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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艾德

他穿過臨冬城底的墓窖,如同之前幾千次一樣。 凜冬國度的王者用冰冷的眼光看著他經過,腳邊的冰原狼扭過石砌的狼頭向他嘶吼。最后,他來到父親長眠之處,在他身旁是布蘭登和萊安娜。“奈德,答應我。”萊安娜的雕像輕聲說。她頭戴碧藍玫瑰織成的花環,雙眼泣血。

艾德·史塔克驚坐而起,心臟狂跳,毛毯糾結。房間漆黑一片,敲門聲大作。“艾德大人。”有人高叫。

“等一等。”他身子虛弱,軀體赤·裸,跌跌撞撞穿過黑暗的房間。打開門,他看到正舉拳敲門的托馬德,以及手握燭臺的凱恩。兩人之間是國王的御前總管。

那人面無表情,幾乎像是石雕。“首相大人,”他語氣平板地說,“國王陛下宣您立刻覲見。”

這么說勞勃已經打獵歸來,也早該是時候了。“給我幾分鐘換衣服。”奈德讓總管等在門外。凱恩服侍他更衣,他穿上白色亞麻布外衣和灰色披風,褲子已經裁短,方便打上石膏的斷腿。他扣上首相徽章,以及一條沉重的銀鏈腰帶,最后將那把瓦雷利亞匕首系在腰間。

紅堡黑暗而寂靜。當凱恩和托馬德護送他穿過內城時,由缺轉圓的月亮已經低懸高墻。壁壘上,一名金色披風的守衛正來回巡視。

王家居室位于梅葛樓,那是一座巨大的方形要塞,深藏在紅堡的中心地帶,由十二尺厚的圍墻以及干涸但插滿尖刺的護城河團團包圍。這是座城中之城。柏洛斯·布勞恩爵士把守在吊橋彼端,白色精鋼鎧甲在月光下寒氣森森。進樓之后,奈德又經過兩名御林鐵衛,普列斯頓·格林菲爾爵士站在樓梯口,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守在國王寢室門外。三個雪白披風的騎士,他憶起過去,一陣詭異的寒意襲上心頭。巴利斯坦爵士的臉和他的盔甲一樣蒼白。奈德只需看他一眼,便知大事不妙。王家總管打開門,“艾德·史塔克公爵大人,國王之手。”他高聲宣布。

“帶他進來。”勞勃喊道,聲音出奇地混濁。

臥室兩端對稱位置的壁爐里火燒得熾熱,讓房間充滿一種陰沉的紅色亮光。屋內的熱度高得令人窒息,勞勃躺在掛著幔帳的床上,派席爾國師隨侍在旁,藍禮公爵則焦躁地在緊閉的窗前踱步。仆人來來去去,或增添柴火,或煮熱葡萄酒。瑟曦·蘭尼斯特坐在床邊,靠近她的丈夫。她頭發散亂,似乎剛從睡夢中醒來,但那雙眼中卻毫無睡意。托馬德和凱恩扶著奈德穿過房間時,那雙眼睛便直直地盯著他看。他移動的速度非常緩慢,仿佛置身夢境。

勞勃雙腳伸在毛毯外,還套著靴子,奈德看見皮革上沾滿泥土和干草。一件綠色外衣扔在地上,上面有割開后棄置的痕跡,以及褐紅的污垢。房間彌漫著煙塵與血腥,還有死亡的氣息。

“奈德,”國王看見他的臉,便小聲說。他的臉色蒼白一如牛奶。“靠……近一點。”

奈德的侍衛扶他上前。他一手撐著床柱,穩住身子。他只需低頭看勞勃一眼,便知傷勢有多嚴重。“是什么……?”他開口欲問,喉嚨卻仿佛被鉗子夾住。

“是一只野豬。”藍禮公爵仍穿著綠色獵裝,斗篷上全是血。

“一頭該死的惡魔。”國王嘶聲道,“我自己失誤。酒喝多了,結果沒射中,我活該下地獄。”

“你們都在干什么?”奈德質問藍禮公爵,“巴利斯坦爵士和御林鐵衛都跑哪兒去了?”

