罷了。卻不想,當(dāng)她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脖頸間的肌膚上時候,他竟然覺得脊背發(fā)酥,整個人都有些失神了。
她垂在后背的發(fā)絲隱隱纏繞住了蕭清朗修長的手指,讓他滿腹的安慰化作一池春水。最后,只能屏住呼吸,小聲嘶啞著說道:“小楚,別動!”
在這一刻,他自話本中學(xué)到的所有技巧,甚至于那些討好女子的手段,皆被忘的一干二凈。然而,心中的欣喜跟快活,卻如同本能一般迸發(fā)而出。
他下顎抵在她發(fā)間,面容上夾雜著縱容的柔情跟愛意,低沉道:“我會將暗線調(diào)度起來,爭取早一日尋到許仵作……”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到時候我們就成親,若你喜歡京城,就留在京城查案。若你不喜歡京城的束縛,我就求了兄長,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這是承諾,也是許楚聽過最甜蜜的情話。其實蕭清朗關(guān)于二人日后的規(guī)劃,并非說過這一次,可每一次許楚聽在耳中,心中都會泛起漣漪。
有時候,相互喜歡的人,并不需要刻意說些情話又或者討好彼此,只要心意相通,許多時候隨口而出的言語就比那些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語讓人動心百倍。
最近錦州城除了火了的周公子跟楚姑娘之外,那憑空出現(xiàn)一開就將滿城學(xué)子吸引而去的聞言樓更讓人津津樂道。這一茶樓只接待文人墨客,且不避出身可談六藝,更難得的是,東家每隔十日就會請一位頗有名望的學(xué)士前來授課。
于是,原本只以賞畫品詩為噱頭的雅致之地,一躍就成為了錦州城眾多學(xué)子文人聚會的首選之地。
大周朝胸懷大志腹有乾坤的寒門學(xué)子多,可經(jīng)過家族精心培養(yǎng)又或者家中頗有資產(chǎn)的讀書人更多。畢竟,寒門農(nóng)家真的極少會一家子勒緊褲腰帶供養(yǎng)一個讀書人。也正是這般,聞言樓不僅聲名鵲起,且生意紅火到以日進斗金算也不為過。
他們聽聞,那位周公子本就是善看風(fēng)水,好似聞名大周的饕餮樓都是被他指點過的。如此一聯(lián)想,錦州城的許多富商也慕名而來,下了拜帖想求周公子給相看一二。
自然,有那些話本子的加持,許楚收拜帖也收到手軟。大多是家中出現(xiàn)詭異之事,亦或是他們覺得家里有鬼怪作祟的。許楚挑挑揀揀著看了幾家,有的聽過來龍去脈之后,給了法子,如此倒是名聲更顯。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聽到外頭越她傳的越來越邪乎,這讓許楚無奈至極。其實哪里有那么神啊,第一家說夜間總聽到房上有走動聲,細細簌簌甚是恐怖,可是等他們上房上一瞧卻什么都沒有。等許楚仔細看過之后,就在那瓦片之上發(fā)現(xiàn)了幾嘬貓毛,且還有枯樹枝,所以她斷定應(yīng)該是貓兒身上被掛上了樹枝之類的東西,以至于走動時候發(fā)出古怪聲音。后來她跟魏廣守了半夜,將貓兒逮住去了那枝葉,自然就再沒了所謂的鬼步聲。
之后幾家差不多都是如此,實在沒什么真正令人膽寒的情況。
又過幾日,宋德容就派人請了蕭清朗跟許楚入府。這一次,他的態(tài)度較之上一次更好,然而許是憂思過度又缺乏休息,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頹廢,雙眼凹陷,眼底烏青,并不復(fù)任何官家氣度。
要只是他如此許楚還能理解,可一旁的宋夫人也是如此神態(tài),甚至身體較之宋德容更顯疲態(tài)。
“大人此番讓在下前來,可是有事吩咐?”蕭清朗拱手問道。
宋德容這一次沒再讓宋夫人帶許楚離開,而是倦怠的揮手將送茶伺候的下人遣下去。
“想必周公子跟楚姑娘應(yīng)該聽聞過本官府上鬧鬼一事吧。”宋德容深深嘆口氣,無力說道,“本官尋了許多道士,甚至在府上各處都埋了符咒,然而依舊毫無用處。”
他派去京城的人已經(jīng)傳回了消息,周云朗的確是啟山書店的少東家,且年輕之時力挫國師展露頭角。只是后來不知何因,他甚少在人前露面了,有人說他跟隨國師潛心修行去了,也有人說他四處游學(xué)了。不過如今聽聞啟山書店已經(jīng)由他徹底接手。
至于他身邊,也的的確確有位神秘的楚姑娘。宋德容想到手下信中所說,他們尋到了當(dāng)年發(fā)賣楚娘的那個人牙子,確認楚娘身份無疑。
若只是這般,許是他還不會徹底放心。不過戶部那邊容公所留的暗線也將戶部的消息手抄一份飛鴿傳書而來,周云朗身份無疑,且他身邊的楚姑娘雖然名義上為婢女,可實際上早已贖身另立女戶戶籍。
雖說有些詫異,可他略微一想,似乎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就算周云朗給了恩惠放她自由身,可一個獨戶女子一人在外又如何生存?還不如跟在一個對她頗有興趣,甚至有些情意的少爺身邊。
如此看來,倒是解釋得通為何這位楚姑娘跟蕭清朗之間,許多時候并不想純粹的主仆關(guān)系了。
反正無論內(nèi)情如何,他現(xiàn)在對蕭清朗跟許楚的身份是再無懷疑了。甚至,隱隱的已經(jīng)將這二人劃入了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俗稱自己人。
“原本過年之后,府上消停了十幾日,我以為那鬼祟已經(jīng)被收服。卻不想,昨夜它又出來作案了,且……”宋德容一提起來,就忍不住渾身發(fā)冷,“我已經(jīng)讓衙門仵作看過了,可是依舊是沒有一絲線索,捕快等人更是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