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看得出小楚對自己的妝容十分滿意,所以他自然也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毀了她的好心情。
“昨夜皇上賜婚的事情,我并沒有讓人刻意隱瞞,所以今日來參加宴會之人想必都得了這個消息。”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看著許楚,小心幫她攏了攏散落在耳邊的碎發,繼而接著說道,“識時務者,定然不會說什么。倘若遇上不知事兒的人,莫管她是何身份,只管連本帶利的還回去,切莫因她的地位跟出身而容讓......”
俗話說,一塊牌匾掉下來都能砸死一片皇親國戚,足以見得京城里高門大戶,世家貴族多不可數了。
而現在,齊王府的郡主擺宴,應邀而來的必然是在京城里數得上號的官家嫡女亦或是有名望的世家女眷。所以常會有傲氣或是刁難不知禮數的千金存在,自然地一些慣于耍心機的女子,也未嘗不會為引起旁人注意而陷害旁人。
再有就是一些有爵位的夫人,多半眼睛都長在頭頂的。如果自家小楚身出名門還好一些,只可惜她出身卑微,又占了靖安王府準王妃這一頭銜,少不得要引來許多嘲諷跟白眼。
若是旁的時候,蕭清朗根本不會去在意女眷之間的勾心斗角。然而現在不同了,自己放在心頭護著的人,一會兒或許就會遇到刁難,他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許楚脖頸被他的發絲撓的有些發癢,而耳根又因他殷切的言語而越發軟了起來。以至于剛剛還調笑看自己看呆了的蕭清朗的她,一時之間也紅云滿面。
有了皇上賜婚的圣旨,就算中間再出岔子,許楚跟蕭清朗都算是分不開了。且因為金口玉言,所以縱然他們二人成親之后,都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和離......
這大抵也是蕭清朗,為何要如此急切求旨的原因。當然,他心中曾經的那些隱隱的不安,此時自然不會再對許楚提及。就好像,此時抱著她,喟嘆一聲,就足以消磨這些日子日日夜夜的惦念,以及那些常常出現在夢境之中的旖旎場景了。
馬車之內,你儂我儂,氣氛正好。一時之間,連許楚這般對案件極其上心的人,也忘了三法司的那些讓人焦頭爛額之事了。
齊王府這廂,早已人來人往,縱然門前之后管家候著,可也是一派言笑晏晏的場景。往來的貴婦小姐,見到齊王府的管家與下人,哪個敢拿大?
大約過了一刻鐘,蕭清朗的馬車平穩的停了下來。這一次,蕭清朗含笑攔了欲要先下馬車的許楚,而是自己起身下車,待到站穩之后才伸手攙扶馬車之內的人。
齊王府門前還未離開的賓客見狀,心里俱是驚訝。往日里,她們哪個沒聽過靖安王鬼見愁跟玉面閻羅的名號?莫說是女子,便是面對孩童,他都不曾和顏悅色過。怎么現在竟還如此體貼了?
如果這位王爺真的轉了性,那與其結親,哪怕就是往王府里送個妾室,或許對自家老爺的前程都是大有裨益的。
婦人們心思漸漸活泛起來,當然隨同前來的諸位千金的心里也未嘗沒有漣漪。
她們多是見識過靖安王的冷血面目的,聽說他處置犯人的手段十分狠厲,且天生無情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如此的話說的多了,再加上偶見幾次,對上他那雙陰沉銳利的眸子,都讓她們心頭發顫,所以久而久之的這般本是玉樹蘭芝的人物,就成了她們不敢直視的存在。
更何況,之前也不是沒有閨中千金向他表白愛意,甚至舍棄臉面毛遂自薦的。只是,每一次他似笑非笑的端詳對方一番,最后直接揮手將女子家中的陰暗與其府上長輩壓下去的各種不法之事一一揭露。
這般來了幾回,又有誰還上趕著的觸霉頭?便是有太后跟皇后以設宴之名,為靖安王相看王妃,都不敢有人往上湊了。
而今,大家瞧他于日光之下嘴角含著笑意的模樣,就好似冰山融化雪蓮綻開一般。自然就有不少人跟著心動了......
若是這位靖安王當真懂了人事兒,知道男女在一起的美妙,繼而軟了心腸,那將時不時說自家女兒也就有了希望?
且不說那些有嫡女的婦人是何心思,便是一些男子此時心里也翻滾著各種可能。家里沒有嫡女的,腦子里也不斷盤算著旁支有沒有教養好模樣端正的閨女能過繼......
