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手。
那個多恩的王子已經逝去三天了。
從灰穹嘶鳴而落的冷雨將磚道化作洪流,暗淡的黎明夜色掩照下,他咽下的最后一息。余火雖大都已被滂沱熄滅,哈茲卡hazkar金字塔的灰燼里卻依舊升騰起悶燒的繚繞。至于那座雷哥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黑色巨約日贊yherizan金字塔,看上去活像個綴滿灼目橘黃寶石的肥婆。
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遙望著遠端的殘垣,深思著:或許眾神終歸還是有所聆聽。若非甘露天降,彌林早已被這火勢化作塵土。
沒有任何龍的跡象,他也不想看見。龍對于雨無愛。東方破曉之處的地平線上斜刺出一縷薄紅。這又勾起了賽爾彌對受傷的第一滴血的往昔追憶。流血總比痛苦更快,無論傷口再深。
他偎依著欄桿而立在大金字塔的最高階上,一如過往清晨巡視蒼空,期待他的女王能和黃昏一樣飄然而至。當他知曉來自于女王寢宮的那個王子的死訊,他對自己如是說:她絕不會拋棄我們,她離不開她的子民。
賽爾彌返回室內,雨線沿著他的白袍背部流淌,毯子和地面上留下了他濕滑的靴跡。昆汀·馬泰爾的遺體依他之命陳列在女王的床上。他曾是騎士,以及多恩的親王。能讓他斃在他穿越半個世界來尋覓的床頭也算種仁慈。寢具算是毀了——床間處處散發著血腥與焦糊,但賽爾彌認為丹妮莉絲會原諒的。
彌桑黛守在床邊,她夜以繼日的守著王子,試著理解任何他能表達出的需求;當他足夠清醒能飲用時喂他水和罌粟花奶;聆聽著他時不時咆哮出的少數幾句囈語;當他沉寂時又為之讀上故事;沉睡在他床邊的靠椅上。賽爾彌爵士曾讓女王的侍酒們來幫忙,但即使最勇敢的也被這燒傷之景所嚇退。藍衣仁者他們從未前來,雖然他催促了他們四次有余。或許他們早已騎著灰馬逃匿了吧。
小納斯人覺察到他:“尊敬的閣下,王子現已經超脫了痛苦。他的多恩神坻以帶他回故鄉。看,他笑了。”
你如何知曉?他沒張口。若是龍把他吞噬掉了倒好。起碼是個爽快的了斷,而這……浴火是種可怕的死法。難怪地獄的一半是火焰。“蓋好他。”彌桑黛將被單蓋過了王子的臉。“他會被怎么樣,閣下?他離家是如此之遙遠。”
“我想他會返回多恩。”但如何?骨灰?那需要更多的火焰,而巴利斯坦早已不能忍受。我們必須將血肉分離下骨骼。用甲蟲,而不是蒸煮。在維斯特洛,靜默姐妹就會這么做。但這是奴隸灣,最近的一個靜默姐妹也遠在千里之外。“你該睡了,孩子,在你自己的床上。”
“恕我直言,閣下,您也一樣。您也多久沒合眼了。”
已經許久了,孩子。自從三叉戟河畔。大學士派席爾曾告訴他:老年人不像年輕人一樣需要那么多睡眠,但卻不僅于此。他已經到了那個害怕一閉眼就再也無法醒來的歲數。換作他人或許寄希望于于睡夢中安詳,但這決不該是御林鐵衛的。
“長夜漫漫”他告訴彌桑黛,“總是事務繁雜,無論在此還是七國。但現在你已盡力了,孩子。休息下吧。”若諸神慈悲,愿你夢中無龍。
待到女孩離去,老騎士掀起被單最后再看了眼昆汀·馬泰爾的容貌,又或殘存下的。太多的血肉被扯走以至于見骨。他的雙眼浮腫。他該呆在多恩的。他該安于現狀。不是誰都可以與龍共舞的。又一次把這孩子蓋好,他尋思起是否有人為他的女王合眼,又或她橫尸在多斯拉克海的高草之中,凝視天穹直到成為骨架。
“不。”他高聲道“丹妮莉絲沒死。她騎龍而去。我親眼見證。”他無數次重復過——但堅信于此卻愈發艱難。她頭發著火了,我也看見。她在燃燒——即便我沒看見她滑落,還有太多人發誓目睹了。
不經意間白晝已至。雨依舊下,東方的天空掛著個含糊的光影。而剃頭者與此相伴而來。斯卡哈茲依舊他那套黑裙,護脛及塑形的護胸的裝扮。他腋下的銅面具倒是新的——懶散吐舌的狼頭。他以致敬的口吻道:“那,蠢貨還是死了,是嗎?”
