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齊氏這么幾句穩妥話,周朦朧心里稍定。她不好意思的低頭道,“我們婦人都在內宅,廷岳雖然是離尚京遠,但是這些風云變換,首當其沖的還是在外的男人……”
齊氏微愕,她們倆自然不是那縮足于內室的無知婦人,但是好似也下意識的覺得男人出門在外就是該為家里遮風擋雨的。那如周朦朧憂心的一樣,男人們自己在外頭遇到風雨了怎么辦呢?
而這個冬天的尚京注定是要有風有雨的。
十一月下旬開始,一般快到年關臨近封印,各大小衙門,包括朝堂之上,一般都是喜氣融合的,只是今年,大小衙門口上下衙的官員們都行色匆匆神情緊張。聽說朝堂上更是緊張激烈。
太子殿下積攢了兩年多的力氣,像是一只強有力的拳頭,終于在冬月末開始徐徐徐徐展開有力的攻擊。
先是宗人府終于給這個案件定了性。貼出來的告示是,二皇子府的家奴管教不力,去圊洲采辦貨物跟死者的商隊起了沖突,于是發生了流血事件。站出來做這塊遮羞布的是二皇子府的大管家,被宗人府拿辦,斬首示眾。
一時百姓們紛紛點頭稱贊,這樣的惡奴可不就該給些教訓,仗勢欺人的狗東西!
那死者的家屬,則在百姓蜂擁下,扶棺歸鄉。棺材里是一頭碰死的老人的骨灰。不過給嚴氏盯梢的婆子卻是傳話來,“奴婢一早去長亭邊上的山頭等著,眼看著她們一家子乘著馬車帶著棺材出了城門的,可是奴婢翻過一個山頭,左等右等,卻是沒看到馬車和棺材過來……奴婢照著管道往回走,一直走回城門口,路上也沒有馬車和棺材的影子……”
人走路腳力再好,當然是沒有馬車跑的快的。但是城門口出去,過了長亭就只有一條官道,管道旁邊的山頭不高,但是繞著山腳下要繞好大一個圈子,卻是絕對沒有人直接從山頭翻過去快的。
嚴氏和周朦朧私下里說道,“不會有危險的。這當口,那邊一不敢,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就等他按捺不住的呢。二呢,若不是事先安排好的,這么短的時間里,不會撤的這么迅速,又不留痕跡。”
周朦朧贊同的點點頭,她也覺得,該是背后策劃這一家子來告狀的人,怕離了尚京走遠了路上遇到埋伏和報復,提前把她們一家子轉移了。反正那棺材里是骨灰,離了棺材也能存放,還能避人耳目。
每年年底都有西北苦寒之地的流民往尚京方向過來。日子過不下去,討飯也得尋個富裕點兒的地方。朝廷每年都是有準備的,都在西北過來的沿路設了專門施粥的粥棚,搭建了臨時木屋,能攔下多少攔下多少。不過是要吃口飯,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兩眼碧油油的沖進尚京去,這圣人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今年的粥棚就被言官彈劾了。陳米換新米,雖然還沒吃出人命來,但是卻是京兆伊宗人府的監察一起微服私訪查證的。數目之大,事態之惡劣,前所未有。
這些粥都是流民在吃,本是接濟一下人命,可若是萬一出事,吃死人可不是一個兩個,他們本來就是食不果腹才背井離鄉,若是出了大亂子,后果簡直不堪設想。這本來是在年關之前粉飾太平,一揭開遮羞布,卻是如此不堪,圣人自然是怒如雷霆。
周朦朧再會齊氏時,摒退了下人,齊氏都露出難得的笑容來,“太子殿下還是高明許多。先前二皇子殿下雖然出其不意小勝一籌,但是到底是給人留下來兄弟不悌的印象。太子殿下這一局扳回來,卻表面上半點都不針對二皇子殿下,只是背后打二皇子殿下的手腳卻是快準狠的很。二皇子殿下如今手忙腳亂,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早就落了下乘了……”
周朦朧微笑不語。以齊氏話里的意思,自然是影射勝負已分了。不然,就算摒退了人,齊氏也不會這樣指名道姓的談論的。
若說告御狀的結果,貼出來的告示把一口黑鍋架給了二皇子府的管家,這陳米換新米的事情,又把二皇子殿下背后幾個得力的臣屬拉下了水。
而臘月初十,剛剛平息了兩個風波的朝堂,卻下來了一個大嘉獎。聽參加朝議的官員流出的小道消息稱,今年過年瀝州衛,圊洲衛,晉西衛報上來的數據稱,三地當地農民收入較之往年有很大增長,今年農民百姓能過個豐收年了。三個衛所軍田收入比之往年,增幅更加明顯。
三個衛所因為往年自產糧食不夠,都需要朝廷撥糧食,今年不僅自給自足,還稍有富余,于是三個衛所講富余的糧食設了粥棚接濟沿路的災民。
民以食為天,農耕乃國之根本,自然是圣心大悅。
消息稱,圣人在金鑾殿上提到了在三個衛所奔波幾年的戚大人,連說了三個“此子甚好!”
一個兒子在賑濟災民的糧食上自以為聰明的做貓膩,一個卻是連著幾年默默改善百姓和軍戶的農耕。
百姓們不知道內里的究竟,官員們卻都在揣測圣人的心思了。這三句嘉獎一出來,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了。
周朦朧和嚴氏很歡喜。但是她們只是歡歡喜喜的備年貨,給孩子們做過年的新衣裳。嚴氏還難得的讓銀樓送了幾個樣子來,挑幾只釵。
周朦朧陪著嚴氏挑的時候,嚴氏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都是小孩子過年挑個花兒朵兒的戴戴好過年么,我這好些年沒給自己挑這些東西了。年輕的時候有多少都覺得總缺一支更合心意的,這老了,就覺得怎么都夠了。”
周朦朧心酸的抱抱嚴氏的胳膊,嚴氏自己沒心思挑,打了時新的東西賞給她們這些晚輩小輩的卻是經常的事,“什么老啊小啊,是女人就要戴好看的穿好看的。蘭姐兒你說是不是?”
小歡顏立馬笑瞇瞇點頭,“是是是,我要給曾祖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