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絕帶著小白橫掠湖心,沒有落在初陽山上,而是懸在空中。星言依舊站在晉山頂上,他已經看不到鬼目灼的影子。湖面平整如靜,湖畔楊柳只是萌出細細的嫩芽。這湖太大了,東西綿延十里有余,南北更寬。鬼目灼的雷灼閃雖然可以入底,但若他打在南,魚龍在北,要想波及,傾絕必須大放血力。為了把他打出來便要大放血力,魚龍一旦出來,他又如何傷對方?
他坐在山頂大石上,手心微微的泌汗。天在漸漸放明,太陽自東冉冉而升,血驪離的太遠,要到這里,至少要等到黃昏。所以此刻,他只能坐壁上觀。
這個大湖,曾經是風景名勝,游客如織。特別是在春光爛漫的時節,往來更是游船不絕。但是今日,已經靜若死湖,別說是湖心初陽山。就連晉山兩鎮,遷離的也有不少。所剩者廖廖無幾。
小白此時已經醒了,她看著這里碧波萬頃,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但這里的風光,依舊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不僅因為這里美不勝收,更重要的是,去年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們此時在湖的正中央,湖水深不可測,蕩出碧藍之色。往下看到,幽深如黑,靜謐無音。偶而有鳥打身邊輕輕掠過,再看不到一只船影。
“我感覺不到任何靈物之氣,所以,只能讓你看了。”傾絕一手攬著她,習慣性的把下巴枕在她的肩頭:“你盡量看,如果實在看不到。那我只能猜了!”他氣息浮定,聲音都是懶洋洋的,似是閑話一般。他言語之間。鬼目灼已經降低下來,貼湖而掠。他展翅不停,微振之間。已經更向南走了一大段。
小白盯著水面,水氣蒙蒙之間。平靜若止。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靈物氣息,她也根本看不到有異樣顏色地氣罩從水底氳散出來。鬼目灼飛的并不快,在湖面上繞著湖在兜圈子,他們繞著山兜了一圈之后,慢慢將范圍擴大。小白依舊什么也沒看出來。
“要不我放個雷下去試試吧?”鬼目灼終是忍不住低聲說著。。這樣一圈圈的兜,也不是個辦法。看情景,小白是什么也看不見了。
“我下去。”小白突然開口,手指微微浮動,繞出一絲風力,然后順指尖而入:“我去湖底!”
“什么?”不止是鬼目灼,連傾絕都有些發怔。他一緊小白:“你想都別想,這方法笨地可以。”
“我們一定要找到他吧?而且一定要贏他對吧?”小白微微側臉,聲音輕柔。唇邊帶笑:“而且,要平安回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如此寧靜。寧靜得,連傾絕與鬼目灼都受到她地影響。內心的燥動受到她的安撫。“讓我下去。”她輕聲重復:“我是你一手教出來的。我可以閉氣多久。你最清楚不過了。”她伸手握他的手指。他看著她,她是他一手教出來地。她到什么樣的程度。他心里當然清楚不過,他知道她從來不是笨蛋。她不過是一個簡單而專注的人罷了。只是,她不夠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太容易不顧一切。
“你下去,水氣太重,我找不到你了。”傾絕微微喑啞,先開始顫抖起來。
“我可以找到你。”小白握緊他的手,她指尖輕動,綿而細軟的風包裹上她的周身,與他相隔。那細細綿綿的柔力,像是她的指尖,像是她地目光。她深深的吸氣,隨著她的呼吸,她胸前懸著地汲風丹若明若暗,帶出一股旋動的風力。
她不需要再多言,傾絕最是明白,什么方法是最好地。只不過,因為是她,所以,他永遠不可能自如地去選擇最佳的方式。正因為是她,他就要在最后一步地時候開始遲疑。
“我可以找到你!”她重復,突然身體一下柔若無骨。讓他無法再牢牢的勒住,她身體在他懷里一扭,整個人便帶出一股風煙之氣,一下脫懷而出。反仰著向下而去,她帶出一道弧形的黑光,咚的一聲便跌進湖中。泛起一朵小小的浪花,繼而,傾絕看她四肢一劃,像是一條魚般。便直扎水底而去!
