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芬爸下了船，在依次下船的人群里就看著碼頭上面，岸上沿階而上，上面密密麻麻很多人，來來往往，看不到哪個是自己女兒，芬爸在人群里張望。

“爸”他聽見一個聲音，忙尋聲望去，看見一個穿著灰藍色布褂的女的在向他揮手，懷里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朝著他奔來。芬爸忙朝著迎過去。這才看見還有倆穿著破舊的男孩拽著那女人的衣角跌跌撞撞跟著過來了。

芬爸心一沉，但還是走到跟前，看著這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人“你。。。。。。二蘭？”

“是我啊，爸”說著對著腿邊倆拽著衣角的孩子說“快喊外公，喊啊”

倆孩子朝她腿后面躲，只露出雙有些害怕的眼睛看著芬爸。芬爸看著這娘四個，又望望二蘭身后“就你們幾個回來的？”

“嗯，還有老大和他爹在屋。老大身高要買票了，就沒帶回來看外公外婆了。”二蘭說。

“我餓了。”抓著二蘭衣角的小點的孩子，一只手指塞在嘴里，仰頭抱著二蘭腿說。

“我也餓”另一個說。

芬爸看看這倆外孫，問二蘭“你們沒吃早飯？”

二蘭說，“沒顧得吃，船上人多，我弄著娃兒也不好去買飯，就餓著，心想到了再吃”

“那走，去吃點東西，要到下午兩點才有船嘞”說著，芬爸抱起那個三歲左右的外孫，想牽著另一個，結果那孩子不要他牽，依舊拽著他媽的衣角，朝著岸邊賣吃食的棚子走去。這里很多用竹籬笆搭建而成的臨時棚屋，多是賣各種吃的，客人少的時候，也是臨時歇腳的茶館，可以打打麻將啥的。

芬爸率先抱著外孫走了進去，點了兩碗豆花，要了一個燒白，四碗飯，想了想，又讓老板稱了半斤花生。

看著女兒和倆孩子低頭風卷殘云的狼吞虎咽，芬爸說“慢點吃，飯不夠可以添”

“我要吃呦呦”嘴里塞得滿滿的外孫含糊不清的說。芬爸其實早看見了，那碗燒白翻進盤子里才端上桌，瞬間就沒了，只剩下一些扣底水鹽菜，轉瞬也被三娘們扒拉到碗里和飯一攪合，各自把頭恨不能埋進碗里，看來是餓慌了。

“添點飯把豆花吃了，要吃肉肉回家吃，你們外婆在家買了肉，回家吃個夠”芬爸把自己那碗飯分著倒進了倆外孫碗里，拿起桌上的花生剝著殼吃著。二蘭連著吃了三碗米飯，才伸著脖子像是鴨子一樣直抻抻，芬爸連忙去要了一晚豆花漿水遞給她喝了才好點了。二蘭這時候才讓爸爸去添了半碗米飯。開始喂懷里的小孩子吃飯，小孩子還沒長幾顆牙，剛才就在二蘭碗里抓飯朝嘴里填，弄得鼻子里臉上都是，二蘭著急自己吃飯也沒管，看來是習慣了。

“我不，我要吃呦呦，吃呦呦，娘說的，到了外婆這里有很多呦呦吃”小點的外孫子端著碗里的米飯咧著含著飯粒的嘴不肯依。

“啪”二蘭一巴掌甩在小兒子頭上“你這孩子咋不聽話嘞？不吃算了，把碗放到。外公說了，回去吃，外婆在屋頭煮了很多肉肉”

芬爸連忙拉過張著嘴閉著眼哭開了的小外孫“你打他做啥。好孩子聽話，吃完飯咱等會坐船回家吃。這里的肉肉不能吃多了，我給你說，吃多了這里的肉肉要肚肚疼。回家吃，回家吃”

芬爸連哄帶騙的哄著小外孫，全然沒看到坐在門口的老板綠了的臉。

吃完飯，就在碼頭臺階上坐等船來。二蘭問“爸，信上說你們都到街上住了，俺媽還好吧？”

芬爸說“嗯，你媽這些年，就是想你，她還挺好的”

