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回到了龍城內,他真的不想見到朱小月,朱小月現在滿腦子里就是出名。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溜達,不知不覺進了電影院。怎么來這兒了?既來之則安之,花錢買票隨著人流進去了。朱守按照票據上的號碼選擇座號安生下來,熒幕上正上演著一出古俠劇——
大雪紛飛,逆風怒吼,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在皚皚白雪中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他穿著單薄的青衫,頭戴一八角斗笠,背負一把形態怪異的古琴。看上去好像已經走了很遠的路程,額角上滲出密密的汗珠。
前方出現了一個客棧,客棧門口拴著幾匹高頭大馬,幾匹馬打著響鼻甩著尾巴在慢吞吞地吃草料,里面隱約傳出猜酒行令噪雜的聲音。這時,出來一年輕小伙,那小伙身前系一青色圍裙,頭裹羊肚毛巾,雙手抱一竹筐,走到馬前,往馬食盆里添加草料。一看便知他是一店小二。
店小二看見風雪中走來一人,忙放下手中的竹筐上前招呼:“客官,里面熱茶熱菜外加上好的女兒紅,保你像在家一樣稱心如意!”
“小哥,有客房嗎?”男子聲音低沉而沙啞。
“我們這兒有上等的客房,客官里面請。”店小二躬著腰肢邁著細碎的步子在前帶路。
男子進了屋里,看到里面寬敞而又干凈,整整齊齊放有十多張桌子,有一桌身著官服的人正在嘰嘰喳喳的飲酒作樂,他們看到一神秘男子進了過來,忽然靜了下來,他們把男子渾身打量了一番,繼而又豪飲起來,比剛才取樂的聲音更大了。
男子在一角落坐下來,把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但并沒有卸去斗笠。他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盤牛肉和一壺女兒紅,自斟自飲起來。他時而望著窗外心事重重的沉思良久,時而一連喝幾杯酒閉目養神。
“臭要飯的,趕快滾蛋,不然著打!”店小二的聲音。
“您老行行好吧,我們祖孫倆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的孫子餓得快不行了!”一個老人嗚咽的聲音。
男子循聲望去,客棧門口正下跪著一老一小,那老人看上去年逾古稀,那少的有七八歲,他們衣衫破得不成樣子,在這風雪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小孩跪在那里用頭磕著地,有氣無力地哭泣。老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如此一幕讓人見了頓生憐憫之心。
店小二鐵石心腸,仍在罵罵咧咧的往外拉扯祖孫二人。
從屋里走出一幫官差,為首的是一個彪形大漢,一臉的橫肉,眼睛瞎了一只,健康的那只眼睛流露出邪惡的光芒。
“死要飯的,你打攪了老子們的酒興,想找死呀!”獨眼龍一把抓住老人的衣襟甩了一丈多遠,小孩子哭叫著撲到爺爺的面前,把爺爺用力扶起來。老人使勁咳嗽起來,不停地喘著粗氣。
“弟兄們,把這對該死的祖孫倆扔得遠遠的,省得在這里掃了我們的興!”獨眼龍一聲令下,幾個手下向老人圍攏上去。當他們即將碰到老人的一剎那,突然從客棧的窗戶里飛出不明物。隨著“哎呀”幾聲痛叫,幾個官差在老人身旁向四下飛了出去,他們躺在離老人四丈多遠的地方齜牙咧嘴地“嗷嗷”直叫。看這情形,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折了腿。地上散落了幾顆白色的花生米。
獨眼龍倒吸了一口氣,脊背上猛地一涼,他暗嘆一聲:有高手在!他迅速地抽出鋒利的寶刀一個箭步沖進屋里,他看到坐在窗戶前的神秘男子正悠閑自在地端起一杯酒一仰頭喝了個凈光,那男子大喝一聲“好酒”,便不緊不慢地雙手捧起形態怪異的古琴。
獨眼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用刀指著神秘男子氣憤地吼道:“朋友,明人不做暗事,你為何多管閑事而傷我兄弟!”
