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段氏依次將三位小姐兩位姨娘介紹給周朦朧,又相互行禮,這纔在戚廷嶽不滿的鼻哼聲中朝太夫人的廣玉山房走去。因爲(wèi)有戚廷嶽這個大號的速凍炸彈在,段氏只在轉(zhuǎn)角或者路過某個院子時,輕聲簡短的介紹一兩句,倒是省卻了不少寒暄的客套。一路上週朦朧眼角餘光就瞄到段氏不動聲色的瞪了戚大小姐兩回,而那戚大小姐,這一路卻是在不斷的調(diào)整氣息中走過去的。
廣玉山房,一路走來,周朦朧就明白了這名字的由來。早前在包媽媽介紹侯府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主子們住的院落,都是以植物命名的。那時她就猜測,莫不是叫什麼名兒,院子裡就種的什麼樹木吧。
離廣玉山房越近,目見的玉蘭花樹就越多,甚至在通往廣玉山房直路上,都是清一色五六米高的白玉蘭做行道樹。這該是同一時期種下的,主幹明顯,樹冠規(guī)整,當(dāng)是精心修剪過的。廣玉蘭耐寒,尚京也算是靠北的,的確非常適合種植,到了夏天,這條路上,定然是傘蓋蔥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月二十四,再有一兩個月,也該開花了。廣玉蘭的花朵大,定然極美。
進(jìn)得院子,戚大小姐突然緊跟幾步,笑吟吟的開口道,“大嫂,你看祖母這院子裡的樹可漂亮?”
“當(dāng)然很漂亮。”周朦朧不知所問何故,簡短的答道。
戚大小姐見她搭話,只當(dāng)沒看到母親段氏緊皺的眉頭,又急急問道,“那你不好奇這些不一樣樹都各是什麼樹嗎?”
周朦朧釋然一笑,小姑娘家,總是這般爭強(qiáng)好勝,怕是想給自己出個醜吧。她眼神淡淡的看著戚廷嵐,“大小姐這是何意,以我看,這些樹雖然還未開花,到了花期,定然是非常好看的。至於是什麼樹……”
周朦朧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淡淡一笑,欣賞的看了看院落裡四處看起來不太一樣的樹木,“祖母大概是極愛玉蘭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不同品種的玉蘭,二喬,望春,深山含笑,正好和廣玉山房的名字相得益彰。大小姐說我說的可對?”
“大嫂說的自然是對極了。”戚廷嵐?jié)M含期待的眼神瞬間灰敗下去,這一句話好似是咬牙切齒才擠出來的。
“小孩子不懂事,說話頑皮,大奶奶莫見怪。”段氏歉意內(nèi)疚的看著周朦朧。太夫人可是快六年沒見著大孫子了,她雖然自持侯府主母的身份,還是怕這繼子和新婦在太夫人面前說她們壞話的。
周朦朧淡淡一笑。而旁邊的戚廷嶽卻是很響亮的冷哼一聲。跟著段氏拋向戚廷嵐的目光就又銳利了三分。
“青舸在這兒迎著呢?可是太夫人急了?”段氏笑吟吟朝著門口站立的一個青衣素面女子招呼道。連著跨了好幾道門檻,周朦朧很滿意的看著陸英幾個丫頭一直都在認(rèn)真走路,頭都沒擡一下,眼也沒亂瞟半分,著實(shí)看不出來這幾個是臨出門才拎出來的。說起來,包媽媽真是功不可沒了。
那喚青舸的福了個禮,“太夫人倒是念了多遍了,可不是有點(diǎn)兒急麼。奴婢給大爺,大奶奶請安。”
“嗯。”戚廷嶽只是點(diǎn)個頭,周朦朧笑瞇瞇點(diǎn)頭,這時候不是籠絡(luò)人的時候,不過紫蘇已經(jīng)在出列遞了個荷包在青舸手上。這時候紫蘇倒是比青黛更適合出來,她自帶一張生動愛笑的臉,讓人心生三分好感。
青舸也不推辭,又福禮算是道謝。
段氏等人都看在眼裡,新婦進(jìn)門,打賞是常事,倒是沒放在心上。只有戚廷嵐鼻孔裡忍不住冒氣。
進(jìn)得門,正屋的烏木羅漢牀上鋪著厚厚的虎皮氈毯,一位富態(tài)的老太太坐在中間,體形微胖,目光追隨在爲(wèi)首的戚廷嶽身上,隱約可見淚光閃爍,手上一串佛珠似是忘了捻撥,嘴角輕喃,“嶽哥兒……”
戚廷嶽快步走上前,在老太太身前跪下磕頭,“不孝孫給祖母請安。”他有些哽咽的嗓音,這纔有了激動的起伏感。
“好,好,好……快起來,回來了就好。”太夫人嚴(yán)氏哆嗦著伸手去拉戚廷嶽,嚇得旁邊站立的侍女忙去幫扶。其中一個著藕荷色衣裙的婢女忙道,“大爺還是起來說話吧,太夫人上了春秋,可不能太動心緒。”
戚廷嶽伸手握住嚴(yán)氏的雙手,這才慢慢站起來。那藕荷色衣裙的婢女已經(jīng)擡過一張卷書式扶手椅放在貼近太夫人身邊的位置,“大爺還請坐著說話。”
“太夫人可是歡喜壞了,都忘了咱們新大奶奶呢。”段氏微微笑著出言,眼神在周朦朧身上一瞥,你要說她有心挑撥吧,偏偏這般溫柔神情,若要說她好心吧,又總覺得膈應(yīng)人。
戚廷嶽對著嚴(yán)氏笑一下,伸手朝周朦朧招招手,“祖母,這是您孫媳婦兒。”
周朦朧上前兩步,優(yōu)雅的跪下磕頭,“孫媳周氏,見過祖母。惟願祖母身體安康。”
“真是個漂亮人兒。”嚴(yán)氏忙朝那藕荷色衣裙的婢女一指,“素荷,還不快去扶你們大奶奶起來。”
待周朦朧起身,素荷拿了帕子幫嚴(yán)氏擦擦眼角,嚴(yán)氏這纔想起來正廳裡那麼多人都在站著,“都坐下吧,坐下說話。來,朦朧來跟祖母坐坐。”
周朦朧屈膝道謝。她自然是知道,這份厚愛是因爲(wèi)戚廷嶽纔有的,若戚廷嶽不是個大男人了,嚴(yán)氏肯定巴不得讓戚廷嶽貼身坐著說話的,如此倒便宜她這新孫媳婦了。
嚴(yán)氏還不到六十,從小是大戶人家出身,比起尋常百姓家的老太太,保養(yǎng)得當(dāng)皮膚白皙,看起來精神頭很好。大概是久別重逢,一時才顯了老態(tài)。她拉著周朦朧的手,看了又看,嘴裡只欣慰的一遍遍的嘆息,“好,好,嶽哥兒成了家了,是個大人了,這麼好的媳婦兒,真是好。”
包媽媽給嚴(yán)氏回過信的,自然是對周朦朧讚了又贊,現(xiàn)在真人在面前,進(jìn)退有度,規(guī)矩禮儀都沒得說,相貌姣好,嚴(yán)氏心裡是一陣陣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