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冰輪高掛,夜霧沆瀣,奈何城陷入了黑暗的死寂。
伏雲(yún)霏和青燈打包好了被子行禮,雖然被女虹下了逐客令但仍舊固執(zhí)地多留一分鐘是一分鐘,然後兩隻坐在客房小桌旁吹著小涼風(fēng),不時掃描一下眼前溫馨的一幕:變身慈母的女虹同志給最新誕生的女兒小蛇兒洗澡澡。
“我娘在我一歲半的時候,就撇下我一個人跟一個公狐貍精走了……唉……師母真是有愛心啊,不知道爲(wèi)什麼看到師母和小蛇兒在一起,我就想起我娘了,雖然我已經(jīng)連我孃的皮毛是什麼顏色的我都想不起來,但我還是想到我那個沒心肝兒的娘了……”青燈捧心狀,悲天憫人。
伏雲(yún)霏斜眼看了看青燈,然後無語,再然後起身走到大澡盆那裡。“虹兒,你不能用皁角給小蛇兒洗澡,小孩子的皮膚都很嬌嫩,這樣小蛇兒的皮膚會被刺激壞的。”
“可是,我已經(jīng)給她換了三盆熱水了,可她還是髒兮兮的,哎呦~~~我可憐的小蛇兒喲,你到底是多久沒有洗澡了呀?”女虹捏了捏小蛇兒還算有肉感的臉蛋。
小蛇兒光j溜溜地坐在大澡盆裡,咬著嘴脣,眼圈也一直都是紅的,臉色暗青,一副賊可憐的模樣。兩隻蓮藕似的小胳膊緊緊撐著浴盆的邊緣,目光在水面上遊移不定。伏雲(yún)霏記得女虹從前也有一段時間是很怕下水的,每次帶他去碧仙湖都是這樣攀在他的身上,眼睛一刻不離水面。
伏雲(yún)霏似乎察覺出不妥,伸出大手將小蛇兒的兩隻小腳丫握在掌心裡,一雙色澤渾厚的暗紅雙眸深深望進小蛇兒略顯呆滯遲鈍的眼底,柔聲道:“怎麼了小蛇兒,見到了孃親還不高興嗎?”
“孃親~孃親~,嗚嗚嗚……小蛇兒不要洗澡澡了,小蛇兒已經(jīng)不髒髒了,孃親你叫這個怪叔叔走開好不好……”小蛇兒毫不客氣地哭了出來,手腳並用地撲到女虹的懷裡,兩隻小腳還在浴盆裡面瞎撲騰,弄得伏雲(yún)霏和女虹都無可倖免地變成了落湯雞。
“好好好,咱們不洗了,小蛇兒就算髒髒的,孃親也不會嫌棄你不要你的。”女虹抱住已經(jīng)變成玉質(zhì)小人兒似的小蛇兒,在她的臉蛋上惡狠狠地親了一下,然後指著一旁若有所思的伏雲(yún)霏,教育道:“那個人不是怪叔叔哦,他很厲害的,可以一下子打跑很多很多妖怪……”誇讚過伏雲(yún)霏,女虹拍了拍胸脯,得意地補充道:“孃親跟你伏叔叔的關(guān)係可不是一般的鐵哦。”
“伏叔叔是怪叔叔,怪叔叔很壞,大壞蛋!”小蛇兒泄憤似的,擂起小拳頭伸出老遠在伏雲(yún)霏的胸口砸了一下,然後仍舊餘怒未消地轉(zhuǎn)過頭,掛在女虹的頸項上,氣哼哼地繼續(xù)叫著怪叔叔。
“你被女兒討厭了,女兒喜歡我。”女虹朝伏雲(yún)霏做鬼臉,表示幸災(zāi)樂禍。
伏雲(yún)霏嗤笑:“母女同心嘛。”蹲在門口放哨的青燈嗯嗯唉唉地點頭贊同。
“去!你和青燈趕緊走吧,我和小蛇兒也要睡覺了。”說完,女虹抱著小蛇兒坐到了牀上,仔細小心地幫她穿新買的小衣服。然後笑著扳過小蛇兒四處亂晃的小腦袋瓜,柔聲道:“不可以叫伏叔叔是怪叔叔,這樣很不禮貌,孃親很不喜歡沒禮貌的小孩子,而且你現(xiàn)在穿的衣服都是伏叔叔幫你買的,你怎麼可以那樣對伏叔叔呢?”
伏雲(yún)霏跟過來,坐到女虹的身後,擡手搭在女虹的腰上力度適中地揉按,溫柔低聲道:“你忙一個小蛇兒忙了一下午,累不累?你這幾天不是總喊自己的身體不舒服,腰痠嗎?”
