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眼神木訥地一眨不眨，芬媽以爲她在專心聽“當時拿了多少錢你該是知道的吧？我們不求她全拿給我們，至少，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舊房子，那時候還在說，把這房子買了。就算不給買房子錢，給我們路費不過分吧？就算路費也不給，那，拿了我和你爸身上地錢該給我們吶？一分也不給，全吞了。這都不說，她攆我們滾，我們當時也是生氣，就和她吵起來了。她居然說我們再說，她就倒許家把你原來的事說出來。我和你爸爲了你，只得忍氣吞聲。我在她那裡過地啥日子你不曉得。可憐你爸，在煤窯裡呆了半年，就爲了掙點回家的路費。。。。。。”芬媽說著傷心地哭了起來“芬啊，你爸回來，和我說起，我們別的都不怕。想著你一個人在那裡，二蘭要是哪天再去害你，離著我們天遠地遠地，又沒個幫你說句話的，你可咋辦啊？你把她當個人，她未必有半點人地心吶。我給你爸說你懷起了，這纔想起來個事，越想越害怕。這不，才把你叫回來的。你也別怪爸媽沒和你商量就把你喊回來。”

阿芬眼裡無神，依舊不說話也不動，就像是泥塑地一樣。芬媽這時才發覺阿芬神魂不在的，忙抓著她肩膀搖了搖“芬，芬，你想過沒有？你是從潘家直接去了那邊的，到了那裡就懷孕了，有這麼巧的事？按？你就沒想過，這孩是潘家的還是許家的？”

阿芬渾身一抖，眼珠子左右晃動了下，接著就雙肩抖動，眼裡涌上滿目悲慼，雙手捂臉，低低地啜泣起來。

“別怪媽這麼說，芬，開始媽也沒想到，不是你爸提醒我也沒想到。你自己想想嘞。萬一到時候這孩子生下來，不是許家的，你說，你在那裡咋活？別的不說，潘四個子矮又黑，又是個盆子臉。許家那個個子高，也是個國字臉，倆人就不是一個模子。你別哭，這麼地，你要是敢說這懷著地確實是許家的，我和你爸商量，馬上把貼路費你送回去。”

阿芬哭聲越來越大，芬媽這些話像刀子，一刀一刀戳在她心頭。阿芬從來沒想過自己懷的會是潘四的孩子，但是算算時間，她也說不準了。想著許大仙對她的好，萬一自己生下來不是許大牛的孩子，讓自己怎麼有臉去面對？別的都好說，這揣在懷裡的東西又不能扯出來看個仔細到底是不是。阿芬抓起被頭使勁捂在臉上大聲哭。芬媽忙上前摟住阿芬。

“別哭了，咱得想個法，哭也沒用啊。唉，誰叫咱命苦嘞。芬啊，你把媽心都哭碎了哇”芬媽摟著阿芬頭也哭了起來。

母女倆這頓抱頭痛哭，最後還是阿芬擡起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拂去臉上被淚水打溼的幾縷亂髮，紅腫著雙眼看著自己媽“那你和爸喊我回來打算做啥？”

芬媽幫著把阿芬的頭髮朝耳後捋了捋“唉，芬啊，爸媽總得給你有個安置。只是，你得想得開。”

阿芬只覺得萬念俱灰，肚裡的孩子已經胎動了，有時候摸著凸起的肚子那種幸福和滿足讓阿芬總是幻想著這孩子是男孩是女孩？長什麼樣子，盼望能早點出世，想象著看到孩子第一眼的感覺，阿芬記得許大仙給肚子裡的孩子做的老虎鞋，小肚兜，和好幾件小衣服。每次，阿芬都說自己來做，許大仙總是笑著說“你歇著，你啥也不用做，我這姑婆全給弄得好好地”沒想到今天，天上打了個炸雷，瞬間把阿芬炸得五內俱焚，心如死灰。

想起許大仙，阿芬顫慄不已，她自己也覺得沒臉見她了，自己媽在自己面前說的啥，她現在一句也聽不清，努力地回想這孩子不會是潘四的，一定是許大牛的，想來想去，最終自己也是沒把握了，無力地癱倒在牀頭，一動不動，也不哭了，眼淚不住的順著臉頰流淌。

芬媽突然想起鍋裡還燒著水，猛地跳起來邊朝廚房跑，揭開鍋蓋看，鍋裡水燒乾了，竈下火也滅了。“哎喲，看嘛，這說著話忘了，鍋燒乾了，火也滅了，芬，我馬上重新燒水給你煮碗麪。”沒聽到裡面回答，芬媽忙把鍋洗了又摻了水，點著火重新燒了水煮了一碗麪給阿芬端進來。

阿芬看著牀裡面，一動不動，芬媽勸了半天，阿芬也沒吃，看都沒看一眼，芬媽又端回廚房裡。過來爬上牀“不吃那就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去你乾媽家”

看阿芬依舊一動不動，芬媽從那頭爬到阿芬這頭，把阿芬朝自己身邊拉了拉“芬啊，你別這樣。沒啥過不去的。聽媽的，睡下來，好好躺倒，睡不了多會天就要亮的了。”

阿芬被拉著躺倒牀上，翻了個身，背對著媽，兩肩一聳一聳地。芬媽知道阿芬還在哭。也唉聲嘆氣地躺下了。

天還沒亮，芬爸從樓上下來，看見這母女倆還在牀上睡著，就探頭在牀底準備劃拉出雙鞋來穿，一擡頭，正對著阿芬紅腫但睜著一條縫的眼，嚇了一跳“你這是。。。。。你看看你眼哭得咋這樣了嘞？你媽沒和你說今天要去你乾媽家啊？”

阿芬沒動也沒回答，她都不記得自己啥時候有個乾媽，其實也根本不關心這些，只覺得頭昏腦漲沒力氣。

芬媽聽見老頭子的聲音，爬起來“你醒了啊？幾時了這是？”

“天要亮了，不是說了的今天去那邊？起來得了。不然被人看見芬回來了，你覺得沒人給潘家傳話啊？”芬爸把鞋套上腳，先出去了。

芬媽愣了愣，推了推阿芬“芬啊，醒來得了”說著就從另一頭扒拉出衣裳穿，下了牀，進了廚房去點火熱水洗臉。點著火，也走出門去了。

碰見芬爸回來說道“鍋裡熱水洗，我去上個廁所”

芬爸進屋，站了站，沒聽到裡屋阿芬起牀的動靜，就進了廚房，舀了水洗了把臉，又摻了點冷水在鍋裡。轉身進了屋，來到牀前，看阿芬還躺在那裡沒動“爸媽也是爲你好，你也沒啥想不通的。娃兒以後還可以生。最重要的事要安穩的有個家。你覺得在那個許家能過的好不嘛？如果你這懷地真是許家的還好，要不是嘞？我是男人，我知道，別的都可以容忍，娃兒不是自己的，那比殺了他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