藍禮撇撇嘴。“我哥哥他命令我們站一邊兒去,好讓他單獨對付那只野豬。”

艾德·史塔克揭開毛毯。

他們已經竭盡所能為他縫合,但效果依舊不明顯。那野豬一定是頭可怕的家伙,它用兩根長牙把國王從下·體一直撕裂到胸·部。派席爾國師用來包扎的浸酒紗布已經染滿鮮血,散發的氣味更是駭人。奈德的胃一陣翻攪。他松開毛毯。

“臭死了,”勞勃道,“這就是死亡的臭氣,別以為我聞不出來。這回我可被整慘了,對吧?不過我……我也沒讓它好過,奈德。”國王的笑容與傷口同樣驚人,他的牙齒一片血紅。“我一刀捅爛了它眼睛。你問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問哪!”

“是的,”藍禮公爵喃喃道,“照我哥哥的吩咐,我們把尸體帶了回來。”

“帶回來準備晚宴。”勞勃輕聲說,“讓我們獨處一下。你們都退下,我要跟奈德談談。”

“勞勃,親愛的……”瑟曦開口。

“我說過了,給我退下。”勞勃的堅持里有幾分他昔日的剛毅。“你是哪個字聽不懂啊,臭女人?”

瑟曦攏起她的裙子和自尊,領頭走向房門。藍禮公爵和其他人跟在后面。派席爾大學士留了下來,雙手顫抖著把一杯濃濁的白色液體遞給國王。“陛下,這是罌粟花奶,”他說,“請喝下去,給您止痛。”

勞勃用手背揮開杯子。“快滾,老不死,我再過不久就要一睡不醒了。滾出去。”

派席爾國師給了奈德一個受傷的眼神,拖著腳離開了。

“勞勃,你該死的,”只剩他們兩人后,奈德開口說。他的腿痛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也或許是悲痛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坐到床邊,坐在他的朋友身旁。“你非得這么魯莽不可?”

“啊,操你,奈德,”國王粗聲道,“我好歹宰了那王八蛋,對不?”一撮蒙塵的黑發落下來遮住他的眼,他抬頭瞪著奈德。“我該把你也宰了才對,連打獵都不肯讓人安安靜靜地打。羅拔爵士找到我啦。說什么要砍格雷果的頭。想來就不舒服。我沒對獵狗講。讓瑟曦去嚇嚇他罷。”他笑到一半,突然一陣劇痛襲身,便轉為悶哼。“諸神慈悲,”他喃喃念道,疼痛地喘氣。“那女孩。丹妮莉絲。她只是個孩子,你說得沒錯……這就是為什么,那女孩……天上諸神派這頭野豬……派來懲罰我……”國王咳出一灘鮮血。“錯了,我做錯了,我……她只是個女孩……瓦里斯,小指頭,連我弟弟……廢物……奈德,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敢對我說一個不……只有你……”他在極度疼痛的狀態下,虛弱地舉起手。“拿紙筆來。就在那邊桌上。把我說的寫下來。”

奈德把紙攤平在膝蓋上,拿起羽毛筆。“陛下,請您指示。”

“以下為拜拉席恩家族的勞勃一世,安達爾人和其他人的——把他媽的那些鬼頭銜通通放進去,你知道是哪些——的遺囑。余在此任命臨冬城公爵,國王之手,史塔克家族的艾德為攝政王及全境守護者……自余死后……代余……代余統理國事……俟吾兒喬佛里成年……”

“勞勃……”喬佛里不是你兒子,他想說,卻說不出口。勞勃所承受的痛苦清楚明白地寫在臉上,他不忍心將更多痛苦加諸于他。于是奈德低頭振筆疾書,只將“吾兒喬佛里”改為“吾之合法繼承人”。欺瞞讓他覺得自己人格污損。這是我們為愛而撒的謊,他心想,愿天上諸神原諒我。“您還要我寫什么?”

