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著吧。”劉夫人摸摸劉玉孃的後腦勺，“往後爹孃不在身邊，你要靠戚大奶奶的地方多了去了。咱就當自己是戚大奶奶的鄉下窮親戚吧，咱不靠她靠誰？她一番好心，又是好性情，說來說去，就當良心債吧。”

劉玉娘靠在母親懷裡，一遍遍琢磨著母親悉心教導的箇中道理，久久才閉眼睡去。

劉夫人把小宅子裡裡外外摸一遍的時候，劉玉娘也是跟著一起的。張家是京官兒，宅子不會比這宅子小，僕婢也只會更多。於是哪些屋子做什麼用，屋裡擺設怎樣調整一下，劉玉娘也興致勃勃幫著出主意，母女倆倒是忙的挺歡騰。

摸完了宅子，劉夫人這才把僕婢們叫到一起說話，讓劉玉娘在一旁坐著聽著。

先是讓自己帶來的人，跟周朦朧送來的人互相認識一下，劉夫人就把周朦朧送來的人單獨留下說話。她先是細細問了各人原先各是多少月例銀子，一一在心裡記下。然後開口說道，“我們孃兒倆，雖然是戚大奶奶舊日相識，也得戚大奶奶相助良多，但是，身家用度，卻是和戚大奶奶不能比擬的。所以，在我這兒當差，怕是跟玉扁衚衕那兒不能比擬的。今兒咱們主僕頭一回說話，我們孃兒倆也把話說在前頭，若是覺得留下來不妥的，明兒一早我把你們送回去，而且我只說我這邊人手儘夠了，保證能讓你們大奶奶不怪罪你們一句的。”

輕咳一聲，劉夫人先看向兩個護院婆子，“兩位若是願意留下繼續看門護院，月例銀子我照你們先前的發放，因爲我們婦道人家出門在外，這門戶還是第一要緊的。但是四時衣裳，肯定是沒往常的好了，倒是能保證你們穿暖吃飽。”

接著她又看向那個全竈丫頭，“我倒是也希望你能留下來。聽大奶奶說你自小學的全竈手藝，必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平日裡我這兒肯定沒什麼客人來的，我們孃兒倆日常吃喝，我自己也能做，你若是願意就留著打個下手，有空的話也教我做幾道尚京菜品，我也教你做幾樣我們愛吃的瀝州菜。但是這月例銀子，就和其他小丫頭一樣。<>往後若是我這兒有客人來作客，留下吃一頓飯，除了月例銀子以爲，我另外算錢給你。你先想想，可行不可行，願不願意。”

最後劉夫人就看向其他幾個粗使婆子和小丫頭，“你們也一樣，本身你們做的事也粗重，往日拿多少月例銀子，我照舊給你們多少。就是四時衣裳是比不得在玉扁衚衕的。其實你們也劃算的，我們統共就母女倆個，活計並不多，也就是日常灑掃什麼的。”

說完劉夫人喝了兩口茶，“都想好了麼？願意留就留下來，不願意我也能保證原模原樣送你們回去。”

兩個粗壯的護院婆子和幾個粗使婆子小丫頭是第一時間表態的，“奴婢們願意。”月例一樣，這裡事還少，衣裳什麼的，反正都是當差穿，只要能吃飽穿暖也無所謂了。其實最主要是，就算這位夫人能把她們全須全尾送回去，她們也不敢說要回去的。當日小茴送她們來的時候就說了，好生伺候著，等日後這借住的客人走了，再接她們回大奶奶那邊去，還另有賞賜。當然，這些她們當然不會明說出來了。

全竈丫頭倒是掙扎了一下，月例要降了，手藝也得有客人才能施展，可是她猶豫的時候也是害怕的，在玉扁衚衕的時候，主子吃喝都有青黛紫蘇盯著太夫人派來的婆子做，她連打下手的機會都甚少，完全就是個邊緣人物。在這裡，好歹也能有上竈做飯的機會，而且只要上竈，就另外有銀子賺。然後一聽其他人都表態響噹噹的，全竈丫頭也不敢多想，點頭表示願意留下了。

見她們都同意，劉夫人是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些人，她都是需要的，若留不下來，送回去要費點腦子不說，還得另外尋人手的。第一步安全走過，她態度就和緩多了，“剛剛那些跟著我們從瀝州來的丫頭婆子，雖然是近身服侍我們孃兒倆，但是實話實說，她們月例銀子，不比你們多多少，甚至比你們其中月例多的還要少一些，往後她們還跟往常一樣。在一處住著，無論是主是僕，都是緣分。我們孃兒倆身家銀子有限，能委屈她們，但是儘量不委屈你們，往後就算看我們孃兒倆的份兒上，還請互相包容著些。”

“夫人客氣了，這些都是奴婢們的本分。<>”一個個答起話來態度更是好了，劉夫人這番話就說得這幾個心裡小算盤還沒消停的丫頭婆子們熨帖多了，在玉扁衚衕，就是小茴降香幾個二等丫頭來指派她們做事，都是難得的很，哪裡說見到正主子聽正主子說話的，可見廟小也有廟小的好處，而且這小廟也只是暫時的，在這裡相當於修行幾年鍍個金，往日回去也能更有奔頭不是。

等讓一個個魚貫退下，劉玉娘這才走到劉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兩人手握到一起，才發現劉夫人手心都是汗，而劉玉娘手心則是冰涼。

“娘。”劉玉娘關切的叫一聲。

“沒事兒，看，不都好好的嘛。”劉夫人強行笑笑，拍拍女兒的手背。“你看，都是做奴才的，還有貴有賤呢。咱們沒法強人所難，但是若是要留下，也得把日後的路鋪好一點才行，不然，那到處冒的麻煩還是要讓你我頭疼的。”

劉玉娘輕輕地點頭，這才體會到心裡有種絲絲苦澀悠悠浮起，即將遠離父母的羽翼，還不知道將來會有多少瑣碎和艱難。

至於她們從瀝州帶來的僕婢，安撫就好說多了。主子之前的生活狀態是怎麼樣，她們可是一清二楚的，而且在劉家這麼多年，除了主僕間相互之間的信任和了解，還是有一份依附的感情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