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給阿芬買的。我也沒說你給我買的。這么些年了,我哪里穿過你給我買的啥了。”二蘭拉著臉,把裙子塞還給阿芬。
“二姐身量跟我差不多,你要是喜歡,你拿去穿嘛”阿芬雖然也很喜歡這條裙子,但看二姐的臉色,就說道。
芬媽一把拿過去,塞進包里“給你買的就是給你買的。你姐姐帶娃兒,穿條裙子多不方便的”
“莫說那些,媽。”二蘭正要接著說,似乎想起了啥,就笑著說“阿芬正該打扮是時候。該穿些好的。這條裙子,再搭配條紗巾,才叫美嘞”
芬媽說“紗巾有啥用,冬不抵冷夏不擋熱的,飛塊搭塊的。”
阿芬聽了,看了看二蘭,倆姐妹對視笑了起來。
候船室里廣播響起,芬爸抬眼看見候船室正中間的墻上掛著一個掛鐘“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上船了”說著,起身,拿起芬媽拿著的包挎在身上。
二蘭抱著小女兒,阿芬和芬媽一人領著一個,跟著一眾乘船的人朝外走去。走下很高的梯步,終于來到碼頭上,遠遠看見一艘三四層的大船從江心鳴笛減速,慢慢的靠了過來江邊躉船“看,快看,那個房子來了”小兒子高興的蹦著雙腳。
“那是船,會叫的船。你亂說,它會咬你”大兒子也目不轉睛的盯著靠過來的船。
周圍的人被這倆孩子的話逗得笑起來。芬媽芬爸也笑著看著倆孩子。阿芬看著船,看著江兩岸燈光閃爍,看著江中拉長的燈光倒影,覺得這一切像在畫中。
跟著前面的人依次通過搭在江邊長長木跳板上了躉船,檢票登船,在最底層的長條木凳硬座上找位置坐了下來,二蘭問“爸,你就沒買個有鋪的艙位啊?這幾個孩子晚上也好有個睡的地撒”
芬爸說“現在幾個大人還帶不了三個孩子了啊?娃兒睡了抱著就是。你來的時候,三個孩子不也是四等艙硬座來的?”其實船票是二蘭自己隨手在衣包里掏了一把,掏出來隨手扔在屋里地上,芬爸后來撿起來看到了。
二蘭被懟得張口結舌,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個粗心,下船檢了票隨手就塞在衣兜了,啥時候被父親看到了船票四等艙了。
“將就點天亮就到了。這也有說的”芬媽勸到,順手拉過正指著岸邊滿眼興奮的外孫說“不要亂跑”
機房一陣轟轟響后,船終于離了岸,在江中緩慢的轉頭,朝著上游駛離。阿芬站起來走到船舷邊,看著漸漸遠去的城市燈火,說不出心里啥滋味。這次離去,不知啥時候回來了,心底一個影子在晃動,面容已經模糊了,只有一個輪廓還留在心底。他就在這個城市,他會不會也會像自己一樣,偶爾會想起自己呢。千百座房中,成千上萬個人里,不知他現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也許已經進入了夢鄉了吧。阿芬按捺不住心內翻涌,悔不當初的念頭充斥著腦海,眼睛濕潤了,背對著家人,阿芬不敢 回頭,不敢讓他們看見自己臉上滑下的淚滴。悔不當初,眼前呢,眼前的自己又將踏上一條怎樣的的路,未知的明天會怎樣?阿芬心里沒底,唯一讓她覺得心安的就是,那是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她的親姐姐,總不會害她的。
“芬,船邊風大”芬媽看阿芬在船舷邊站了很久,大聲喊到。“你過來坐到歇會。”
阿芬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水,極力擠出幾分笑容,回頭說”沒事的,我看看,就來”
直到燈火闌珊處漸行漸遠,船繞過一座山,外面黑乎乎的,除了風聲,就是艙室機房里的轟轟聲,阿芬才走到父母身邊坐下,渾身感覺像被抽空一樣的疲累。把頭歪在母親的肩頭,閉上眼,心里想著什么,誰也沒問,誰也不知。
迷迷糊糊中聽到媽說“娃兒睡著了,把包里的衣服拿件出來給他搭在身上,二蘭”
“爸,你拿給我,我抱著孩子不好翻”二蘭的聲音。
“唉,這次芬回來,我摸著孩子的手,粗嘎嘎的,真不曉得這女在那里受的啥罪,把個細皮嫩肉的磋磨得像是老太婆的爪子樣的”芬媽輕聲說。
“好了,你也別想了。以后,那家人的事就不再想了。”芬爸說。
“二蘭,這回,你怎么地也得給你妹找個頂靠的人戶。不要再讓她受一點罪了,你妹可就全指望你兩口子了。女長大了,結婚,就當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在咱這個窮家,沒法,這是命。嫁人,可得好好選個實誠的,家底厚實的,后半輩子就好過。”芬媽隔著老伴對二蘭說。
“我曉得,曉得。爸,你看我媽,像唐僧念經的。生怕我就虧待了她幺女了。我是她親姐姐啊。真是的。”二蘭說。
“你媽不放心也是對的,該叮嚀你的也是要叮嚀,不然,你不曉得找個啥樣的,萬一不如意,你妹這不是才出了火坑又。。。。。。”
“爸,你又來了”二蘭不滿的打斷說“我媽沒說完你又跟到來念叨了”二蘭抱著孩子站起來“爸,你把他放地上站會,幫我抱著這個,我去上廁所。腿腳都麻了”說著,踢了踢腿,把懷里的小女兒塞到芬爸懷里。
芬爸把也在懷里沒睡著,但也惺忪著眼打瞌睡的大外孫放在二蘭坐的位置“靠著外公”伸手接住外孫女,看著二蘭起身去船后找廁所。
“這個女,是一點聽不得大人說啥”芬爸說。
芬媽說“也難怪哦,她畢竟離家的時候小。和大人在一起的時候少,難交心也怪不得。只盼得她以后,多顧著點芬就行了。”
“嗯,我也這么想。等我們走了,阿芬也就這一個姐姐離得近點”
“你說,二蘭兩口子會給芬找個啥樣的嘞”芬媽突然問。
芬爸一怔“這哪曉得嘞?你腦子里的筋殼轉的讓人跟不上。”
“反正我想了,要是找的人戶不咋地,我就把芬領回來”芬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