“寫……該寫什么就寫什么。遵守,保護,新舊諸神,你知道這些啰嗦詞語。寫完我來簽名。等我死了把這個交給御前會議。”

“勞勃,”奈德的語氣充滿悲傷,“不要這樣,不要離開我。國家需要你。”

勞勃緊握住他的手,用力擠壓。“奈德·史塔克,你……真不會說謊。”他忍痛說,“這國家……這國家很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昏君,跟伊里斯一樣的昏君。諸神饒恕我。”

“不,”奈德告訴他垂死的老友,“陛下,您和伊里斯不一樣。您比他好得太多。”

勞勃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嘴角還帶著血跡。“至少,人們會說……我這輩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沒有錯。你不會讓我失望的。這國家就交給你了。你會比我更討厭治理……但你會做得很好。你寫好了么?”

“好了,陛下。”奈德把紙遞給國王。國王胡亂簽了個名,在字里行間留下一灘血跡。“封印時需有人見證。”

“記得把那只野豬當我葬禮的主菜,”勞勃嘶聲道,“嘴里塞個蘋果,皮烤得香香脆脆,把那王八蛋給吃啰。我管你會不會撐死。答應我,奈德。”

“我答應你。”奈德說。答應我,奈德,萊安娜在應和。

“那女孩,”國王說,“丹妮莉絲,讓她活命吧。如果你有法子,如果……還來得及……命令他們……瓦里斯,小指頭……別讓他們殺她。還有,幫幫我兒子,奈德。讓他變成……比我更好的人。”他痛得皺眉,“諸神可憐我。”

“他們會的,我的朋友,”奈德說,“他們會的。”

國王閉起眼睛,似是稍覺放松。“到頭來竟被野豬所殺,”他喃喃自語,“要不是這么痛,真該大笑一場。”

奈德沒笑。“要不要這就叫他們進來?”

勞勃虛弱地點頭。“也好。老天,這兒怎么冷成這副德行?”

仆人們沖進來,趕忙為爐火添柴。王后已經走了,至少這算一點安慰。如果瑟曦還有點理智,奈德心想,她應該帶著孩子趕在黎明前逃走。她已經拖延太久。

勞勃國王也并不想念她。他讓弟弟藍禮和派席爾國師作見證,然后拿起國璽,蓋在奈德滴在紙上的熱黃蠟泥上。“現在給我止痛的東西,讓我去死罷。”

派席爾國師匆忙調制了另一帖罌粟花奶。這次國王喝了個干凈,拋出杯子,他的黑胡須上沾滿了濃稠的白色液滴。“我會做夢嗎?”

奈德給了他答案。“陛下,您會的。”

“那就好,”他微笑道,“奈德,我會替你向萊安娜問好。幫我好好照顧我的孩子。”

這番話有如一把尖刀在奈德肚里翻攪。剎那間他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無法逼自己說謊,但他接著想起了那些私生子,想起還在母親懷里的芭拉,艾林谷的米亞,爐邊打鐵的詹德利……“我會……把你的孩子當作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愛護。”他緩緩地說。

勞勃點點頭,閉上眼睛。奈德看著罌粟花奶從自己老友臉上洗去疼痛,他軟弱無力地陷進枕頭堆,沉沉睡去。

沉重的鎖鏈輕聲作響,派席爾大學士朝奈德走來。“大人,我會盡我全力,可傷口已經長疽。他們花了兩天時間才把他送回來,等我見到傷勢為時已晚。我可以減輕陛下的傷痛,但現在能救他的只有天上諸神了。”

“還能活多久?”奈德問。

“照理說他現在已經死了。我還從沒見過求生意志這么強的人。”