“昆汀王子沒能挺到清晨。”剃頭者的知曉沒讓賽爾彌意外。金字塔內,言語似風。“御前會議被召集了嗎?”
“他們等著女王之手的光臨。”
我可不是什么手,些許的他想咆哮道。我只是個騎士,女王的護佑者。此非吾欲。但女王出走國王被囚,總要有人主持大局,而巴利斯坦不信剃頭者。“綠衣仁者方面有消息了么?”
“她還沒回到城里。”斯卡哈茲曾反對派女祭司,而迦菈札·迦菈莉自己也抗拒任務。她允諾寧愿去尋求和平,但希札達哈·佐·洛拉克最好還是由智慧的專家去應付。巴利斯坦毫不退讓,終歸綠衣仁者彎頭同意去盡力而為。
“城中如何?”賽爾彌問剃頭者。“按你所命,所有城門均合攏填封。我們正通緝著任何線索或淵凱人留在城里的,并驅逐逮捕我們所遇見的。大部分都隱匿了起來。金字塔內,毫無疑問。忠誠無慮的將士守衛者城墻與高塔,靜待來犯。兩百來個貴族之后聚集在廣場,在雨中站在他們的涂卡上要求謁見。他們要求釋放哈茲達爾和我的死刑,以及你去宰了那些龍。他們被告知騎士專長于此。哈茲卡hazkar金字塔的清理搬運還在繼續。巨金字塔yherizan和uhlez的祭祀放棄了它們給那群龍。”
巴利斯坦知曉這些。“那行兇的數目?”他問道,恐懼著答案。
“29。”
“29?”這遠糟于他的預期。鷹身女妖之子兩天之前就宣戰了。頭個夜里是三具命案,第二天九個。但從9到29只用了一個晚上而已……
“中午前就會突破30的。你怎么如此沮喪,老人?你還能期盼什么?鷹身女妖要釋放哈茲達爾,所以他就派他的兒子們持刀上街。死者都是新面孔和剃頭者,一如既往。一個是我手下,銅盔野獸。鷹身女妖留在尸體邊的標記,不是畫在行道上的粉筆就是墻上的劃痕。在雨水沖刷掉之前,其中還出現標語:‘屠龍有理。’他們寫道,還有‘哈格哈茲是英雄。’‘丹妮莉絲必須死。’也出現了。”
“血債……”
“290塊金塊來自于每個金字塔,嗯”斯卡哈茲嘟囔著,“馬上就被收來——但這點金錢損失會讓鷹身女妖住手。只有血才會。”
“如你所說。”又是人質。若我默許,他會殺光他們全部。“再說多少遍也一樣,還是不行!”