今日到場的官員與一些貴家公子雖然也驚愕,可是神情還多半能繃得住。只是女眷那邊,私下的議論可就多了。
“今日我家老爺下朝之后,說皇上給靖安王賜婚了。”
“哎,是哪家的閨秀啊?怎么也沒瞧見哪家的夫人提起啊。”她們來的算是晚的了,一般而言有皇上賜婚這種足以光宗耀祖的事情,是個人都憋不住炫耀的吧。
雖說這個消息讓不少消息不靈通的人都心頭一震,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想著,既然王妃之位沒有想頭了,那靖安王府的側妃也還是可以爭一爭的。
只是還沒等她們盤算好呢,剛剛開口的夫人又說話了。而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們各個都錯愕的目瞪口呆起來。
“哪里是什么閨秀啊,據說就是前些日子在三法司出了風頭的許寺丞。”
“怎么可能啊......”
“那許寺丞不就是個鄉野仵作女么?那出身,哪里能配得上王妃的名頭啊?”
雖說她們心里惦記著靖安王府的權勢跟地位,可是要將家中嫡女送去做妾,且還是在一個鄉野丫頭手里做妾,怎么想都覺得沒臉。
倘若真那樣做了,許是能攀上王府的關系了,可是家中其她的兒女又該如何自處?
對于那些生了心思,又或者徹底熄滅心思的人如何想的,蕭清朗自然是渾不在意的。此時,他正眼底帶著淺笑將許楚扶下馬車。
因為擔心許楚的裙擺礙事,他還體貼的伸手幫她將裙擺微微提起,免得下馬車的時候踩到。
蕭清朗本就是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鬢若刀裁的模樣,單是那容貌就足以勝過京城之中養尊處優的各家公子來。再加上,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當權者的貴氣跟威嚴氣質,使得他無論是身處何地都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而今,素來冷面無情的他,驟然露出溫和體貼的姿態,可不就晃花了一眾閨秀的眼?
更有甚者,簡直恨不能以身替代馬車里下來的女子。
待到瞧見那女子的面容之后,又有不少閨秀眼底一暗。她們素日里聽慣了許楚許大人的話本子。想著,慣是會驗尸的她,縱然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個鄉野丫頭,合該是瘦小黑黝的,又或者是五大三粗,面目可憎的。卻沒想到,今兒瞧見了,竟然全然與她們相像的不同。
卻見她舉手投足都從容鎮定,目光遠遠掃來,竟然與靖安王有幾分相似,迫的她們一時之間有些自慚形穢了。
這般一對比,自然就又有許多人歇了心思。
一來是靖安王給她們留下的肅穆冷情印象太過深刻了,誰也不敢哪家里做賭注,畢竟身在高門之中誰家沒有些齷齪事?二來,剛剛王爺看過來的視線,毫無感情,冰冷至極,使得她們渾身發寒,哪還敢再生旁的心思?三來,這位許大人得了圣上賜婚,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準王妃了,而她們要是真想入王府,必然要比她矮上一頭。雖說王府門高,可要讓她們稱一介仵作出身的王妃為主母,實在也是叫不出口。
有心思通透的,縱然心中起過漣漪,這會兒也將自己的小心思收斂的一干二凈了。
當然,有些被蕭清朗的美色迷惑的,心中是何念頭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許楚跟蕭清朗前后往齊王府門前走的時候,就見蕭明珠滿臉興奮的帶人迎了出來。
她本就粗線條,性情耿直,自然也就沒瞧出門前站著的許多人探究或是深思的表情。
當然,她對自家楚姐姐與三叔同車而來,也沒有太過驚訝。畢竟,他們倆人在一起多時,又日日一同進出衙門,在蕭明珠眼里早就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再者說,三叔跟楚姐姐的婚事,那早就是她意料之中的,若此時二人還分彼此故作疏離,那才奇怪呢。
蕭明珠興致盎然,心情頗好道:“楚姐姐,你終于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沖著蕭清朗擠眉弄眼,而后拉著許楚就先進了王府。
顯然蕭清朗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丫頭素來如此,更何況她一直當自家小楚為師為友,感情當然比旁人要深厚一些。
清秀俊朗的他,此時露出個無奈的神情,倒是讓旁邊行禮的人心里又是一凜。
按常理來說,與王爺一路而來,必然是要以王爺為尊,其他人皆要行走在他身后以示恭敬。而那位許大人,一出場先于王爺并肩而行,旋即毫無征兆又無行禮告罪的同郡主先走,偏生王爺還毫無怒意......
看來,許大人在王爺心中的分量可是不輕呢。
到如今,在場的人再沒有誰懷疑王爺親自求圣上賜婚的心意了。更沒有人暗中揣測,是皇上欲要留用許楚,所以才賜婚的......
畢竟,身處在靖安王的位置,也無需靠討好女子而留用其在三法司。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皇上強行賜婚,那靖安王實在也不必在人前做到如此地步。況且他看向許大人的眼神中的寵溺跟愛意,也實在不像是作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