“我哥一向很強壯,”藍禮公爵說,“或許不頂聰明,但強壯是勿庸置疑。”臥室里悶熱難耐,他的額際布滿晶亮的汗珠,模樣仿佛是勞勃的翻版,年輕、黝黑而英俊。“他殺了那頭豬。也不管自己內臟都從肚子里跑出來了,他還是宰了那頭野豬。”他的聲音充滿驚奇。

“只要敵人還站著,勞勃就決不會離開戰場。”奈德告訴他。

門外,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依舊把守著高塔樓梯。“派席爾大學士已經給勞勃喝過罌粟花奶,”奈德告訴他,“未經我同意,任何人不得打擾他休息。”

“遵命,大人。”巴利斯坦爵士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還要蒼老。“我辜負了我神圣的職責。”

“再忠勇的騎士,也沒法避免國王傷害自己,”奈德說,“勞勃喜歡獵野豬,我看他殺死過不下一千只。”他總是毫不退縮地站穩腳跟,立定原地,手握長槍,還常趁野豬沖鋒時大聲咒罵,只等最后一刻,只等野豬幾乎要撲到他身上時,他才準確利落地將其一槍刺死。“誰知道他竟會被這只豬所殺呢?”

“艾德大人,您太仁慈了。”

“連國王自己也這么說。他說是酒壞了事。”

白發蒼蒼的騎士虛弱地點頭。“我們把野豬從窩里趕出來時,陛下他已經連馬都坐不穩了,但他還是命令我們站到一邊。”

“巴利斯坦爵士,我倒是很好奇,”瓦里斯輕聲細語地問,“這酒是誰拿給國王的?”

奈德根本沒聽見太監走近的聲音,然而一轉頭,他就在那兒,穿著曳地的黑天鵝絨長袍,臉上新撲過粉。

“國王喝的是帶在自己身上酒袋里的酒。”巴利斯坦爵士道。

“就那么一袋?打獵很容易口渴哪。”

“我沒有數,但陛下喝的肯定不止一袋。只要他開口,他的侍從就會拿一袋新的給他。”

“真是個忠于職守的好孩子,”瓦里斯道,“陛下他永遠都不愁沒得喝喲。”

奈德嘴里一陣苦澀。他回憶起那兩個被勞勃趕去拿撐胸甲的鉗子的金發男孩。當天晚宴上,國王把這件事說給每個人聽,笑到難以自制。“是哪個侍從?”

“年長的那個,”巴利斯坦爵士說,“藍賽爾。”

“這孩子我挺清楚的,”瓦里斯說:“是個堅強的男孩,凱馮·蘭尼斯特爵士的兒子,泰溫大人的侄子,王后的堂弟。真希望這好孩子別太自責。孩子在天真無邪的少年時期總是很脆弱的,這我可是深有體會。”

瓦里斯自然有過少年時期,但奈德卻懷疑他是否天真無邪過。“聽你說起孩子,關于丹妮莉絲·坦格利安那件事,勞勃已經回心轉意。無論你安排了什么,我要你立刻收回成命。”

“唉喲,”瓦里斯說,“‘立刻’恐怕都為時已晚哪。鳥兒已經飛上了天。不過大人,我盡力而為。告退。”他鞠個躬,消失在樓梯下。下樓之時,軟跟的拖鞋在石板表面摩擦,宛如囈語。

凱恩和托馬德正扶著奈德過橋,藍禮公爵卻從梅葛樓里出來。“艾德大人,”他在身后喊,“若您不介意,可否借一步說話?”