“女王之手,”斯卡哈茲厭惡的嘟囔著,“一個老女人的手,我記得,是褶皺又無力的。我希望丹妮莉絲盡快返回。”他放下了他的銅質狼面具。“你的會議將無窮無盡。”
“那是女王的御前會議,不是我的。”賽爾彌換上了個干的斗篷扣上了他的劍鞘,緊隨剃頭者下樓。
今早的柱廳沒有請愿者。盡管他是名義上的首相,巴利斯坦不會在女王的缺席下開庭,也不會允許斯卡哈茲·莫·坎達克這么做。哈茲達爾怪異的龍椅已被巴利斯坦下令移走,但他也沒把女王鐘愛的枕席放回。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圓桌置于廳正中,四周環繞高椅便于人們坐下相互交流。
當巴利斯坦踏下大理石階,人們紛紛起立,斯卡哈茲剃頭者站在他身側。母親之子馬瑟倫的人出席,由自由兄弟團的司令賽門·斯崔普拜克帶頭。堅盾(團)新選了指揮官,叫做塔爾·托拉克的黑膚色盛夏群島人。他們老的指揮官摩羅諾·尤斯·鐸伯被傳染病奪取了生命。灰蟲子是忠誠的,由三位戴著尖頭盔的閹人士官列席。風鴉團由兩個經驗豐富的傭兵代表,箭手尤金和滿身傷疤的斧手鰥夫。他們兩個據說在達里奧·納哈里斯缺席后分享了指揮權。絕大部分女王的卡拉薩跟著哈戈和拉卡洛前往多斯拉克海去尋找她。但斜眼跛腳的仁慈的羅姆莫為那些留下的代言。
桌子對面坐著四個哈茲達爾王的前侍衛,巨人戰士喬戈郝,碎骨者貝拉喬,會數數的卡馬戎,以及斑點貓。賽爾彌無視了剃頭者斯卡哈茲的拒絕,堅持讓他們出席。,他們曾幫助過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拿下這座城市,所以不該被遺忘。他們或許是血腥的屠夫和殺手,但這是他們表達忠誠的方式——對于哈茲達爾王,是的,也是對于女王的。
最后壯漢貝沃斯蹣跚的進入了大廳。
那閹人滿臉死氣,就仿佛死亡曾親吻過她一樣。死亡瞄上了他。他看起來至少瘦了二十多公斤,他胸腹上負滿了愈合的傷疤曾舒展平滑的暗棕色皮膚,現在松垮褶皺的掛在他身上,垂垂搖晃,好似三倍有余的長袍。他步履艱難,看上去有點遲疑。
即使如此,他的出現也讓老騎士欣喜。他曾與壯漢貝沃斯一同跨越了半個世界,他知道他可以依賴于這人,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貝沃斯。你能加入我們真讓人欣喜”
“白胡子,”貝沃斯笑道,“洋蔥和肝在哪?壯漢貝沃斯已不復當年,他必須進食,再變強壯。有人讓壯漢貝沃斯生恙,某人必須死。”
某人會的,或許,還不止一位。“做吧,老朋友,”當貝沃斯坐下背過雙手,巴利斯坦繼續道,“昆汀·馬泰爾今早離世了,黎明之前。”
鰥夫笑道,“龍騎士。”
“蠢貨,我這么叫他。”賽門·斯崔普拜克說。
不,只是個男孩。巴利斯坦忘不了他自己年輕時的愚蠢,“請尊重亡者,王子為了他的行為付出了恐怖的代價。”
“那其他那些多恩人呢?”塔爾·托拉克問到,“作為囚犯,目前。”沒有一個多恩人做出了反抗。當銅首守衛找到他時,阿奇博爾德·伊倫伍德輕撫著他燒焦冒煙的王子的身軀,他燒焦的雙手可以為證。他曾嘗試幫昆汀·馬泰爾撲滅那吞天的火焰。格里斯·郡克沃特持劍站在他們旁,但當蝗蟲們出現,他就繳械了。“他們關在一起。”
“把他們一起絞死,”賽門·斯崔普拜克說,“他們釋放了兩條巨龍到城里。”
“打開牢門,給他們武器,”斑點貓慫恿著“我樂意在全彌林人的歡呼中結果了他們。”
“牢門不會開啟,”賽爾彌說,“血腥與嘈雜只會引來巨龍。”
“或許三條都會?”馬瑟倫建議到,“黑色的那條來過一次,為何不會再把女王又一次送回來?”
或許沒有。倘若巨龍歸來彌林,卻無丹妮莉絲的駕馭,城市必將陷于火焰與血泊,對此巴利斯坦毫不懷疑。坐在這桌上的每一位必將相互刀戎相見。雖然她還年輕,但卻是唯一維系著大家的紐帶。
“女王將在她想的時候回歸。”巴利斯坦說,“我們趕了一千只羊到daznak的深穴,將ghrazz的用閹牛填滿,黃金穴則用那個希茲達爾·佐·洛拉克用他搜集來的野獸。”盡管所有的巨龍似乎都更偏愛綿羊肉,當他們饑餓時回到daznak的深穴。一旦有一只開始吃人,無論在哪,巴利斯坦必然有所耳聞。自從英雄的哈格哈茲以后,唯一一個被巨龍殺死的彌林人是個愚蠢的奴隸,當他試圖阻止雷戈把巢穴安置在hazkar金字塔頂時。“我們還有要事要商議。我已派出綠衣仁者去淵凱人那邊協議釋放我們的人質。我希望她中午前帶著他們的答復回來。”
“含混的話語,”鰥夫說,“風鴉團了解淵凱人。他們的舌頭好似蠕蟲,說的話總是似是而非。綠衣仁者必然帶著這樣的含混回來,而非確切的答案。”
“請容我提醒女王之手,賢主議會也同樣扣押著我們的英雄。”灰蟲子說到,“還有駿馬領主喬戈,女王的血盟衛。”
“她血之血,”羅姆莫同意道,“他必須被釋放,卡拉薩的榮譽不能玷污。”
“他會被釋放,”巴利斯坦說,“但我們先要等綠衣仁者能達成協議——”
斯卡哈茲剃頭者拳頭猛砸桌面,“綠衣仁者帶不回任何東西。她甚至可能現在就在和淵凱人密謀什么。妥協,你是說?達成妥協?什么樣的妥協?”
