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異常的緊張,房間裡只有三個人,伏雲霏,白雨幽,盧先姑。
“你再說一遍?”伏雲霏不可置信地扶住了自己的腦袋。“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嗎?”
盧先姑看向白雨幽,白雨幽抿脣不語,於是將之前講述的事情再一次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女虹因爲一句二宮主的衣著簡樸,被大宮主封住了靈力,下放到了毒人工廠,不知生死,之後便有人看見一條白色巨龍騰躍而起,將女虹帶走,隨後不知去向……而且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女虹他在那裡呆了多久?”伏雲霏目光顫抖,像是恐懼著什麼。
盧先姑簡練回道:“七天……”
爾後,伏雲霏哆哆嗦嗦地站起來,白雨幽背身靠在桌邊,一直沉默。伏雲霏走到白雨幽的正面,白雨幽垂頭,伏雲霏暴怒,扯住白雨幽的領子,恍如殺人的架勢,白雨幽依舊沉默,無反應。
“混蛋!你這個混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女虹被送到了那裡?”伏雲霏雷霆大怒,之前微薄的柔情也已不復存在。“他五個月身孕了啊,被封了靈力,在那種地方怎麼受得了?你告訴我,告訴我你的心全黑了嗎?”
“然後呢?”白雨幽擡頭迎著怒髮衝冠的男人,竟是在微笑。“我是知道,又怎麼了?”
“你問我那又怎麼了?你讓我寒心……”伏雲霏氣急反笑,用看陌生的眼神俯視著白雨幽,揚手,淚落,一個巴掌狠狠地響在白雨幽的臉側。“白雨幽,我今後不想再見到你!”
白雨幽傻站在那裡,望著伏雲霏臉上的淚痕,如同木人,直到伏雲霏的身影消失在房內,他還是個木人。他明明是個大活人,怎麼會是無血無肉的木人?
事情發生的時候,白雪和白冰還在樂園聽曲子班的徒弟們咿咿呀呀地唱著人間情長。
她們從沒想到過當年那小豆芽一般的無名小卒,會在多年後的今天給予她們今生今世纏繞不散的夢魘。兩條暗黑神龍在她們畢生引以爲傲的白幽宮橫行無阻,卻是兩人合力亦無招架一招之力,那被怒火徹底燒光了理智的男人,神魔難辨,那是力量的極端。
白幽宮千百年基業,毀於眨眼之時。
直到,那一雙灰眸鎖住了那尊邪神,這場災難纔算有個完結。
伏雲霏站在半空,威風凜凜,所向睥睨。
陽春劍橫掃千軍劍指人頭,血魂笛幻化血鴉肆虐,白幽宮浮華盡失,地獄的慘絕人寰。
兩條暗黑神龍分別將白氏雙生女緊緊鉗制,炎熱的龍息毫不留情地噴灑在她們的身上,燃燒著無形無色的神罰烈火,女人痛苦地喊叫延展天地,撼動了白幽宮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地位。
“白雪,白冰,在下以創世父神的名譽,制裁爾等,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那一刻,黑白不再的伏雲霏是所有人所懼怕的……魔,只除了那一人。
腳下鮮血橫流人命嗚呼,他視若無睹,只是灰眸暗淡,白雨幽再自然不過地拉住邪神男人的手,聲音宛若閒話家常,懇切、謙遜、一如既往的謙卑、還有溫柔,他說:“哥,別殺人,那不是和心生沒了兩樣?呵呵……你看,我和你認錯還不行嗎?真的生我氣了嗎?”
伏雲霏腦中半分混沌半分苦痛,他只知他想要發泄憤怒。
只是,當自己的手被那人輕輕拉住的時候,他似乎從那人灰濛濛的雙眼中看到了什麼,可是一時之間都不能馬上想到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心臟驟冷,硬得厲害,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再也找不回來了。
白雨幽憂愁的臉上擠出笑容,擡手替伏雲霏撇去臉上的血跡,淡然道:“走,我陪你去找他好嗎,他身上既然帶有白幽宮的百毒之源,我就有辦法找到他。……我們現在就出發,呵呵……”
“雨幽,對不起,又打了你,明明已經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讓你難過……”伏雲霏的手緩緩覆上白雨幽的臉側,那半邊紅腫不堪的地方。隨後,便一個傾身,倒在了白雨幽的懷裡。
“沒關係,誰叫我……比不上他。”白雨幽將懷裡昏迷過去的男人抱緊,細語輕喃。
三天後,白幽宮的就此隕落纔在江湖上瘋傳,然而始作俑者伏雲霏和白雨幽二人也纔剛踏上尋人的路。傳說,白雪已然退位,由其妹白冰繼任,大部分的門徒都選擇趁機離開,可嘆人事無常……白幽宮如斯宏大的基業若想重建,可想其中的難度。
對於這件事,白雨幽的感想,也只說:“因果循環,惡有惡報。只是白冰義母這些年倒也是真心實意地待我,怪就改她有一個剛性不仁的姐姐,讓我有心亦無力……”
“這是哪裡?”伏雲霏略顯憔悴的臉從馬車內探了出來。車外下著朦朦細雨,隱秘在山從間的千年古剎、石板山路上兩三相依行走的信徒、還在穿雨而來的誦經鐘鳴,眼前的風景在眼中也愈發顯得不真實起來。
“萬象寺,等會跟我來就知道了”車前駕駛的白雨幽,勒住了馬兒,撐開一把翠色竹傘,蒼白的臉、平淡的表情、依舊枯黃的頭髮還有清瘦的身形,白雨幽轉身欲想攙扶伏雲霏下車。
不想卻被伏雲霏躲開了手,“我還沒病到用人攙扶才能走路的地步。”
“我賤行不行,就想黏糊著你行不行?”白雨幽卻仍舊伸出手搭到伏雲霏的腰後,死皮賴臉地說道:“讓我扶著你走吧,不是病得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了嗎?”
