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落喬院,她回里屋和戚廷岳分頭換下沾了風塵的衣裳,清爽出來,素荷還沒走,原來不僅她來了落喬院,還從廣玉山房帶了些紅棗甜湯,端到周朦朧面前都是溫熱的。
周朦朧肚里再不餓,也不敢推卻嚴氏一番愛護,才喝下一小碗,山梔就挑簾進來小聲說道,“李大夫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真是一茬接著一茬,換好衣裳的戚廷岳沒周朦朧的甜湯待遇,早就陪著李大夫說了一會兒話了。李大夫是中醫世家,嚴氏向來愛護身體,常年滋補調理不斷,加上侯府大大小小的有個病痛都不能克扣,所以李大夫算是侯府常用的老熟人了。
那綿軟的羅帕一搭,不過片刻,李大夫就瞇瞇笑著向戚廷岳打趣,“這回得跟大爺討賞了,不行,還得再去跟太夫人討賞才行。”
雖然心里早就有數,戚廷岳還是禁不住的喜上眉梢,拍著胸脯直說沒問題應該的必須的,還緊張的抓著李大夫問,“那拙荊身子可還好?”
“挺好的。”李大夫呵呵直笑,“大奶奶底子很好,面色紅潤,也不需用藥的,日常出行飲食多注意點兒就行。這個想必府上懂的人有。”
周朦朧羞答答低頭看著戚廷岳親自將李大夫送出去,旁邊候著的素荷等人也都齊齊福禮道喜討賞。素荷快言快語,“各位妹妹們可別跟我搶,我這得拿頭一份賞錢才是,太夫人還等著我趕回去報信兒呢。”
紫蘇咯咯笑出聲來,“姐姐當然是頭一份兒的賞,且等著青黛去稱銀子去。”
周朦朧禁不住臉上發熱,輕咳一聲強做嚴肅,“該怎么賞可別怠慢了素荷,我這……我這回屋躺躺去……”
素荷和紫蘇相視一笑,意會的道,“大奶奶理該躺著去,早該歇著了……”
周朦朧簡直是在一屋子喜笑顏開中落荒而逃。
晚飯前去廣玉山房的時候,自然還是坐著軟椅去的,素荷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是太夫人吩咐了留在落喬院讓大奶奶用。進了屋還沒福禮,嚴氏一個手勢眠春就趕緊上前扶著周朦朧往旁邊椅子上坐去,偏偏那椅子上一看就是簇新的厚羊絨墊子。
“祖母可別把朦朧寵壞了。”周朦朧坐下忍不住伸手摸摸身下的墊子,心里窩心的很。一旁看著的戚廷岳臉上笑瞇瞇的不說話。
“哪里就寵壞了?合該如此!”嚴氏臉一板,可沒板上多久,立馬又自動換上慈愛的笑容,“我讓廚房蒸上包子了,一會兒咱吃包子喝點什錦湯就就?小菜兒我讓多備了幾樣,到時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周朦朧一下子坐不住了,扶著椅子就擠到嚴氏坐著的胡桃木羅漢床邊兒,“祖母可別處處歉疚朦朧,到時候我都舍不得走了怎么辦……”她半是撒嬌感動,半是認真。中午她沒在廣玉山房不知道,可是前幾天嚴氏已經遷就她好幾天沒讓廚房上米飯了。人到老了,不像年輕的時候胃好,改變飲食習慣可不容易。
嚴氏眼角有些濕潤,手輕輕撫著周朦朧的背,“我不疼你疼誰?真是孩子話。”戚廷嵐也會在她身邊兒窩著撒嬌,可是那不一樣,戚廷嵐即便是撒嬌也是嬌滴滴的。可是這孫媳婦的撒嬌,卻是那么懂事。
嚴氏再疼戚廷岳,戚廷岳到底是男孩子,不比女孩子與嚴氏親近。嚴氏總覺得自己沒媳婦緣,沒想到老了竟然還有孫媳婦緣。
周朦朧握著嚴氏的手,一本正經的說道,“祖母,我就是不怎么想吃米飯,其他的都挺好的,也不吐也不暈的。再說了,我從小體質好著呢,那軟椅也……”
嚴氏也臉色嚴肅,卻沒有完全妥協,“放心,我人老了心還不糊涂,不會讓你使勁兒吃的。包媽媽也是懂這些的,你們院子里小廚房也能開火,若是想吃啥,吩咐人做就是。補品嘛,不能多吃但是也不能不吃,這頭一胎可不能輕慢了。軟椅還是備著,頭三個月人不能累著,以后胎穩了,倒是該適當走走……”
嚴氏這也不是哄著周朦朧,段氏懷幾個孩子,因為心里多少有些膈應,嚴氏那時并沒操多少心。這下孫媳婦有了,她心里再急切,但畢竟隔了一輩兒,而且戚廷岳也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待不長,里里外外該怎么個度她也是深思熟慮過了的。嚴氏倒是慶幸,早早把包媽媽送到孫媳婦身邊,不然這到懷孕了再送過去,怕是不好磨合。
見嚴氏口氣松了點,說的在情在理,周朦朧心里放松不少。“好,我聽祖母的。不過三頓飯我可還是要來祖母這里蹭才行,落喬院的廚房么,備著就行。”
戚廷岳本還提心吊膽的,一是他雖然一肚子擔心但是一點兒不懂,二么,他知道周朦朧向來有主見,但是嚴氏肯定有經驗,他還真怕兩人杠起來了。這下倒是舒了一口氣,而且瞧著這溫馨場面,戚廷岳覺得心里還挺暖和的。
晚上回到床上,周朦朧本覺得自己淡定了,但是摸著尚還平坦的小腹,除了剛剛吃過的兩個酸筍肉丁包子幾樣爽口小菜和一碗紅棗阿膠羹能摸得出來,其他的還是和平日里一樣。這里面竟然有個小生命在萌發,周朦朧又覺得云里霧里的了。
本來愛動手動腳的戚廷岳這會不敢亂動了,連周朦朧窩在他懷里,他瞬間都身子都僵硬了,好似真是個瓷器在懷里一樣。兩個人相擁著不知道說什么好,傻傻抱著直到睡著。
頭一天的忐忑激動悄悄在心里消化掉,第二天一早到廣玉山房,就看到青舸拿著張簪花小楷的單子和嚴氏對東西,聽了兩句才知道,上面羅列的各種藥材補品都是一早青舸去嚴氏庫房里清點出來的,周朦朧還是愣了一下,“這都得給我吃下去?”
嚴氏“噗哧”笑出聲來,揮揮手讓青舸繼續忙去,“你怕啥?又不是讓你一頓吃了。你年輕,等到了我這個年歲就知道了,這些補身子的啊,不能多吃,但得日積月累的慢慢兒調理。放心,保準不逮著你喂,這找出來,平日里換著補補,沒吃完的到時候走也能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