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湛靠在走廊硬邦邦的椅背上,滿心滿眼都寫著不高興。
剛剛他告訴宋虞‘你有更快捷有效的辦法擺在眼前’,結果她恍然大悟醍醐灌頂——跑上樓去找林帆了。
“我存在感很低嗎?”
他陷入了自我懷疑:“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周賀在一旁涼涼道:“你覺得是就是吧?!?
眼看宗湛馬上就要暴走,走廊拐角處突然跑過來一個神情慌張的男人。
宗湛嫌棄的往後躲了躲,“林俊,你睡別人老婆的時候被抓姦在牀了嗎?跑什麼!”
林俊氣喘吁吁:“傻逼!是你老婆被人帶走了!”
這個新稱呼極爲陌生,宗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誰被帶走了?”
“宋虞!”
林俊翻了個白眼兒,喘勻氣後終於有心力說說來龍去脈。
剛纔他像往常一樣呆在病房當出氣筒,宋虞突然來了,然後她們兩個女人躲進衛生間竊竊私語,他覺得無聊就去偷聽,結果什麼都沒聽到,這醫院衛生間隔音做的還不錯……
宗湛忍無可忍:“長話短說!再這麼多廢話,我扇爛你的嘴!”
林俊瑟縮一下,道:“然後傅雲疏身邊那個小助理慌里慌張的跑進來,說是他們傅總髮瘋了,求宋虞去看一眼,宋虞不肯,我姐也不肯,但小助理還帶了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直接就把人搶走了!”
他話音剛落,剛纔還氣定神閒的男人就一陣風似得衝了出去,林俊急得不行,無奈的拍拍胸口,也跟著往外跑。
路上,周賀開車之餘不忘問地址:“你確定他們在傅家老宅?”
“確定?!弊谡磕樒こ恋膸缀跄艿纬鏊畞恚粩嗟厍么蛑ドw,焦躁程度可見一斑。
——
與此同時,雪稚再次邁進傅家老宅,心裡那股厭惡經久不散。
她停在客廳不肯上樓,任由鄭明再三請求都沒有動,“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
鄭明實話實說:“傅總就是精神有點失常,他不會怎麼樣你的,真的!”
這話留著騙鬼去吧。
都他媽精神失常了還能遵紀守法不亂打人???
雪稚不肯上樓,而這時,身邊一直嘰嘰喳喳的鄭明突然沒了聲音,她回頭一看,只見他已經跑出了門,順便還反鎖了大門。
“……”
就在她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樓上不斷的傳來重物撞擊的聲音,其中似乎還摻雜著男人痛苦的悶吼。
傅雲疏很痛苦?
雪稚怔怔的望著樓梯,眼睛慢慢變得黯淡。
世界上竟然也會存在能讓傅雲疏痛苦的東西。
她還以爲他是個機器人,什麼情感都沒有。
理智不斷嘶吼她不該上去,可腳卻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樓梯。
她太好奇了,太想看見傅雲疏痛苦的模樣了。
她承認她就是個卑劣的小人,妄圖把自己經受的痛苦都讓別人經歷一遍。
雪稚徑直走向閣樓,小時候每次捉迷藏她都會藏在那裡,然後苦等一下午,傅雲疏不會來找她,所以每一次她孤獨走出的時候,總是帶著失望和痛苦。
她慢慢走近,門沒關,房間裡散落的畫直直的撞進眼睛裡。
她看見了自己。
半邊身子變得酥麻,呼吸微微急促,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還能動。
雪稚恍惚的轉移視線,然後她看見了她曾經睡過的牀、蓋過的被褥,甚至是她的洗漱用品,所有她臥室裡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的被搬到了這裡。
而敞開的衣櫃下,衣服散落一地,男人就蜷縮在白色的裙子中間,閉著眼睛,滿臉淚痕,曾經清冽冷漠的人,現在脆弱的像個瓷娃娃。
雪稚站在原地,眼前一片模糊,她後知後覺的用手去摸,竟然摸到了滾燙的淚水。
她突然想起剛重生時,傅雲疏問她‘你進去了’,當時她什麼都不知道,硬撐著點了頭,然後傅雲疏就失態了。
現在看來,那個地方就是這裡吧。
是他爲自己打造的,虛幻的烏托邦。
人活著的時候理都不理,人都死了,又假裝深情的懷念,有什麼意義呢?
無非是折磨自己。
雪稚扶著牆壁走進屋子,她不敢去看那些畫,畫上女人明媚的笑容彷彿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儘量避開上輩子無比熟悉的日用品,緩慢的挪動腳步來到傅雲疏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真可憐,傅雲疏?!?
她聲音很小,但男人還是立刻睜開了眼,一片赤紅中,男人眼睛裡似乎慢慢有了光。
他努力仰起脖子,嘴脣乾裂出血,聲音也嘶啞難聽:“雪稚。”
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下,模糊的看不清眼前人的樣子,他粗魯的抹乾淨,狼狽的蜷在裙子裡。
只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人熟悉的臉,似乎是覺得難以置信,又似乎是感覺得到了上天的眷顧,語氣感激而膽怯:“你還怪我嗎?”
怪?
她該怪他什麼?
是她自己傻,非要喜歡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是她自己以家產做媒,求來了婚約。
是她自己識人不清,養大了傅暖這匹狼。
傅雲疏充其量也就是個無緣無故被一個癡心漢糾纏住的可憐人罷了。
雪稚很驚訝自己腦海裡還能浮現出這麼有深度的話,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真的恨傅雲疏的。
她對傅雲疏的恨,很大部分來源於她未出世的孩子,可這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不是傅雲疏的呢?
雪稚嗤笑,被懷疑的次數多了,她自己都不確定那天晚上到底是誰了。
可無論是誰,傅暖的錯誤都不可辯駁,在傅暖受到懲罰之前,只要傅雲疏袒護傅暖一天,他就永遠不值得被原諒。
有眼淚流進嘴裡,又苦又鹹,雪稚打了個激靈,視線重新落在男人希冀的眼睛上。
她用最溫柔的語氣,夾雜著私憤,說出了最殘忍的話:“你應該去問那個孩子,他不怪你,我就不怪你?!?
說完,她轉身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房間。
而在她走後,地上的男人混沌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清明。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痛苦中。
不斷地扼住脖子,不斷地掙扎,皮膚因爲和粗糙的地板摩擦而出血,男人此時此刻毫無公司總裁的冷靜睿智,反而更像一隻野獸,無聲的嘶吼著。
“雪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