“那是不是我們家都吃商品糧了？都成了城里人了？”二蘭眼睛放著光，挪了挪朝芬爸這邊靠。

“啥城里人哦，也就是你媽一個人的戶口落實回街上了，她一個人的糧票。其他都還在農村，吃黑市糧”芬爸點了支煙。

“哦。信上也沒說清楚。我還以為都搬到街上來，就都把戶口到城里了呢”二蘭失望地說。繼而又問“說大哥結婚了，他和嫂子現在在做啥嘞？阿芬和小弟呢，在讀書？”

芬爸嘆了口氣說“你小弟還在讀。阿芬也走了人戶了，去了一年多了。你大哥現在外面做生意，大嫂在家帶娃兒。算了，這些，回家再說吧。”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芬媽終于在家門口見著了十幾年沒見到的二女兒，母女倆進門抱頭痛哭，芬媽哭得小眼睛都有些花了，二蘭抹了幾把眼淚，把兩個孩子拉過身邊“喊外婆”倆孩子擠在二蘭一側都瞪著眼看著面前這個外婆的人，都不喊。二蘭擰了大兒子一把，大兒子嘴癟了半天，喊了聲“外婆”芬媽高興得摸摸他小臉“乖，幺兒乖，等一會就吃飯了哈”小的外孫一看哥哥喊了，也跟著喊“外婆，我要吃呦呦”小臉笑得像是喊了外婆呦呦就吃到嘴了。

“好好好，吃肉肉。外婆去端”芬媽說著，就去廚房。

泡蘿卜炒豬肝，帶皮肥多瘦少的肉燉的洋芋坨坨，涼拌黃豆芽，蒸了個雞蛋羹。等芬媽把今天特意煮的純米飯砧子端上桌的時候，看見倆孩子已經手抓著塞得腮幫子都鼓鼓的了，豬肝盤子已經下去了一半，只剩些泡蘿卜。二蘭懷里的那個也勾著身子朝桌子上伸手，二蘭打了這只手又去拍那只手，還得顧著懷里這個撲到桌子上，臉紅筋蹦的脖子上一根根青筋。

“哎呀啊，燙手啊，老頭子快把碗筷子拿來”芬媽忙喊老伴。

芬爸正在把灶底下的沒燒完的柴退出來，聽見喊，忙忙的抓了一把筷子進來，一人分了一雙，芬媽問“碗嘞？”

“哦哦，我去拿，去拿”芬爸說著又回身去拿飯碗。

“你把小的遞給我，我來喂，你先吃飯”芬媽伸手從二蘭懷里接過小外孫，挖了幾勺蛋羹，又舀了些米飯，一邊吹涼些，一邊慢慢喂小外孫。

芬爸上桌的時候，豬肝是一片也沒了，看著幾娘們在燉肉和洋芋的盆里筷子翻飛，芬爸看了老伴一眼，悄悄的嘆了口氣，悶頭吃飯。

吃完飯，二蘭把小的孩子接過去“媽，你吃飯，我抱”

芬媽看見桌上一片狼藉，除了盆底子還有幾坨洋芋，盤子里有幾塊泡蘿卜片，幾絲豆芽，啥也沒了，想了想，重新撈了塊酸蘿卜，就著一碗白米飯吃。

“媽，這不是還有點菜么，你吃了撒”二蘭說。

“你弟馬上放學回來吃飯，這點菜就留給他吃吧，我沒事的，等下喝碗肉湯就行了”芬媽說。

小外孫歪著頭睡著了，猶自不肯撒手飯碗，嘴里還包著飯粒。芬媽看見，讓二蘭把他搖醒，讓他把飯吞下去了弄上樓去睡覺，二蘭直接上手從小兒子嘴里把沒嚼爛的飯粒摳出來，一甩手，一手抱著一個“放哪里睡吖？”

芬媽忙放下碗，接過一個外孫“樓上樓上。你們娘幾個就在樓上擠著睡吧，家里也沒多的床”說著引著幾娘們來到樓上。把被子掀開，把睡著的外孫放到床里面點，蓋上被子“不曉得你們娘四個回來，就一床被子。。。。。。好在現在天氣也不是很冷了，娘四個把被子橫過來將就蓋”

二蘭把懷里也睡著的孩子也放上床“媽，聽說阿芬也嫁人了啊？”

芬媽沉沉的嘆口氣“唉，莫說了。我先下去收拾下，你要是困就躺會，你弟弟該下學回來了”說著芬媽就走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