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荒蕪,希望似乎已被眼前的殘敗吞噬殆盡。
白雪神龍憐憫溫柔的目光駐留,在女虹泫然欲泣的臉上,爾後似是輕嘆般:“我的傻孩子,都是造化弄人,這就是你的劫啊?!?
“我愛過一個人,追隨著他,他卻讓我傷痕累累,我不懂……”女虹看見伏雲霏抱著白雨幽,就再也沒有自己的位置,如果可以死,他希望馬上死去,也不要知道他已永遠地失去他。
隨即整個龍身慢慢變得虛幻,衍變成無數的光粒四處飛散,又重新聚集在女虹的腳下,化成一朵巨大的聖潔白蓮,馥郁的蓮瓣將女虹包裹在其中。
女虹溫順地躺在蓮身中,雙手顫抖著撫上了自己的肚子——爲什麼和你一起去死的人不是我呢?
死,容易,一了百了?;?,纔是難,纔是煎熬。
庸碌世人不知曉發生過什麼,一夢過後,危險已經遠去,滅世的咒語被壓制,他們照常勞作、發展,愛和繁衍,當然也有著慾望的崩陷,像火一樣,在這片大地上永不熄滅地燃燒著。
濃煙散去,日頭衝破地平線,凌駕於萬層雲海之上,嶄新的一天再次開始。
女虹抱著同樣新生的嬰孩走出已然枯萎的潔白蓮花,嬰孩嘹亮的哭聲迴盪在金燦燦的晨曦下。潔白蓮花再度幻化成雪白神龍,如同白蓮般她同樣油盡燈枯,剩下的時間已不多。
精疲力竭的女虹抱著嶄新的小生命走到那二人相擁倒下的地方,然後將孩子放到了伏雲霏冰冷的胸膛之上,那裡再也聽不到他一度迷戀依賴的心跳聲,他溫柔地幾近呢喃地說到:“抱抱咱們的孩子吧。可恨你走了,也帶走了虹兒,失了魂兒的人,這世上哪還能有女虹的存在???你這個壞人……
我真是恨你啊。”
經不住似水流年,逃不過此間少年。你怎麼可以走得那樣決絕,好似從來都沒愛過,可笑還以爲著你會爲我留戀一些的,哪怕只是一秒間的,一毫克的?
世界再大,還是遇見你;世界再小,還是丟了你。從不知道真正的哭泣是什麼樣子的,可你現在叫我真的淚流滿面。如果可以不遇見你,如果可以不愛上你,如果可以……可真的不捨得,不愛你。
當眼淚流下來,才知道,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突然發現,回不到從前。
回不到,我還是不懂人語的懵懂孩童,你是那個跌下山來的倔強男孩的……從前。
窗外雨聲滴答滴答,午後小雨淋在酷熱炎夏,睡得正舒爽。
細聽下,耳邊似是有誰在呢喃細語,聲音怯怯,刻意壓抑著。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那是十三、四年紀的少年,皮膚蒼白少見瑕疵,身量瘦弱比同齡矮小,頭髮蓬亂垂下來好多搭在臉邊頸上,舊改的女式長袍仍舊大了很多,鬆鬆垮垮地蕩在清減的身體上,模樣不倫不類有些滑稽,兩隻小手捧著《心經》認真誦讀,皺緊了的眉頭……
習慣性地每隔一段時間地打量,發現熟睡的人已經醒了,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於是靦腆的笑笑,頭顱又低下去了一些,立即放下了經書,噌噌兩下爬到牀邊又捧著一盤粗製的點心回來,用蚊子般的聲音說:“哥,你娘剛纔送來的點心,我等你醒來才吃。不過,你真的睡了好久哦……”
窗外的雨不大,可那雨聲爲什麼如同雷鼓一樣聲聲敲在劉小云的心上。
不知道爲什麼,時間回到了七年前,他讓陳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真的很疼。
“雨幽,白雨幽?!鄙倌臧娴膭⑿≡齐p手搭在陳雨的肩上,試探性地喚道。
陳雨一臉的茫然,擔憂地拉下劉小云的手包在自己的手中捂著,“哥,你怎了?”
陳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睡了一覺醒來後的劉小云那麼奇怪,然後高興得跟瘋了似的,什麼都不說就狼嚎著撲到他在牀上滾了好幾圈,滾得兩個人在暈眩中被劉大娘制止。
“你瞧你,大白天的發什麼混夢,剛醒來就瘋了似的?”陳雨小心地拉了拉劉小云的衣角,關切地問?!翱墒?,最近伯父伯母督促功課得緊,叫你憋悶?”
劉小云支起上半身,撐在陳雨的兩側,仔細端詳他,回道:“夢?是啊,很長很長的一個噩夢?!?