奈德停下腳步。“好。”

藍禮走到他身邊。“請您的人退下。”他們站在橋的正中央,橋下是干涸的護城河。河床上排列尖刺,月光將殘酷的刀刃染成銀白。

奈德揮手。托馬德和凱恩點點頭,恭敬地退開。藍禮公爵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橋對面的柏洛斯爵士,以及背后樓梯口的普列斯頓爵士。“那封信,”他靠過來。“可與攝政有關?我哥是否任命您為全境守護者?”他沒等對方回答。“大人,我有三十個貼身護衛,還有其他騎士和貴族朋友。給我一個鐘頭,我就能給您一百個人。”

“大人,請問我要這一百人做什么呢?”

“當然是先發制人!立即行動,趁眼下大家還在熟睡。”藍禮回頭看看柏洛斯爵士,壓低音量,急切地悄聲說,“我們得把喬佛里從他母親手里奪過來當籌碼,是不是守護者無關緊要,誰挾有國王才能號令全國。彌賽拉和托曼也要抓起來。一旦我們有了瑟曦的孩子,她就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候御前會議將承認您為攝政王,并讓您當喬佛里的監護人。”

奈德冷冷地打量著他。“勞勃還未斷氣。天上諸神或許會饒他一命也未可知。倘非如是,我也將立刻召集御前會議,公開遺囑,討論繼承之事。我不會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殺人流血,犯下把驚慌失措的孩子從睡夢中強行拉走的罪行。”

藍禮公爵后退一步,全身繃緊猶如弓弦。“你每耽擱一秒,就是多給瑟曦一秒準備的時間。等勞勃一死,只怕就為時已晚……對你我兩人都是如此啊。”

“那我們就祈禱勞勃不要死吧。”

“我看不大可能。”

“有時天上諸神也有慈悲之心。”

“蘭尼斯特可沒有。”藍禮轉身越過護城河,朝他垂死兄長所在的高塔走去。

等奈德回到臥室,已經心力交瘁,但他很清楚今晚自己是不用睡了。在權力的游戲之中,你不當贏家,就只有死路一條,那天在神木林里,瑟曦·蘭尼斯特這么對他說。他不禁思索:拒絕藍禮公爵的提議,究竟是不是明智之舉?他對權謀斗爭毫無興趣,拿小孩做為要脅籌碼更為他所不齒,然而……倘若瑟曦決定反抗,而非流亡,那他需要的可就不僅是藍禮的一百名衛士了,遠遠不夠。

“把小指頭找來,”他告訴凱恩,“如果他不在臥室,不管帶多少人,把君臨的每一間酒店和妓·院通通搜遍,你也要找到他。天亮之前必須帶他來見我。”凱恩鞠躬離去,奈德又轉向托馬德,“風之巫女號明晚漲潮時分啟航,你選好隨行護衛了嗎?”

“十個人,由波瑟領隊。”

“二十個,你親自帶頭。”奈德說。波瑟雖然勇敢,卻嫌魯莽。他希望照顧女兒的人更可靠也更有判斷力。

“遵命,老爺,”湯姆說,“說真的,離開這里,我可不會難過。我很想念我老婆。”

“你們北行途中會靠近龍石島,我需要你替我送封信。”

湯姆一臉不安。“大人,去龍石島?”坦格利安家族的這座島嶼要塞素以地勢險惡著稱。

“告訴柯斯船長,一旦進入島嶼的視線范圍,即刻升上我的旗幟。他們恐怕不會歡迎不請自來的訪客。如果他不肯去,要多少錢都給他。我給你的這封信,你必須當面交給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大人,絕不能交給別人。不管是他的總管、侍衛隊長或他的夫人都一樣,一定要交給史坦尼斯公爵本人。”

“是的,大人。”

托馬德離開后,艾德·史塔克坐著凝望床邊桌上的蠟燭明焰,有好一陣子完全被悲傷所淹沒。他只想去神木林,跪在心樹下,祈禱那曾經與他情勝手足的勞勃·拜拉席恩能夠活命。將來人們會說艾德·史塔克背叛了國王的友誼,奪走了他子嗣的繼承權。他只希望天上諸神能體諒他的苦衷,而勞勃若死后有知,也能知悉真相。

