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先生,這裡交給我們吧。”醫生輕聲道,走過去,輕輕拍了下薄如琛的肩膀,然後側過頭吩咐那幾個小護士,“你們把薄先生帶下去,好好處理一下傷口。”
“不礙事。”薄如琛嗓音沉重地嘆了口氣,低眉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呂初,這才轉身折返跟著護士去治療。
治療好了傷口,再想起陸深深時,已經找不到她人了。
再打電話過去,也只是響起冰冷機械的關機聲音。
收起電話,他臉色一片焦急,綁著繃帶的手攥著手機,在醫院裡奔波徘徊地尋找。
……
一片寂靜的病房裡。
男人緩緩睜了黑眸,渙散的瞳眸盯著天花板許久,才記起一些事來。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現在是幾點,是什麼時間,距離陸魏年過世了幾天。
“以厲,你醒了。”柔和溫婉的女聲自耳畔傳來,他微有反應,但也只是不動聲色地抿下了乾燥的脣。
“你可真急死人了,你知道嗎,醫生說了你的胃病本來就沒好完,叫你好好休養也不聽,現在好了,又復發了,多來幾次,你的命也不保。”
方婉月嗔他一眼,不悅地站起身,走到桌旁拿水,然後把病牀調高。
霍以厲微嘆一聲,湛黑透徹的眸暈著一絲疲倦,看著別處,也不知看著哪裡,在想什麼。
水喂下肚,他清了清嗓子,脣齒間的冰涼讓他能開口說話了:“今天什麼日子了?”
方婉月看他一眼,把杯子放在桌上:“你睡了快4天了,今天是陸魏年火化下葬的日子。”
“所以,庭靳和夜擎都去了?”霍以厲臉色微變,眼眸微有神情動搖。
方婉月點點頭:“嗯,今天我在這照顧著你,你別想跑到哪裡去,這一個月,都呆在這安心養病吧。”
霍以厲偏過頭去看她:“你知道的,公司還有很多事情……”
“那你到底要把自己的身子敗到什麼時候去!現在,那寫有霍以厲大字的血書已經被警方取證,差點就要你去警局問話了,你自以爲是S市的天,可你
身子倒了,誰還管你是天是地?”
方婉月終於是忍耐不住地站起身,紅著眼看他,語氣滿滿的責備與心疼,“鬱夜擎幫你壓下,但是,你覺得陸深深和薄如琛那邊會善罷甘休嗎?鬱夜擎告訴我,陸深深和薄如琛已經在找律師,著手打官司。她是鐵了心的要毀你啊,霍以厲!”
霍以厲頹敗一笑,聽了她的話,臉色更加慘白,削瘦的顴骨微動,顯得尤爲性感。他喟嘆一聲躺倒在牀上,輕闔著酸澀的眸。
打官司麼?那丫頭,已經完全開始在恨他了。是啊,陸魏年自殺,他霍以厲確實是有責任在身。他也知道陸魏年的意思,以自殺,讓陸深深離開自己,遠離自己。
可是,他在陸魏年就算是洪水猛獸,在陸深深面前,他哪裡捨得對她兇一下兩下?
對她,他是用盡了畢生的心思和力氣去愛,去疼,去呵護。
不過,過去那些疼愛與呵護似乎都已經是無用功了,過去有多愛,如今,對他,她便有多恨。
恨了也好,也好,至少能舒緩她心中的痛,他也不願看著她一直哭哭啼啼傷心欲絕的。
“總之,如果官司真的打起來,律師方面,夜擎說他在這方面有關係,會找到世界金牌的律師過來,你不必擔心。”方婉月看他沉眸不言,接著道。
霍以厲微微仰首,眸光清淡得彷彿不染一絲塵埃,沒有任何感情地開口:“讓他住手,我們不找律師。”
方婉月愣了一下,隨即鼓圓了眸子看他:“霍以厲,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找律師?不找律師怎麼打官司!”
男人身形緩緩向後仰倒,姿態閒適慵懶地靠在軟枕頭上,淡淡一聲嘆:“就這樣打。”
“霍以厲你……”方婉月看著他悠然自得的神色,氣不打一出來,猛地站起身來,“你那點小心思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輸掉這場官司嗎,怎麼,你也自暴自棄了是嗎?我、庭靳、夜擎拼了命的替你找律師,你卻這副態度,爲了那個女人,你甘心去坐監獄是嗎!”
她一陣胡亂的嘶吼聲夾雜著眼淚,顫抖著看他平靜無波
的臉,心裡那股悲憤如洪水衝去了她的意識,爲什麼?他對那個女人的寵愛竟然到了願意自暴自棄的地步,那個女人,她究竟有什麼好!
看著這個從來都是以倨傲尊貴自居,高高在上的雍貴男人,此刻,卻願意爲了一個女人拋卻一切。
她心疼,心疼的要命,可是他怎麼可能會在意?他的心裡滿滿當當的都是陸深深,沒有,一絲她方婉月的地位都沒有!
“霍以厲,我不會任著你胡來!”抹一把眼淚,方婉月轉身便走,精緻的瓜子臉上一片蒼白的悲涼。
看著門緩緩攏上,霍以厲從乾澀的喉嚨間喟嘆一聲,仰面露出苦澀一笑,心說不痛,是假的,她那樣狠,對他這樣狠,不惜一切要告他,把他往死裡了恨,呵,就如方婉月所說,是他無用,陸深深都逼他到這個份上了,他還在猶豫,還在爲她著想……
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便賜予了她傷他的武器。而現在,他能感受到,她在用武器用力地刺穿他的胸膛……
那樣疼,卻是心甘又情願的。
……
葬禮。陸深深一襲黑色正裝,長髮挽在耳後裹得整齊,低眉看著父親的墳墓,臉色因爲長久的哭泣而變得脆弱蒼白。
暗暗掃視一下四周,然後輕然冷笑,還在期待什麼?期待霍以厲會來嗎?不,他要了爸爸一條命,他怎麼會來……
想想,就覺得那麼恐怖,睡在枕邊的人啊,最後卻揹著她做出這樣的事……
與薄如琛回到他的屋子,暫時住下,就像一棵漂泊不定的蒲公英,沒有去向,只能暫且住在哥哥的屋裡。
“就當成是自己家。”薄如琛語態輕鬆地道,試圖讓她放鬆一些,“等會我還要帶晚飯給媽,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陸深深看著他,沒什麼情緒地點頭:“謝謝,你忙吧,我一個人在臥室裡呆呆。”
“深深,律師的事你不用操心,去世的也是我的父親,霍以厲,他會受到懲罰的。”薄如琛垂眸看著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嘆了口氣,寬大溫厚的掌輕輕攏在她肩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