在那一刻,他沒有去拉她。他本可以拉住她,將她拎上來,但他沒有。他腦中閃現出來的,是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是小白,也是白夜黃泉。她是他的妻子,同樣,她也是一個馭者。她不要成為他的累贅,這是她所希望的。她要跟他站在同樣高度,與他比肩而對望。這,是他們共同希望的。只是在做的時候,很難。他想得很多,左右搖擺也更多。而她,簡單的思維之下,給了他強大的推動力。他由著她躍下鬼目灼的后背,雖然他的心在瞬間被抽得空洞。他的眼,在急急的緊縮。鬼目灼目瞪口呆,忍不住詫異的回頭:“你,你不是最在意她嗎?不惜過來找藥,現在由著她胡來?”
“就是最在意。”他輕輕的低語,突然長長出了一口氣。正因為最在意,所以,她不能成為他的累贅,不能成為他的弱點。她必須變強,與他一樣強。而他,也是一樣!
小白一納氣不吐,水力便自然將她向上托。她伸手將胸前懸著的汲風丹拎起來,含在口中。指尖張收之間,將水中的空氣順指而入,像一條魚,從水中汲取空氣。讓汲風丹替她行轉!水很冷,這個季節,春寒很盛。寒氣絲絲縷縷泌進她的肌膚,讓她忍不住想哆嗦。她分開水流,向著更深更黑的地方而行。魚兒游在她的周身,卻無法與她更近的接觸。因為她周身已經開始行風,風團團繞繞包裹著她,替她擋住越來越強的壓力。
水底很靜,水阻礙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了太遠。她只顧向下潛,心跳開始加快。那種憋氣欲暴的感覺又來了,但她知道,有風力在,會彌補她體內氣息的不足。這種感覺,當初在聚云嶺已經切身感覺過很多次。那時,她一旦放氣,會風靈入體,將她扯碎。而現在也是一樣,她不能放氣,不然,會水灌入體,將她淹死。
她一直向下,她要先下到底,然后再考慮接下來該往哪里去。水漸漸暖了起來,湖底深處,并不寒冷,倒有些溫暖。水的壓力在逐漸加強,每向下一分,便感覺上方有種無形的迫力在向四周緊迫她的氣罩。她忽略掉這種外來的打擾,只顧向下而行。
光已經無法透下來,黑暗之中,她已經失掉了方向感覺。她引血入眼,以法血增強自己的目力。隱隱的,看到一個輪廓,沉在這黑暗之中。她漸行漸近,水聲咕咕作響,這才看清,是艘船的尖艄。露在外面的,只有半截船頭,直扎著。不知沉了多久,上面已經布滿的苔草,木質的部份早已經腐了個七八,破爛無數,也長滿了草。魚兒在四周穿梭不絕,并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四散奔逃。好像已經將她也當成同類一般。
她扶著一處水草,正凝歇之間,忽然看到一叢白光從船體更深處透了過來。白光,微微的發亮,像是在黑暗之中點起一盞燈一般。很淡,卻給了她方向。這光很寧靜,沒有任何逼壓的感覺,讓她,甚至沒有感覺到害怕。這個船是豎著沉下來的,一半已經入了泥沙,一半還留在外面。船很大,但現在只剩一個外沿,那光是從船肚的位置傳過來的。
她有些猶豫,這里草長的很密。她不確定那是不是魚龍,如果一會貼的太近,她沒有把握能跑出來。或者她現在該上去,告訴傾絕這下面的確是有異樣的光。讓他放雷下來,也許更保險一些。
但是,她感覺不到有任何的威脅性。她這般上去,讓傾絕打,讓她有些不忍。她正遲疑之間,忽然那白光一下暗了下去,隱沒在黑黑的水中。她一驚,忽然一張臉一下浮到她的面前。一張臉,對,一張人臉!她根本沒想到會有一張臉突然貼過來,她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溫度,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的氣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一下貼了過來,與她只差毫厘!
這一下,簡直讓她三魂七魄亂飛個無數。一下甚至忘記是在水中,不由自主的便張開口要大呼出聲。她一張嘴吸氣,水立時便倒灌進來。一下要填爆她的肺,她混身的法血亂涌而散。瞬間便要將她擠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