“贖金,”巴利斯坦說,“每個人都按贖金支付。”
“賢主議會才不需要我們的金子,閣下。”馬瑟倫說,“他們比你的任何一個維斯特洛領主都富裕。”
“他們的傭兵將會垂涎這些金子,人質對他們來說算什么?倘若淵凱人拒絕,這就將分化開他們和他們的傭兵團。”或如我所望,迦菈莉將自己建議的策反成功。他自己是決不會考慮這樣的行為。在君臨,賄賂就是小指頭的產業,而分化離間則是瓦里斯大人的職責。他自己的職務就簡單坦率多了。盡管只有11歲,然而米珊德卻聰慧猶如在座的諸位的半數,更是謀略超越了大部分。“我已建議綠衣仁者只有當所有的淵凱指揮官愿意聆聽時才呈請提議。”
“即使這樣,他們依舊會拒絕。”賽門·斯崔普拜克堅持,“他們將會要求巨龍被屠,國王復位。”
“我祈禱你是錯的,”而且我害怕真如你所說。
“你的神靈遠在他方,祖父大人。”鰥夫說,“我不認為你的祈禱管用。當淵凱人把那老女人在你面前宰了,那又怎么辦?”
“血與火。”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輕語到,聲音細微難聞。
接下來是個漫長的冷場,直到壯漢貝沃斯挺起他的腹部說道,“總比肝和洋蔥好,”斯卡哈茲剃頭者目光穿過他的狼頭面具說到,“你寧愿打破哈茲達爾王的和平嗎,老頭?”
“我寧愿如此。”曾經,幾度歲月,一位王子命名他為“無畏的”巴利斯坦;幾多風流,那份年少依舊藏于心中。“在曾今金字塔頂鷹身女妖站立之處,我們立下燈塔。用浸透油的干木來防止雨水的干擾。一旦時機已至,而我希望永不,燈塔將被點亮。火焰將是你傾開我們的大門進攻的信號。你們每一位都重任在肩,所以諸位需時刻全力以赴,枕戈待旦。這將是你死我活的戰斗。”他舉手對他等待中的侍從作信號。“我有一些地圖以標注惡魔們的分布情況,包括他們的營地,他們的器械。如果我們擊敗那些奴隸,那些傭兵團將拋棄他們。我知道還有疑慮和困惑,但請擱置一旁。一旦會議結束,我們將團結一心,協同作戰。”
“那最好預備點食物和水。”賽門·斯崔普拜克建議到,“這會有的開了。”
結果花費了整個上午以及大半個下午。傭兵團長和代表們在地圖前爭論各種優點與缺點仿若漁婦爭搶一婁螃蟹:傭兵團小股的弓手究竟有多強勁;大象們是否該投入一線沖擊淵凱人的陣線,擬或留為預備隊,以作沖鋒引領之用;騎兵究竟該布在兩翼還是作為先鋒。
巴利斯坦讓人們暢所欲言。塔爾·托拉克認為一旦突破了封鎖,他們就該直指淵凱城。一旦突襲之,淵凱將毫無設防,而淵凱大軍別無選擇只有回師救援。斑點貓提議讓敵軍選出個代表與他一對一決斗。壯漢貝沃斯甚是贊成,只是認為該披掛上陣是他而非斑點貓。會數數的卡馬戎提議將船鏈鎖合綁在河邊,用河水將300勇士運到淵凱大軍之后突襲。所有人都贊同無垢者是最精良的部隊,但如何部署他們卻充滿分歧。鰥夫想要用他們直接撕裂淵凱大軍陣線。馬瑟倫則認為該將他們部署在陣中壓陣。賽門·斯崔普拜克希望將其一劃為三以應對三大傭兵團。他的自由兄弟們雖既勇敢又渴望戰斗,他爭辯道,但倘若沒有無垢者的協助,他恐怕在面對經驗豐富的傭兵的時候,他那非純種的部隊會喪失紀律。灰蟲子只說無論命令如何,無垢者都將遵從。
當一切細節都被談及,爭論直到決定以后,賽門·斯崔普拜克提出了最關鍵的一點:“作為曾經的淵凱奴隸,我曾代表過賢主去和傭兵團討價還價,了解他們的胃口,而且我知道淵凱是無法說服傭兵們直面龍息的。所以我問一句——倘若和談失敗而戰端需要,巨龍們是否會來?加入戰斗?”