奈德取出國王的臨終遺囑。那只是一張蓋上黃色蠟印,寫了只字片語,卻留下一灘血跡的脆弱的白色卷軸。勝負生死,實在只是一線之間。

他抽出一張白紙,取筆沾了墨水。致拜拉席恩家族的史坦尼斯國王陛下,他寫道,當您接獲此信之時,令兄勞勃,吾人過去十五年來的國君,已經過世。他在御林狩獵時為一野豬所傷……

字句似乎在紙上扭曲纏繞,他不得不停筆思考。泰溫大人和詹姆爵士絕不會忍受恥辱,他們寧可興兵反抗也不會逃走。自瓊恩·艾林遭人謀害,想必史坦尼斯大人也頗感恐懼,但此刻他必須趁蘭尼斯特軍還未出動之機,立即率領所部人馬駛向君臨。

奈德字斟句酌寫完了信,在末尾簽上“全境守護者,國王之手,臨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然后吸干墨水,對折兩次,就著燭焰融了封蠟。

他的攝政期將會非常短暫,他一邊看著封蠟變軟,一邊想。新王會任命新的首相。屆時奈德便可返家。回臨冬城的念頭牽起他嘴角一絲微笑。他想重聽布蘭的歡笑,想和羅柏一同出外放鷹,想看瑞肯玩耍嬉鬧。他想雙手緊緊摟著自己的夫人凱特琳,躺在自己的床上無夢安眠。

他正把冰原狼印章蓋在柔軟的白蠟上時,凱恩回來了,戴斯蒙跟他一道,小指頭則走在兩人中間。奈德向侍衛道謝后把他倆遣開。

培提爾伯爵穿著藍天鵝絨外衣,帶著寬松的袖子,銀邊斗篷上繡滿仿聲鳥。“我想我該說恭喜啰。”他邊說邊坐下。

奈德皺眉。“國王此刻身負重傷,命在旦夕。”

“我知道,”小指頭說,“但我也知道他任命您為全境守護者。”

奈德的視線飄到身旁桌上,國王的信還未拆封。“大人,請問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瓦里斯的暗示,”小指頭說,“而您現在證實了。”

奈德的嘴因憤怒而扭曲:“去他的瓦里斯和他的小小鳥兒。凱特琳說得沒錯,這人懂妖法。我不信任他。”

“很好,你慢慢學乖了。”小指頭向前靠,“可我敢打賭你大半夜把我拖來,不是來討論太監的。”

“不是,”奈德承認,“我知道了瓊恩·艾林保守的秘密,他便是因此遭人滅口。勞勃死后沒有親生兒子可以繼承王位。喬佛里和托曼是詹姆·蘭尼斯特和王后亂倫產下的私生子。”

小指頭揚起一道眉毛。“令人震驚。”然而他的語氣顯然完全不感驚訝。“女孩也是?想也知道。所以國王死后……”

“王位應傳給史坦尼斯大人,勞勃最年長的弟弟。”

培提爾伯爵捻著尖胡子,仔細思索這個問題。“看來是如此。除非……”

“大人,除非?這事沒有任何疑問。史坦尼斯是王位繼承人,沒有什么可以改變這事實。”

“缺了你的協助,史坦尼斯得不到王位。如果你夠聰明,應該確保喬佛里登基為王。”

奈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一點榮譽心都沒有嗎?”

