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稚的主治醫生是個和藹的小老頭兒,問過幾個問題后就說她沒什么毛病,就是饞了點兒。
怎么可能。
雪稚肯定自己沒有貪嘴的愛好,而與宋虞相處一年的宗湛都說她吃得太多,就說明宋虞之前也沒有這個毛病。
她是突然變得饑餓貪吃,她絕對有毛病。
但當眾大喊‘我有病’太羞恥,等小老頭兒走了,雪稚讓周賀去把她換到周舒然的名下。
周舒然雖然看上去不太想搭理她,但職業道德強,專業能力過硬,肯定會好好給她治病。
結果周賀剛要開門,就和迎面走來的周舒然打了個照面兒。
不等周賀打招呼,周舒然開門見山:“你是她的監護人?她的藥有問題。”
周賀皺眉,把他請進來坐下,和雪稚對視一眼后,輕聲問:“有什么問題?”
“多了一味藥。”
周舒然打開隨身帶來的筆記本,把上面字跡清晰的筆記給他們看:“她的注射藥和西藥從表面上看都沒有問題,但是舒緩腸胃的中藥里多了一味藥,我去查過了,藥渣里有殘余的海龍聃根莖。”
周賀神情嚴肅:“周醫生,這種藥對人體有什么危害嗎?”
“海龍聃一般會用來治療風濕痹痛和偏頭痛,有一定的鎮定效果,但都需要佐以其他藥物共同熬制,我看過了,藥渣不多,對方應該是想要造成一個慢性中毒,長期服用,可令人神思麻痹,四肢虛浮。”
周舒然說完,擰著眉看了雪稚一眼,“VIP因為病人不多所以管理比較疏散,但是職業素養并不差,而且藥是由中藥房統一熬好送過來的,在半路上動手的幾率很小。”
“所以中藥房和送藥的人,以及VIP的醫生護士都有嫌疑。”
周賀不會因為幾率小就放過任何人,他站起身,嚴肅道:“周醫生,首先要謝謝您,但是請允許我問一句,您為什么會去查她的藥。”
周舒然垂下頭,臉色突然變得暗淡,手指擰在一起,一動不動。
這是拒絕回答的表現。
就在周賀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周舒然抬起頭,望著病床上女人熟悉的臉道:“習慣了。”
這算什么回答?
不過他也是好心,周賀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恩人語出不遜的地步,他點點頭,舉起手機示意自己要去打個電話。
“周醫生,麻煩您再對小宋問診一次,現在我們不信任其他人。”
周舒然卻不想久留,“趙醫生從業數十年……”
“但我不信任他。”周賀抬手攔住他的去路,“周醫生,我現在就去調換主治醫生,反正一會您也要來問診的,就別麻煩了。”
周舒然皺眉,面色有一絲不愉快,但他沒說什么,轉身回到座位,算是應下了。
雪稚不由得和周賀一起松了口氣。
門被輕輕關上,雪稚扭了幾圈手指,見周舒然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便主動道:“周醫生,我這段時間總是餓。”
周舒然果然如她記憶中一樣敬業,雖然還是不高興,也仍舊不肯抬頭看她,但到底按部就班的展開了問診。
問完后,他頓了一會兒才道:“鑒于你有被人換藥的事實,我建議你暫時停止一切未知食物的攝入,至于你的病情,我要回去查一查資料,才能確定到底是神經變異還是藥物干擾。”
雪稚笑著點頭,“都聽你的。”
周舒然不自在的撇過頭,走到門前才發現,周賀竟然把門給鎖了。
干巴巴的坐了幾分鐘,大概是覺得當下男女共處一室還安靜的針落可聞的環境有些窒息,低聲道:“盡量控制你的食欲,你不是真的餓,只是覺得餓。”
“好的,我會的。”
過了一會兒,周舒然又道:“我看過你的病歷,你是落水住的院?”
“是的。”
隨后又是幾分鐘尷尬的沉默。
雪稚靜靜的看著他微微弓起的脊背,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慢慢收緊,直至指甲掐進手心,她才恍然回神。
如果哥哥沒有失蹤,她也沒有愛上傅云疏該有多好啊。
她就還是那個天真的有點憨的小妹妹,周舒然還是站在哥哥身旁,最溫柔的二哥。
可是命運只眷顧了她一個人。
周舒然在枯萎。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雪稚慌忙避開周舒然探究的眼神,沒話找話道:“周醫生也認識傅云疏?”
“見過幾面。”
周舒然似乎不想提這個名字,眉頭皺的緊緊的,周身氣勢一下子就變了。
雪稚見他欲言又止,再加上他昨天那一句‘讓傅云疏滾出來’,想也知道他們不會是什么友好關系。
她道:“周醫生,今天多謝你,我……”
“周醫生!周醫生!”這時,小護士拼命拍打著門,喘著氣道:“周醫生!VIP發生斗毆,有病人被波及,傷到了頭,主任叫你過去呢!”
周舒然皺了皺眉,手剛摸上門把手,就想起來門被鎖住了,不等他向護士說明情況,周賀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周醫生,傅總受傷了,還請您過去看一眼。”
周舒然走了幾步又頓住,站在原地半分鐘,才抬起頭冷漠道:“我學識淺薄,恐怕不能勝任,李倩,去通知門診的張醫生吧。”
李倩懵了,他們周醫生平時不是最看重病人嗎?怎么現在見死不救了呢?
周賀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周醫生,現在是午休時間,住院部只有你一個腦科醫生,您可以說說為什么不愿意去嗎?當然了,您不愿意,我絕對不會勉強。”
畢竟傅云疏又不給他發工資,他只是湊巧碰到,幫忙叫醫生已經仁至義盡了。
周舒然搖搖頭,退回了雪稚的病房。
病房里一時間寂靜的可怕。
半晌,雪稚才輕聲問:“傅云疏被人砸了腦袋?”
周賀一邊看手機一邊道:“現場挺混亂的,地上一灘血,不知道從誰身上流下來的,也許他也沒受傷。”
見她上心,周賀發短信詢問完宗湛什么時候回來后,多說了幾句:“聽說是被一伙社會不良分子襲擊了病房,對方還言之鑿鑿的要他拿出二百萬來。”
接下來周賀說了什么話雪稚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完全呆住了。
社會不良分子。
二百萬。
該不會是她的債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