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深輕如白紙一般的聲音飄進他耳中:“以厲,淺淺說了,昨天凌晨,她看見你和於庭靳從醫院裡出來。”
一句話,讓霍以厲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抱緊她,手指緊緊扣著她的後背,努力壓抑住心底的波瀾,聲音低而緩地在她耳畔:“我的確是去見陸叔叔的,但我可以確定,走之前,他還是安然無恙的。”
陸深深手指無力,卻在試圖輕輕地推搡他。
霍以厲鬆了她一點,看著她牴觸的面容,捏著她肩膀的力道微微一重。
“你對他說了什麼?還有庭靳哥,你們對我爸爸說了什麼?”陸深深看他,眼眸含著淚,“護士說,你們走後再也沒有人進來過,我爸的呼吸器就突然……”
她語氣哽咽,不忍再說下去,手指捂著嘴脣堵住那哭聲。
爸爸也走了,她從此以後就是個沒爹沒孃的孤女了。
“對不起,對不起,那時候,我說的話的確是有些重,但那都是因爲……”霍以厲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悲痛地彎下腰,難過得皺眉,把她摟著,呵護著,“我陪你,我在這陪著你守夜。”
“能不能告訴我,你當時都說了什麼?不然,爸爸他,我不覺得爸爸他會無故就拔掉呼吸器!”陸深深擡頭看他,眼裡有審視,也有懷疑。
霍以厲抿了下脣,緩緩俯首,避開她的目光,淡然地嘆了口氣,選擇沉默。
“你說,你爲什麼不說了?”陸深深看著他,不敢置信地搖頭,“我爸爸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
“無冤無仇?”他沒抑制住情緒,鬼使神差地問出這樣一句,但,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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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地移開目光,拳頭在身側攥緊:“深深,我很抱歉。”
“陸小姐。”門口護士敲了敲門。
陸深深擡起渙散的目光望去,看著護士的臉。
護士看了眼霍以厲,走過去,小聲地對陸深深耳語:“陸患者的病牀頭,我們發現了一個詭異的東西。”
陸深深
臉色微變:“你帶我去。”
“出什麼事了?”霍以厲沉著臉色看著兩人往門外走,跟在陸深深身後問。
陸深深沒回答,只目光堅定地往前走,她知道爸爸不會莫名其妙自殺的,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
她現在誰的話都信不了,包括霍以厲,明明那天晚上霍以厲說他在家裡睡覺,可是半夜,淺淺卻看見他出現在醫院裡。
陸深深眉心緊蹙,他到底爲什麼要說謊隱瞞?如果只是去單純地看望父親,倒不必這麼遮遮掩掩的,而且,他到底又對父親說了什麼?
霍以厲沒再跟上去了,看著女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筆挺的墨色眉峰一點點地擰起。
“霍以厲!”身後兩道不約而同的男聲,回頭去看,於庭靳和鬱夜擎都來了。
於庭靳走過來,看著他削瘦的臉色,嘆息:“喂,沒事吧?”
霍以厲垂著脖頸,用力地閉了下眼睛,斂去一片疲憊,加上身體的不適,他連站著都很吃力了。
“陸魏年怎麼會死呢?”於庭靳抱著手臂,皺眉地問,然後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鬱夜擎,“你說呢?”
鬱夜擎看向霍以厲,墨眸暗沉:“你說,有沒有謀殺的可能?”
霍以厲輕而緩地搖頭:“我們走後,沒人再進去過。而且那樣的場景下,應該是自殺沒錯。”
鬱夜擎沉默了,挑了挑清越的眉峰,薄脣緊抿,不再多言。
“真是奇了怪了。”於庭靳淡嘆一聲,“那老頭子的承受能力就那麼差?好歹也想想自己的女兒吧,自殺,真是夠愚蠢的行爲!”
“不管怎樣,陸魏年已經死了,那日我們跟他說的話,算是不會再傳出去了。”鬱夜擎微低著下頜,眸光微斂,“少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哪怕那個人是個躺在牀上一動無法動的男人,也是安全的。”
而突然地,在鬱夜擎語音還未落下時,一道嬌俏的身影從拐角拐了出來。
霍以厲愣了一秒,墨色瞳眸微微睜大。
再下一秒,“啪”地一聲,女孩沒有任何顧慮地揚手,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一掌下去十分用力,打得她手心疼。
看著男人微微歪過頭去,陸深深不覺任何心疼,臉上淚水未乾,笑得清冷:“霍以厲,果然,果然,我父親是你害死的!”
三個男人僵站在原地,停滯了幾秒,空氣彷彿被凍住了一般。
再緊接著,被打的男人微微動了下棱角深邃的顴骨,那部分被打得紅成一片。
“深深,我……”他舔了下乾澀的脣,剛開口,就被打斷。
“不用解釋了,我爸爸的牀頭,你可以去看看,清晰地寫著你的名字,是他咬破手指用血寫的,你的名字。”陸深深低頭抹了把淚,想起剛纔護士領她過去看到的那三個血淋淋的文字,咬牙切齒。
霍以厲愣了又愣,隨後臉色一點點沉冷下來,他低眸看著她幾乎完全失去理智的臉龐,緩緩擡手想去碰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她的聲音隨著身子在顫抖,向後倒退一步,拼命地搖首,聲音破碎零落:“霍以厲,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你對我爸爸到底有什麼怨什麼念,還是說,你對我……你想害我嗎!”
“胡說!”霍以厲森白的十指用力攥緊,看著她,湛黑的眸底一片沉痛,“害你?如果我真要害你,那日在纜車上,在你掉下去的那一刻,我大可以一笑置之。”
陸深深不爲所動,臉色冰冷一片。
“我不會原諒你,不管你說什麼,都不會,永遠不會!”
一聲嘶叫,她彷彿掙了繮的野馬,一把推開他,拼命拼命地往前方跑去。
眼淚隨著風吹乾,幹了又落,她用力地用胳膊擦去。腳步生風,她不敢作更多的停留,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她趕她。
霍以厲默然站立,黑眸彷彿黯然失色,定定地隨著她離去的決絕背影,她那句“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彷彿尖刺,彷彿利刃,一下又一道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開膛破肚,胸膛悶痛,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