“哎,有當然是有那么一點點啦。”小指頭漫不經心地回答,“仔細聽我說。史坦尼斯并非你我之友,連他兄弟兩人都受不了他。這家伙是鋼鐵鑄的,個性強硬、絕不妥協。想也知道,屆時他會另立新的首相和御前會議。他當然會謝謝你把王冠交給他,但他不會因此而喜歡你。更何況他一旦登基,必定會引來戰事。你想想,除非瑟曦和她的私生子通通死光,否則史坦尼斯的王位絕對坐不安穩。泰溫大人會坐視他女兒的頭給晾在槍上嗎?凱巖城肯定會起兵,而他們絕非勢單力薄。勞勃愿意赦免曾在伊里斯王手下做事的人,只要他們向他宣誓效忠。史坦尼斯可沒這么好心腸。他永遠不會忘記風息堡之圍,提利爾大人和雷德溫大人則是不敢忘記。只要曾經高舉火龍旗幟,或與巴隆·葛雷喬伊一同興兵作亂的人都會怕他。若是把史坦尼斯送上鐵王座,我敢向你保證,王國會血流成河。”

“我們再看看錢幣的另一面。喬佛里眼下才十二歲,而且大人,勞勃選的攝政王是你啊。你既是首相,又是全境守護者。史塔克大人,你是大權在握,只需伸手便可奪取天下。與蘭尼斯特家和好,釋放小惡魔,讓喬佛里和你的珊莎結婚,再把你的小女兒嫁給托曼,讓你的繼承人迎娶彌賽拉。距離喬佛里長大成人還有四年時間,到時候他會把您當成再世生父,就算他沒有,這個嘛……大人,四年時間可也不短,足夠把史坦尼斯大人解決掉了。之后若是喬佛里惹人厭,我們可以揭穿他的小秘密,然后把藍禮大人送上王位。”

“我們?”奈德重復道。

小指頭聳聳肩。“您總需要別人來幫您分擔重責大任吧。我可以跟您保證,我的價碼絕對最公道。”

“你的價碼。”奈德聲音冰冷。“貝里席大人,你剛才建議的可是叛國大罪。”

“除非我們失敗。”

“你忘了,”奈德告訴他,“你忘了瓊恩·艾林,你忘了喬里·凱索,你還忘了這個。”他抽出那把匕首,放在兩人中間的桌上。由龍骨和瓦雷利亞精鋼打造的短刀,鋒利一如對與錯、真與假,生與死之間的差異。“貝里席大人,他們派人殺我兒子。”

小指頭嘆口氣。“恐怕我真是忘了,大人,請您原諒。我居然忘了自己在跟史塔克家的人說話。”他撇撇嘴。“所以就是史坦尼斯和戰爭?”

“我們別無選擇,史坦尼斯是繼承人。”

“反正我也沒資格和全境守護者爭辯。那么,您找我有何貴干?想必不是為了我的智慧。”

“我會盡我所能忘記你的……智慧,”奈德嫌惡地說,“我找你來,是因為你答應過凱特琳會幫忙。眼下對我們每個人都是危險時刻。勞勃的確任命我為守護者,但在世人眼中,喬佛里依舊是他的兒子和繼承人。王后身邊有十來個騎士和上百名侍衛聽候差遣……足夠對付我留在身邊的護衛。況且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口,她弟弟詹姆很可能正率領蘭尼斯特大軍,浩浩蕩蕩朝君臨開來。”

“而你卻沒有軍隊。”小指頭把玩著桌上的匕首,用一根指頭緩緩旋轉。“藍禮大人和蘭尼斯特家之間素無好感。青銅約恩·羅伊斯,巴隆·史文爵士,洛拉斯爵士,坦妲伯爵夫人,還有雷德溫家的雙胞胎……他們各自有一批騎士和侍衛在城里。”

“藍禮有三十個貼身護衛,其他人更少。就算他們全站到我這邊,也還是不夠。我需要都城守衛隊的支持。他們一共有兩千人,并宣誓守護城堡與市鎮,以國王之名維護和平。”

