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掏出兩方疊得四方四正的帕子，和兩個精致的荷包輕輕放在圓桌上。姐妹倆一人一個。

“這是在川北買的，我看跟瀝州這邊的花樣不太一樣，就買來給你倆瞧瞧的。”周朦朧笑瞇瞇的道，她想，若是一年也出門不了一兩回的小女孩，聽到是外面買來的東西，大約都會有興趣吧。

果然，周朦胗已經忍不住伸手翻看起來，“川北？咱們周記在川北也有鋪子嗎？哇，真漂亮，這個牡丹紋，跟我們平常繡的果真不一樣呢。”

周朦朧很滿意的看著周朦胗眼里的新奇興奮漸漸多過了膽怯。“有啊。川北在瀝州南邊，再往南的覃嶺，嶺南，也都有我們周記的鋪子。”

周朦朠到底大一點，死死克制著不要急不可耐的去當面翻大姐送的禮物，但是眼珠子卻是一個勁兒的斜斜盯著周朦胗手里的帕子和錦囊。

“二姐姐，你……你先挑吧……”周朦胗注意到一直沒開口沒伸手的二姐，臉上瞬間紅的發燙。若是母親在，又要說她沒禮數了。

“咳咳。”周朦朠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掩飾住心里的得意，“我看這個玫紅牡丹錦囊挺漂亮的，帕子么，咦，這個鵝黃繡粉梅花瓣的也挺好的。嗯……要么妹妹你挑吧，你年紀小。”

周朦胗眨巴眨巴眼睛，只是眼睛里的光彩已經淡去了許多，此時她的雙手已經放回了袖子里，臉上訕訕的道，“多謝二姐姐，我……我喜歡這個粉紅芙蓉錦囊，和這個淡紫繡菟絲花的帕子。”

周朦朧低垂著眼角，好似沒注意到姐妹倆之間這點微妙的氣氛。

如愿以償的看著紅渠將自己中意的帕子和錦囊收起來，周朦朠昂起小下巴，偏偏臉上還是那副不怒不笑的故意裝出來的冷淡神情，“大姐姐，謝謝你的禮物，只是不好意思，母親交待我繡的枕套還沒做完呢，我得回房趕趕工了。”

“沒事兒，自然是五嬸吩咐的事情要緊，你去吧。”周朦朧不在意的揮了下手。每次她來都是這樣，若是沒禮物，恐怕周朦朠早就尋個事兒退下了，有禮物也就跟今天這樣，東西拿到手了，也就找個借口遁走了。

周朦朠福了個禮，帶著紅渠趾高氣揚的走了。周朦胗看著門口呆了一瞬，拿起桌面上分到自己手上的禮物，臉上慢慢又開心起來，小心翼翼的對周朦朧道，“二姐姐選的我也覺得好看，不過這兩樣，我也是很喜歡的。朦胗謝謝大姐姐了。”

“自家姐妹，客氣什么。”周朦朧淺淺一笑。她們姐妹倆的事情，自己這外人肯定沒必要去開口管了，不過朦胗雖然懦弱了點，還挺合她心意的，年紀小跟大的爭不過，難得自己想的開。若是那種性子懦弱爭不贏人家，還在心里頭記恨的，周朦朧肯定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嗯……大姐姐……”周朦胗好像想說什么，眼角又不住的往屋外瞟。

“紅藻，去換壺茶來，這壺都不打熱了，我愛喝滾燙的。”周朦朧會意的瞟了眼立在旁邊的小丫頭，碧蘭是雅韻閣的大丫頭，并且是吳氏身邊的老人指派過來的，所以平日里兩位小姐都不敢在碧蘭面前太過放肆了。紅渠和紅藻倒是貼身伺候兩位小姐的，連紅藻在都不太方便，周朦朧就不太明白朦胗是有什么事要說了。

“還不快去？再把一早母親分來的山藥棗泥糕熱熱，端來給大小姐嘗嘗。”朦胗臉上立馬歡快起來，到底年紀小，藏不住事兒。

“大姐姐……我……我想……”那邊紅藻一走，朦胗就急著開口，但是我了半天臉都紅了，還是沒說出來。

“有啥你就說，就咱倆人你還怕啥？”朦朧對這妹妹沒有芥蒂，但是也不太喜歡她那溫吞吞的懦弱性子，一點都不爽利。

朦胗低了頭，耳根子都跟著紅起來，眼角一撇虛掩的門，又怕丫頭們一會兒又進來了，索性咬咬唇，聲如蚊蠅，“朦胗想跟大姐姐學學看賬本打算盤……”

周朦朧微皺的眉頭一下子變成了愕然，她實在是沒想到膽小如鼠的朦胗會有這個想法。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個兒的主意，還是吳氏交待她的，“學東西是好事啊，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學這個了？”

“我……”朦胗十個手指頭緊張的絞在一起，骨節都泛白了，“母親也給我和二姐姐請了女紅師傅和認字先生，但是……但是朦胗覺得學學看賬本更實用些，就算不能像大姐姐那般能干，日后，日后也能把自己的……自己的事兒管明白……”

周朦朧勾起嘴角，這丫頭，什么叫自己的事兒，恐怕是想說把自己的嫁妝管明白吧。雖然朦胗說的磕磕巴巴的，但是朦朧信了這是她自己的主意。朦胗嘴上雖然笨拙了點，但是聽著像是自己的想法，試想若是吳氏交待朦胗的，那必定早就教了她一串好的說辭。

“也不是不行。”茶還沒來，周朦朧將空杯子放在桌子上，那邊朦胗一聽到有希望驚喜得立馬抬起頭，嘴角跟中獎似的已經咧開了笑。

周朦朧搖搖頭，小丫頭片子，以為會看個賬本就萬事大吉了。“你要學，大姐姐想辦法讓人來教你就是了。不過無論什么東西都是死的，重要的是人要怎么去用。看賬本，打算盤倒是不難學，但是既然你有這個心思，也該多注意學會了要怎么管好你自己的東西。要知道，賬本是人家記好了給你面前的，你會打算盤，人家也會打算盤，識別一個可靠的人，或者說鑒定這人做的事可不可靠，那才是最重要的。”

周朦胗一臉茫然的聽著，剛剛心里的驚喜還沒壓下去，大姐姐這番說教更讓她云里霧里了。“吱呀”一聲，紅藻推門進來送茶水和山藥棗泥糕，嚇得朦胗一跳。

“這樣吧，”周朦朧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有些慌亂的朦胗，“我身邊的青黛一手繡工是極好的，特別是些家傳繡法，一般的女紅師傅也是不會的。你想學的話，以后每隔三天，你自管去山然居問青黛去。五嬸那邊，回頭我打個招呼就好的，讓她派了嬤嬤送你去就行，再讓紅藻或者碧蘭陪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