陳雨被劉小云的姿勢弄得有些羞澀,他覺得此時的劉小云有一種成熟男人的威壓,受人管制的窘迫讓他更爲難耐還有一絲絲詭異的甜蜜。
終究,還是擔憂多於羞赧,陳雨決定安慰劉小云,於是伸出兩臂勾住了身上男人的頸子,將自己的臉窩進他的肩膀輕輕蹭蹭。“那,那你不要怕了,夢已經醒了,有我在你身邊陪著你呢?!?
聞言,劉小云不語,扳起自己肩上的小腦袋,長久以來的期待渴望都在此時釋放,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可是,他忘記了,相對於之前純潔的親吻,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舌、吻,這般程度的親密立即驚嚇了身下的純情小處、男。瞪著溼漉漉的月牙兒眼睛,陳雨軟著手腳扭動嘗試掙扎,可惜脆弱的道德意識怎敵過身體本能的意願,脣舌間的推搡變成了繾綣追逐。
陳雨臊得從頭髮根到腳底都瀰漫著紅熱,藏在劉小云的胸前不敢擡頭,“你變壞了。”
“那你要負責管好我!”劉小云環緊了懷中的人坐起身來。“小雨,你擡起頭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說?!?
“誰、誰要管你啊?”陳雨用額頭撞了撞劉小云的胸膛,“哐哐哐”的撞擊聲伴隨著陳雨羞窘的嗤笑聲,“你說,我聽著呢?!?
劉小云捏捏陳雨的臉蛋,狼爪立即被陳雨拍開。“你是要考取功名的,我知道?!?
陳雨點頭,“不是我,是我娘一直都盼著我光耀門楣,然後帶著她去找我爹相認的?!?
“你知道,我們的關係是不可能被大家認可的?!眲⑿≡谱プ£愑昙m結於牀單的手。“無論你是不是要考取功名,還是碌碌無爲,只要活在大家的目光中,我們終究無法在一起?!?
陳雨激動地抱緊了劉小云的腰,惶恐回道:“我不要和你分開,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那麼,在功名和我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你要哪個?”劉小云逼問。
“當然是你,沒有你,我考到了狀元又能怎樣?”陳雨果斷。
“那就好……”劉小云已經下定了決心,他要帶著陳雨逃到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地方,永遠不再回來了!
此時已是夜深,月娘彷彿也吝嗇於將光輝恩賜給這兩個“罪人”,彌目滿是連綿不絕的山峰,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宛如潑墨……
私奔開始。
十年後。
這是一個鮮少有旅客足跡的偏遠漁村,臨海聚居著幾戶漁民,安靜祥和。
男人的皮膚已被曬成麥色,身形愈發高大挺拔,並不誇張的發達肌肉讓能夠依賴這樣男人的人充溢安全感,褪去稚氣的俊顏上一雙神采奕奕的墨色眼眸最爲迷人。
男人拎著滿載的魚簍推開家門,便看見自己的“愛妻”彎身在井邊正費力地舀水。
不遠處的水盆裡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幼、小男孩,看見劉小云進來,苦兮兮的小臉竟漫上了些許喜色。
“陳夫子,今天怎麼沒課嗎,回來得這麼早?”劉小云忙走上前去,幫陳雨把水桶從井裡拽出來,陳雨回身踮腳親了親男人的臉頰。“還有這小孩是怎麼回事?”
“我是在咱家門前發現他的,莫不是跟家人走失了,看著好幾天沒吃飯的模樣,可憐他嘛。”陳雨閃出劉小云的懷抱,把水盆中的污水倒掉又換上了乾淨的清水給小男孩清洗身體。“也不知道是去哪個泥溝裡打滾了,怎麼髒成這樣?”
男孩不語,直愣愣地站在水盆裡,盯著劉小云猛看。
“你是從哪裡來的,家在哪裡?你的家人呢?”劉小云坐在井邊上,脫了外罩的衫子打著赤膊。“我們可以先留你在家裡,等你的家人來尋你?!?
“爹~”小男孩眼睛紅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哽咽著叫了一聲。
劉小云和陳雨一同僵了身體,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劉小云踢了踢陳雨,嘟囔著說:“我說陳夫子,你可得相信我啊,我對你忠心耿耿你不會不知道的吧。這些年,你看我看得那麼緊,我可沒有機會出去偷腥的啊?!?
陳雨回身攢緊了拳頭,溼漉漉的拳頭毫不留情地鑿在男人的腿上,隨後繼續給小男孩洗澡,是在懶得搭理這個沒個正經時候的臭男人。
“爹~~我爹死了,他臨死前叫我來找你,我、我叫……女念雲。”說完,小男孩光溜溜的小身子從水盆裡跳出來抱著劉小云的大腿嗚嗚大哭起來。
男人驚詫,將小男孩抱到腿上,仔細端詳起那精緻的五官,實在和一個人……太像了。
陳雨有些懵住,上前拽住男人的一條胳膊,氣急敗壞道:“混蛋,你給我說清楚了,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別上上我的牀?。 ?
還有最後一章,雲雨就完結了~~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