會來的,巴利斯坦本想說。嘈雜會吸引他們,哭喊和尖叫,血腥的氣息,這些都會把他們引上戰場,正如daznak穴的咆哮會把龍吸引到血紅的沙地上。但一旦它們來到,又如何讓它們不誤傷無辜呢?他認為這不可能。所以他只說了:“巨龍只會按巨龍的方式行事。
如果它們來了,就單單是它們揮舞的雙翼的陰影就足矣嚇退那群奴隸。”然后他感謝了大家并宣布散會。
灰蟲子最后一個走,“一旦火焰升起,無垢者就將預備好戰斗。但女王之手您必須確信無論何時我們發起攻擊,淵凱人都將會殺害人質。”
“我將竭盡所能的營救,我的朋友。我有一個……打算。但請原諒我下,是時候讓多恩人知道他們的王子的死訊了。”
灰蟲子點頭:“我將遵從。”
巴利斯坦帶上兩個新近的騎士下到地牢。眾所周知,悲傷與內疚是會把人逼向瘋狂。而阿奇博爾德·伊倫伍德和格里斯·郡克沃特均參與了他們的摯友的死亡。但當他們來到牢室,他讓圖姆和紅羔羊在外面守護,他獨自一人將王子的掙扎已經了結的消息告訴多恩人。
阿奇博爾德爵士,高個禿頂的那個,沉默無語。獨自坐在床邊,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纏滿亞麻繃帶的燒傷的手。格里斯爵士則揮拳撞墻,“我告誡了他這是愚蠢的,我央求他回家。你那女王婊子對他毫無用途,這是明擺的事情。他穿越了世界來表達他的摯愛與忠誠,然而她卻當眾取笑了他。”
“她鄙視他,他為她獻上了心,她卻順手就丟了回來接著干她那傭兵姘頭。”
“你最好小心你的舌頭,閣下。”巴利斯坦既不喜歡格里斯·郡克沃特,又很憤怒他對于女王的中傷。“昆汀王子的死亡是他自己的責任,以及你們的。”
“我們的?這怎么成了我們的罪過,閣下?昆汀是我們的朋友,是的。有點愚莽,你大概會說,但又有哪個夢想不需要勇敢。但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們的王子,我們遵從他的指揮。”
巴利斯坦·賽爾彌無法拒絕這話中的真理。他最好的歲月就花費在聽從醉漢和瘋子的指令上。“他來的太晚了。”
“他獻上了他的心。”格里斯爵士又重復道,“她只需要寶劍,而非真愛。”
“他本還會為她獻上多恩的長槍。”
“他本應該的。”再沒人比巴利斯坦·賽爾彌更期待丹妮莉絲能青睞并愛上多恩的王子。“他來得太遲了,而且,這傻子——雇了傭兵,放了兩條巨龍在城里——這以不僅僅是瘋狂,這是背叛!”
“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出于對丹妮莉絲女王的熱愛,”格里斯·郡克沃特堅持著,“來以此證明他配得上她。”
老騎士聽夠了。“昆汀王子所做都是為了多恩。你以為我真的老糊涂了嗎?我這輩子都在侍奉國王、王后和王子們。陽戟城會發動武裝叛亂來對抗鐵王座。不,不用費心辯解。道朗馬泰爾是不見兔兒是不會撒鷹的那種人。責任引領昆汀王子來到此處。責任,榮譽,對于建功立業的渴望——沒有愛情。昆汀是逐龍而來,而非丹妮莉絲。”
“你不了解他的,閣下。他—”
“他死了,沃特。”伊倫伍德抬起了他的腿,“再多的話語也無法挽救他。克里圖斯和威爾也死了。所以在我把拳頭灌進你那破嘴前,閉口吧。”高個騎士轉向賽爾彌“你會如何發落我們?”