女虹把被子扯過來蓋在小蛇兒的身上,然後點了點頭回答伏雲(yún)霏。
“要不明天請個大夫來看看吧。”伏雲(yún)霏從身後抱住女虹。
女虹搖頭,回道:“不用了,你不就是最好的大夫,你都看不出來的毛病,就別找那些蒙古大夫來逗我了。”
“那好,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伏雲(yún)霏拍拍女虹的後背,不忘囑咐道:“我就在隔壁,有事情叫一聲就到。”
伏雲(yún)霏輕手輕腳地關(guān)好房門,化身一襲青色狐貍的青燈亦懶洋洋地跟了出去。
見男人已然離開,女虹替小蛇兒掖了掖被角,動作緩慢地翻身下牀,然後站到立體長鏡的前面,鏡子裡倒映出女虹空靈無雙的面容,然而完美的五官卻漸漸被兩行無聲的清淚打破了和諧。
女虹擡手,解除了自己雙腿上的幻術(shù),異象顯現(xiàn),一條雪白色蛇尾取代了原本修長筆直的雙腿,密集陰寒的蛇鱗一直蔓延到腰部,女虹看向鏡中自己的眼神中便充滿了厭惡。
他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女虹了,他覺得這一定是爹爹和孃親在懲罰他,他天真地認爲(wèi)自己針對白雨幽的嫉妒觸怒了雙親,於是自己的爹爹和孃親就降下災(zāi)禍,把他變成了一個這樣不堪的蛇妖,讓他再沒有資格和本錢留在伏雲(yún)霏的身邊。
這件事情,他一直不敢向伏雲(yún)霏坦白,他擔(dān)心伏雲(yún)霏會無法接受變成“蛇妖”的自己,然後去找白雨幽,所以一直用幻術(shù)障眼法,卻不知這瞞天過海能撐得過幾時。
房間內(nèi),女虹蜷縮著自己的大蛇尾,變成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糰子,情緒低迷,兀自憂傷著。
但如果此時,見識豐富的古樹之神在這裡的話,想必那個空有百代宗師的表面,卻實質(zhì)是爲(wèi)老不尊曾經(jīng)偷窺新婚夫夫洞房的古樹爺爺,也將會樂得合不攏嘴了。
半夜三更的時候,客棧的前大門被人敲得響聲震天。
店家老闆和店小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人迎了進來,原來十幾個沙漠地區(qū)打扮的生猛大漢。
總之,伏雲(yún)霏的好夢是被人擾了,藉著房間裡的月色罩上外衣,然後邁過睡在門口還不忘啃爪子的青燈,出來看看情況。
伏雲(yún)霏下來的時候,店家老闆和店小二正和那幾個粗野漢子爭辯什麼,鬧得臉紅脖子粗。
店小二見到樓梯上的伏雲(yún)霏,簡直比見到親爹還殷勤,立即改投明主,貓身藏到了伏雲(yún)霏的身後,哀求道:“伏大俠,我知道您是神人,您手一起一落,我們店裡燒著的火就一生一滅。”
“到底怎麼回事?那些都是什麼人?”伏雲(yún)霏打斷店小二的廢話。
店小二瑟縮地蹲在伏雲(yún)霏的腳邊,看向那幾個大漢的眼神竟是夾雜著驚恐的。“您可能聽說過,奈何城原來是座很繁榮和樂的城市,這些不太平也都是近幾年纔有的,都是因爲(wèi)祭祀貪污祭品,惹怒了水神……之後,城裡的百姓就開始相繼離奇失蹤,……奈何城裡原本所有的清水都變成了血水,就算是外來的活水,只要流進奈何城也都變成了血水。……而且,還有一個流傳,凡是進入禁地打擾了水神清靜的人,都會被水神纏上,……不得好死。”
“然後呢?”伏雲(yún)霏饒有興趣地挑眉,目光在那幾個粗野漢子的身上打轉(zhuǎn),他們周身被屍鬼之氣纏繞糾結(jié),然而本人卻渾然不知。若不是今日有緣在這裡遇到伏雲(yún)霏,恐怖就真的命不久矣。
店小二顫巍巍地站起來,仍舊刻意和那幾個粗野漢子保持一定的距離,伏在伏雲(yún)霏的耳朵說道:“那幾個外地人肯定是去過禁地了,老闆是不想惹禍上身,纔不讓他們住進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nèi)ミ^禁地了?”伏雲(yún)霏抽空瞄了瞄店小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揣摩他是不是再吃自己的豆腐,還是真的害怕。
店小二整個人幾乎都貼到了伏雲(yún)霏的身上,十分確定地點頭回道:“那些人身上沾了那麼重的血腥氣,不是去過禁地還能去那裡?還有他們身上的傷,不就是被水神養(yǎng)的寵物咬出來的。”
“你們這兒的水神……還養(yǎng)寵物?”伏雲(yún)霏繼續(xù)挑眉,簡直雲(yún)裡霧裡。
店小二點頭,點頭的過程中,用自己的屁股蹭了伏雲(yún)霏的大腿大約七八下。
鑑定完畢:店小二確實是在吃自己的豆腐,而且他竟也是個腐的。
伏雲(yún)霏不著痕跡地避開店小二的侵擾,上前鑽進了店家老闆和鐵血漢子的中間。
“都不要吵。”一句簡單的陳述命令句,卻出奇地帶著王者般的威懾和信服力。
店家老闆唯唯諾諾地和店小二一同貓身躲到了伏雲(yún)霏的身後。
沙漠漢子們天生的心高氣傲,崇尚力量和武力,看向摻雜著一些書生氣質(zhì)的伏雲(yún)霏,明明剛纔被高挑男人的氣勢壓制,但還是表現(xiàn)得頗爲(wèi)不屑,問道:“你又是那裡冒出來的?”
“噓……想要住在這裡,就得安靜些。”伏雲(yún)霏豎起手指放在脣邊噤聲,然後說道:“你們嗓門太大,我還有朋友在睡覺,你們這樣會吵到他。如果你們把他吵醒了,後果自負。”
“我們就是說話嗓門大,你想拿我們怎麼著?”一高壯漢子仰著下巴,握緊拳頭,運足了力量,然後出拳帶風(fēng)地擂在伏雲(yún)霏的肩上。
伏雲(yún)霏立在原地,不慌不忙,甚至沒有絲毫反映,就在他嗤笑的過程中,便見那高壯的漢子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拋出門外。
然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景況出現(xiàn)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他j媽j的,這羣畜生居然跟到這裡來了!”
然後十來個鐵血漢子沸騰了,一雙雙犀利的鷹眸尋覓著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水神寵物。
看文要留爪哦,難道你們真的沒有話對我說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