神秘男子沒聽見一樣不理不睬,繼續擦拭自己心愛的古琴。
“在下可認得我手中的這把‘天涯奪魂刀’嗎?”原來獨眼龍就是當朝太師嚴嵩的四大侍衛之一“追命閻羅”黃天霸。黃天霸舉起寶刀向男子逼去。
神秘男子冷“哼”了一聲,伸展開修長的左手指輕撥琴弦。古琴發出一聲悠長的脆響,息在房頂上的一群麻雀突地驚叫著飛跑了。黃天霸心中一驚,他大喝一聲,身形疾起,向男子擊去。
男子面容不改,他右手一動,一連串的琴音響起,黃天霸滿面汗水極速向后掠去,此時,黃天霸只覺得全身百骸就要散架了,再也無法用力。
神秘男子停止了彈琴,冷冷地坐著,一動也不動。
黃天霸凝視著神秘男子微微穩定了一下心神,握緊手中的寶刀,第二次昂然不驚地向那男子逼去。
神秘男子右手再動,琴音似行云流水一般發出。黃天霸額角汗珠如雨,一顆顆落下,渾身不聽指揮,僵了一樣。琴音發出,細而悠長,此時,黃天霸全身如受無數小蟲叮咬,奇癢難耐,腦中一片迷茫。
琴音嘎然停止,黃天霸癱倒在地,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他的幾個手下一瘸一拐地把只剩半條命的他抬走了。
男子把老人攙扶進屋子里坐下,給店小二要了兩盤熱騰騰的饅頭,讓祖孫倆吃。那小孩抓起饅頭扒在桌子上狼吞虎咽起來,老人顫巍巍的下跪感謝恩人,被男子扶起。小男孩一不小心從板凳上摔在地上,神秘男子面帶微笑地上前把小男孩抱起來。
三人正襟端坐下來,老人激動地說:“孩子,你就替爺爺敬這位救命恩人一杯!”
那小孩還挺懂事,立刻麻利地抓起酒壺斟滿一杯酒,雙手恭敬地端起向恩人獻上。男子脫去斗笠,露出棱角分明英俊的臉龐,他站起爽快地接住了敬酒,笑呵呵地說:“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無需什么感謝,這酒我喝了。”那男子無意中看到了小男孩胸前佩戴的半塊玉佩,怔了一下,眉頭緊鎖成一個疙瘩。老人與小孩機警地對視了一眼。男子雙手顫抖著一仰而盡,眼里淚光閃閃。
“哈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幾分詭異、恐怖而令人毛骨悚然。
男子渾身猛烈地顫抖一下,醒目圓睜,嘴角鮮血流出,他用手指著老人:“你在酒中下了毒。”
“對,就在你扶我孫子的時候,我在酒中下了我的獨門毒藥‘蝕骨斷腸散’,現在你的骨頭已經開始化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你將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老人得意地說。此時,一把鋒利的尖刀刺入了男子的胸部,握著刀柄的是小男孩肥胖的小手。
“莫非你們就是新出道的善于偽裝的‘千面殺手’”男子痛苦地說。
“‘琴魔’聶峰,還算你有眼光,雖然你已經退隱江湖多年,可你的仇家出五千兩黃金要你的命,我們師徒倆算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聶峰仰天苦笑,聲音刺耳,他猛然掙脫刀鋒,嘴中噴血如泉,背靠著墻壁無力地緩緩坐下,他右手顫抖著從懷中摸索出半塊白玉,與小男孩佩戴的一模一樣,他艱難而又面帶微笑地把半塊白玉向小男孩舉起來,用盡全力地喊了一句:“我……我的兒子!”頭垂了下去,氣絕身亡。
小男孩一步一步走上去,解下玉佩與琴魔手中的對在一起,正好拼成“綠竹”兩字,這是母親的名字。小男孩哭叫著撲在父親的身上:“爹,你讓我找的好苦啊……”
屋外,大雪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