“斯卡哈茲剃頭者希望你們絞死。你扭斷了他四個手下的脖子,四個女王的,兩個從阿斯塔波就跟隨她的自由民。”
伊倫伍德看上去并不吃驚,“那種野獸頭盔,嗯。我只殺了一個,蛇頭的那個。傭兵們干掉了其它人。不過無所謂了,我知道。”
“我們是保護昆汀,”郡克沃特說,“我們——”
“靜下來,喝你的水。他知道。”高個轉向巴利斯坦繼續,“若是要絞死我們,你就沒必要來了,所以不是,對嗎?”
“對。”這家伙不像他看上去那么不靈光。“你們活著對我更有意義。服務我,不久之后我將安排用船把你們帶回多恩并帶上你們的昆汀王子的遺骨給他的親王父親。”
阿奇博爾德苦笑道:“怎么又是船?總會有人愿把昆汀魂歸故里。為什么挑我們,閣下?”
“你們的寶劍”
“你手下有無數軍隊”
“女王的自由民們血統各異。雇傭兵們不值得信賴。無垢者是勇敢的士兵——但不是戰士。不是騎士。”他停了一口氣,“你們嘗試馴龍時究竟發生了什么?告訴我。”
多恩人交換了下眼神,郡克沃特接著說到,“昆汀告訴破爛王他能控制它們,那來自于他的血脈,他說,他有坦格利安的血脈。”
“龍之血脈。”
“是的,傭兵團本該幫我們把龍鎖好,以便我們偷運上船。”
“拉格斯安排好了艘船,”郡克沃特說著,“一艘大的,以便我們抓住多只。而昆汀將騎上一只。”他看了看纏滿繃帶的手,“然而我們一進去就發現,這一切都不管用。巨龍太狂野了。鏈子……鏈子的碎片到處都是,巨大的鎖鏈,和你頭般大小混在各種頭骨和碎骨中。而昆汀,愿七神憐憫他,看樣子就要尿在他的馬褲里了。卡戈和梅里斯可不瞎,他們也看見它們了。于是一個十字弩手掉頭就跑。或許他們一直只想著屠龍,并一直利用我們找到它們。你永遠了解不了塔特斯的想法。無論如何向龍射箭都不是聰明的做法。挑釁只會令巨龍憤怒,而它們卻從未如此感興致的。接下來……接下來一切都變得糟糕。”
“于是風吹團如風般潰散了,”格里斯接著說到,“昆汀在尖叫,全身是火,而他們都走了,卡戈,美人梅里斯,所有活著的。”
“噢,那你還盼望著什么,沃特?貓會抓老鼠,豬會在泥里打滾,而傭兵從來都在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逃跑。不能怪他們,野獸的天性。”
“他說的沒錯。”巴利斯坦說,“那昆汀王子又對破爛王允諾了什么以答謝這些幫助?”
一片沉默。格里斯看著阿奇博爾德,而阿奇博爾德看著他的手,地面以及牢門。
“潘托斯,”巴利斯坦說,“他答應給他潘托斯了,是不是?說吧,你們的言語已經無法危害昆汀王子了。”
“是,”阿奇博爾德不情愿的說,“是潘托斯,他們在紙上達成了交易,他們倆個。”
這是一個機遇。“我們仍扣著些風吹團在地牢里。那些假裝的逃兵。”
“我記得,”阿奇博爾德說,“亨格福德,斯達魯,還有些。以傭兵標準而言他們中的一些不算太壞。其它的,他們都快死了吧,不是么?”