“啊,可是當王后立了一個國王,首相卻立了另一個,請問他們要以誰之名維護和平呢?”培提爾伯爵伸出手指輕推匕首,讓它在原地打轉。匕首旋轉不息,邊轉邊搖晃。最后速度減緩,終至停止時,刀尖正對著小指頭。“唉,這就是答案啦。”他微笑道,“誰付錢,他們就聽誰的話。”他向后靠上椅背,直直地看著奈德的臉,那雙灰綠的眼睛里閃著嘲弄之色。“史塔克,你把榮譽當鎧甲穿在身上,自以為能保你平安,結果卻讓自己負擔沉重,行動困難。瞧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很清楚找我來目的為何,也知道要請我做什么,更明白這件事勢在必行……可一點也不名譽,所以話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奈德的頸項因為緊張而僵硬,有好一陣子他委實太過惱怒,以致不敢輕易開口。

小指頭笑道:“我應該逼你親口說出來的,但那樣太殘忍啦……所以我親愛的好大人,您別擔心。為著我對凱特琳的愛,我這就去找杰諾斯·史林特,確保都城守衛隊站在您這邊。六千金龍應該足夠。三分之一給司令,三分之一給各層士官,剩下的三分之一留給士兵。本來用這價錢的一半或許也行,不過我還是別冒險的好。”他面露微笑,拾起匕首交還奈德,刀柄朝向對方。

第十二章 海怪之女第二十五章 瑟曦第七十七章 提利昂第七十章 女王的首相(巴利斯坦四)第五十一章 席恩(七)第三十四章 艾莉亞第七十章 女王的首相(巴利斯坦四)第一章 序曲第十三章 艾莉亞第四十一章 瓊恩第三十八章 旁觀者(阿里歐何塔)第九章 布蘭第二十六章 布蕾妮第二十二章 擁女王者第十三章 瑟曦第六章 瓊恩第二十六章 布蕾妮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十一)第二十八章 艾德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五十九章 被拋棄的騎士(巴利斯坦二)第四十三章 布蕾妮第五十二章 瓊恩第九章 布蘭第三十九章 艾莉亞第五十六章 布蘭第二十七章 艾莉亞第五章 布蘭第四章 提利昂第十六章 丹妮莉絲(三)第十二章 海怪之女第二十八章 珊莎第五十八章 珊莎第二十五章 席恩第十五章 艾莉亞第二章 先知第四十五章 盲眼女孩(艾莉亞一)第五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五十二章 珊莎第十五章 瓊恩第三十五章 運河邊的貓兒第十二章 海怪之女第五十四章 布蘭第三十章 瓊恩第六十五章 丹妮莉絲第五十八章 珊莎第三十四章 凱特琳第四十五章 珊莎第四十二章 阿蓮第三十八章 布蘭第六十七章 席恩第十三章 布蘭(一)第二十六章 奈德第六十九章 瓊恩(十三)第七章 艾莉亞第二十五章 席恩第四十七章 布蘭第四十一章 背叛者(席恩五)第四十五章 詹姆第九章 戴佛斯(一)第六十六章 珊莎第三十七章 提利昂第三十八章 布蕾妮第六十二章 祭品(阿莎三)第七十三章 瓊恩第四十八章 艾德第八十章 珊莎第三十九章 提利昂第四十六章 艾德第二十九章 凱特琳第六十一章 獅鷲的重生(格里夫/瓊恩克林頓)第十五章 艾莉亞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第十四章 提利昂第五十三章 提利昂第七十五章 山姆威爾第三十一章 艾莉亞第六十章 被拒絕的求婚者(昆汀三)第三十六章 布蘭第三十七章 提利昂第三十七章 臨冬城王子(席恩四)第三十一章 詹姆第二十四章 丹妮莉絲第二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六十二章 祭品(阿莎三)第十八章 瑟曦第三十章 提利昂第三十七章 詹姆第四十七章 布蘭第六十八章 珊莎第二章 先知第三十八章 旁觀者(阿里歐何塔)第二十章 淹人第七章 凱特琳第三十六章 丹妮莉絲(六)第四十六章 山姆威爾第二十一章 詹姆第十四章 瓊恩第七章 瓊恩第三章 凱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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