“還不是被你氣出來的!”伏雲霏仍舊繃著一張冷臉,倒是也不躲閃了,隨著白雨幽故意放緩的速度,踏上一層一層的石路臺階。“回想你從前,是多好多善良的一個人啊?連只螞蟻都不捨得踩,你現在就變得和白雪那個女人一樣剛性,罵不了打不得,真是氣死人!”
“喲?!這又是我的不是了……怎麼不是擔心你的那個虹兒,心疼出來的病嗎?怎麼這種事兒就往我身上賴了?”白雨幽低頭傻笑了兩下,又往伏雲霏的身上靠了靠,頭挨在伏雲霏的頸間,從後面望去這慢悠行走的兩人倒真有點兩個遲暮老人相依爲命的味道。
伏雲霏擡手拍了拍白雨幽的頭,便就沒再移開那手,將白雨幽的肩膀攬緊,就滿是憐惜了。嘆息道:“小雨,咱們小時候那會兒,多好……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的人就是你……”
“現在,還說那些幹什麼?”白雨幽淡淡地笑。
伏雲霏便將那隻一直垂在自己身側的手抓住,冰涼冰涼。
終於走完漫長的山路,兩人踏進寺院,立即香菸繚繞,佛聲灌耳。
白雨幽便嚴肅了起來,領在前頭,向寺內人煙稀少的深處走去。
伏雲霏不敢怠慢,跟著白雨幽面見一位仍舊打坐的高僧,僧人白眉白鬚,神情安詳寧靜,兩人跪在那名高僧的面前,等他冥想完畢。
沒過多久,那僧人睜開雙眼,然後朝白雨幽點頭笑笑,並未說話,更沒有與伏雲霏交流,徑自誦著佛經敲起木魚……
伏雲霏還在奇怪,白雨幽與這高僧間的奇怪互動,便覺察到自己久病多日竟突然渾身輕鬆,心中亦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哥,是我雨幽,感應到就回我……”
伏雲霏狐疑地看看一旁仍舊保持跪姿的白雨幽,雖然不解但是心下回道:“你在幹什麼?”
“對不起,哥……我們時間不多,浮雲大師即將圓寂,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讓我把事情都和你說清楚。”傳到伏雲霏意識海里的聲音帶著焦急和無助。
“你纔是小雨吧,真正的小雨?”伏雲霏又頓住:“對不起,你把你要說的就快說吧。”
“對,我纔是小雨,但是無論是你看到的這個白雨幽,還是現在和你說話的陳雨……你的小雨都已經回不來了……”那聲音顫顫的,是陰啞的哭腔。“還記得之前我在奈何城水神祭壇,威逼你喝下的那一小瓶東西嗎?
“那並不是什麼毒藥……而是神王在創世之初對人世施下的滅世詛咒——欲,欲衍生了惡,也就是你和女虹一直在收集的人生八苦……然而人生八苦的根源,也就是詛咒力量的爆炸口——心生,他就寄生在我身體裡,現在我在他的指引下將他的一半過度到了你的體內。
“你之前不得不聽從我的命令,也是因著心生力量的影響……”
“那你怎麼辦?”伏雲霏突兀地打斷了白雨幽的聲音。
白雨幽輕笑。“一開始我沒有抵制住他的誘惑,與他融合,可是後來我發現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吞噬我的自我意識……才慢慢演變成了你所見到的那個自私無情的白雨幽……而我,我的結局是早已註定好了的,我只能和心生同歸於盡……可是,心生似乎發現了更好的目標……那就是你!
“萬象寺是人世僅存的三大靈地之一,這裡靈氣繁盛,再加上浮雲大師的佛音保障,我們的溝通才能夠不被心生介入繼而挑唆,所以我才堅持帶你來到這裡……
伏雲霏悄悄拉住表情略顯呆滯的白雨幽的手。“小雨,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放著你不管的。”
“還有一點,我必要提醒你……”白雨幽的聲音裡摻雜了一絲疲憊。“那就是人生八苦的最後一苦——五陰熾盛苦,五陰即是五蘊,五陰集聚成身,如火熾燃,前七苦皆由此而生。色陰熾盛,四大不調,而有疾病之苦。受陰熾盛,領納分別,使諸苦轉本加極:想陰熾盛,想相追求,而有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諸苦。行陰熾盛,起造諸業,又爲後來得報之因,且因行而遷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識陰熾盛,起惑造業,三世流轉,而有生死之苦。
“這一苦,只有心生纔有……
“你說什麼?”伏雲霏驚訝不已。
“所以,收集針對人生八苦的悔悟之淚……是根本行不通的……”白雨幽的聲音比方纔聽起來更加的疲憊了。“除非,你有辦法叫心生也悔悟……”
說完這最後一句,白雨幽陷入了昏迷,軟到在伏雲霏的身旁。
耳邊的木魚聲亦隨之止住,浮雲大師睜開雙眼,望向跪在自己身前的伏雲霏,微微淡笑,慢語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語落,閉目,止息,圓寂。
馬上就好(再幾章就開始虐小攻了,嗯,給大夥出出氣)……新年快樂哦~~兔年吉祥~~
哈哈,那個浮雲大師寫得好囧啊,最後還想讓他說:“一切都是浮雲~~”來著,但覺得寫出來就肯定崩……就拉倒了……哈哈哈,親們撒花~~愛你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