“我是指把他們派回破爛王。而你們將跟隨他們。你倆將淹沒在人群中,所以你們在淵凱軍營地的出現將無人注意。我要你們送條消息給破爛王。告訴他,是我指派的你們,以女王的名義。告訴他如果他把人質安全送來,我們愿開好價,當然是完整無傷的。”
阿奇博爾德苦著臉“拉格斯和塔特斯可能更愿意把我倆送給美人梅里斯,他不會答應的。”
“為什么不?任務很簡單。”相對于偷龍。“我曾將瘋王從暮谷城救出。”
“那是維斯特洛,”格里斯·郡克沃特說“而這是彌林。”
“阿奇以那雙手甚至都沒法拿劍。”
“他應該不用。你將會跟著這些傭兵,除非我看錯了人。”
格里斯·郡克沃特倒梳了下他那干癟的金發,“能讓我們有點時間私下討論下嗎?”
“不!”賽爾彌說。“那我來,”阿奇博爾德請愿,“只要沒有見鬼的船就好。沃特也會干的。”他微笑道,“他暫時還不知道,但他會干的。”
于是就這么定了。
這是輕松的部分,起碼吧。巴利斯坦·賽爾彌在爬回到金字塔頂的路上這么想著。艱難的部分他留在了多恩。他的祖父將會大吃一驚。多恩人是騎士,起碼名義上是。雖然只有伊倫伍德的真鐵般的性格讓他有這樣的印象。郡克沃特只有張漂亮的臉蛋,靈巧的舌頭,以及那一頭好頭發。
當老騎士返回塔頂女王的寢室之時,昆汀王子的遺骸已經被移走。他進門遇見六個年輕的送盤侍童在玩兒童游戲,圍坐在一圈在地上輪流挨個轉動匕首。當匕首停下指定某位,他就切下一縷頭發。巴利斯坦幼年時在豐收廳也曾和他的表兄妹玩過這游戲——雖然是在維斯特洛,而且據他回憶,游戲的最后還涉及親吻。“巴哈卡茲,”他召喚到,“請倒一杯酒,如果你樂意。格蘭茲達爾,亞扎克,請看好門。我只等待綠衣仁者,她一來就請把她帶到這里,至于其它,我不希望被打攪了。”
亞扎克屈膝道,“如你所愿,首相大人。”
巴利斯坦轉頭來到陽臺。雨已經停了,雖然天空中仍有大塊的烏云遮日就好像它沉在了奴隸灣一樣。hazdar的黑廢墟上依舊冒出縷縷青煙,被風吹拂成絲帶一般。在城墻之外的極東方向,他看見蒼白翅影飄過遠處的丘陵。是韋賽里昂。也許是在捕獵,也許就是在自由的飛翔。他不禁想知道雷哥在哪兒,雖然迄今為止,;綠色的那只要比白色的危險得多。
當巴哈卡茲端來酒,老騎士一口長飲而盡又派男孩去裝點水來。幾杯下肚正好幫助他睡眠,但還需要他的智慧一旦迦菈札·迦菈莉和敵人們達成了協議歸來。他身心疲憊,充滿懷疑。多恩人,哈茲達爾國王,雷茲納克,進攻……他的選擇都是正確的嗎?他所做的是不是丹妮莉絲期望他做的呢?我不是干這個的料。其它的御林鐵衛在他之前也曾出任首相,不多,也不少。他在白典上讀到過這些。現在他卻想知道當年他們是否也和他一樣失落與困惑。”首相大人,”格蘭茲達爾站在門邊,手捧蠟燭,“綠衣仁者回來了,按您的要求來通報。”
“帶她過來,把蠟燭都點上。”
迦菈札·迦菈莉由四位粉紅侍女陪同。智慧與典雅的光環環繞著她,讓巴利斯坦情不自禁好生欽佩。她不僅是個強勢的女人,也是丹妮莉絲忠貞的朋友。“首相大人,”她說,她的臉龐隱藏在綠光閃閃的面紗之后,“請允許我坐下?一把老骨頭又酸又累。”
“格蘭茲達爾,給綠衣仁者搬張椅子。”粉紅侍女環繞在她背后,目光低垂,雙手交叉于身前。“需要給您上點心嗎?”巴利斯坦問到。
“恭敬不如從命,巴利斯坦閣下。我的喉嚨因交談而干渴。一杯果汁,行么?”
“如您所愿。”他叫來凱茲瑪雅為女祭司點了杯檸檬汁,并加了點蜂蜜。為了飲用方便,女祭司將摘下面紗,而賽爾彌又記起她的歲數了。大我約20歲,甚至更多。“如果女王還在這,她也一定會和我一起感激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女王陛下的壯景一直都親切。”迦菈札·迦菈莉迅速喝完飲品又戴上了面紗,“我們摯愛的王后陛下有更進一步的消息了嗎?”
“目前沒有。”
“我會為她祈禱。那哈茲達爾王呢?恕我斗膽問一句。能允許我覲見下陛下他嗎?”
“快了,我希望。他沒事,我向你保證。”
“這些消息讓我十分榮幸。淵凱的賢主議會要求他的出席。他們要求立刻釋放高貴的哈茲達爾并恢復他的所有權利,對此我相信您不感到吃驚吧。”
“他會的,一旦我們確信他與刺殺女王陛下無關。但在此之前,彌林還是由忠誠與公正的御前會議管理。您也將列席會議。我相信您還有許多要與我們分享。仁慈的殿下,我們需要您的智慧指引。”
“這些都是您的過譽,首相大人,”迦菈札·迦菈莉說,“如果您真相信我的智慧,聽我一言。立即釋放并還給哈茲達爾王他的王座。”
“只有女王陛下才有資格這么做。”
面紗之后,迦菈札·迦菈莉嘆息道:“我們與之艱辛爭取的和平卻如同深秋的落葉在風中飄蕩,那是悲慘的時節。死亡襲擊了街道,將傳染病從被三重詛咒的阿斯塔波傳染而來。天空又有巨龍出沒,以孩子的血肉為食。人民在逃離,逃往淵凱,逃往托羅斯,逃往魁爾斯,逃往任何他們能避難的地方。hazkar金字塔已化作冒煙廢墟,而許多古老的線索就隱藏在亂石之下。uhlez和yherizan巨金字塔已是那野獸的巢穴,它們的主人卻是無家可歸的乞丐。我的人民已經失去了信仰和希望,整夜花天酒地,酒池肉林。”
“還有謀殺,鷹身女妖之子一夜就犯下了30條人命。”
“對此我深表悲傷。這都是需要立即釋放高貴的希茲達爾·佐·洛拉克原因,他能阻止這一切。”
他又如何做到的,除非他就是鷹身女妖?“女王把自己交給了希茲達爾·佐·洛拉克,讓他成為了她的伴侶與國王,就如他懇求的那樣恢復了凡人的禮儀。然而他卻以下毒作為回報。”
“他還以和平。別忘了這個,閣下。我懇求您,和平無價可沽。希茲達爾是個洛拉克。他絕對不會干下毒之事,他是無辜的。”
“您為何如此肯定?”除非你就是下毒者,“吉斯神告訴我的。”
“我只信七神,而七神對此卻保持緘默。智慧的殿下,您提交了我的提議嗎?”
“告訴了淵凱的賢主和傭兵團長們,正如您所命——但我不確信您會對回復滿意。”
“他們拒絕了?”
“是的,贖金換不回人質,我被告知。只有龍血才行。”
不出巴利斯坦所料,雖不是他期望的結果。他閉緊了嘴唇。
“我知道這不是您所期望的答復,”迦菈札·迦菈莉說,“然而對我而言,我理解。那些龍是毀滅象征。淵凱人害怕他們——出于恰如其分緣由,這您無法否認。我們的歷史里記載了可怕的瓦雷利亞龍領主,以及他們給古吉斯人造成的毀滅。即使是您那年輕的女王,美麗的丹妮莉絲陛下也自稱龍之母——我們看見的她在燃燒,那天在劇場里——即使她也不能幸免于龍息的。”
“陛下她沒…她…”
“…死了。愿神靈賜予她安息。”面紗之后她眼含淚光,“讓她的龍也陪葬吧。”
聽見沉重腳步聲,賽爾彌不禁回頭。門被撞開,斯卡哈茲·莫·坎達克沖了進來,緊跟著銅盔野獸。格蘭茲達爾企圖阻止他,卻被他推開。
巴利斯坦又站了起來,“怎么了?”
“拋石機,”剃頭者咆哮著,“所有的六具。”
迦菈札·迦菈莉也起立,“這就是淵凱給您的回應,閣下。我告誡了您可能不喜歡這答復。”
他們選擇戰爭,那,就開戰吧。巴利斯坦反而感到如釋重負。戰爭他懂,“如果他們認為砸開彌林就靠丟些石頭——”
“不是石頭,”那個老女人的話語充滿悲哀,驚恐,“是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