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工商,他們這些人手里雖然銀子有的是,真正掰手腕卻是掰不過官府的,就當把來年跟官府送禮打點的錢提前摳點出來先在這里孝敬了就是。
周世錦招手讓一個侍衛去叫他等在外面的小廝,當著眾人的面解下腰上一枚荷包,里面裝的是他的印信,說道,“拿這個去找帳房大管家,支……就支三千兩銀子過來吧。快去快回。”
那小廝一溜煙跑了,知府大人和衛鎮撫秦大人對視一眼,眼睛里都有一絲驚喜,還以為說了那么半天苦話就能磨出個三百兩呢,怎么一開口就是三千兩,兩人再一瞧戚廷岳,見他面上還是淡淡的神色,兩人也就心知肚明了。戚大人既然能找他們兩個托兒出來說話,自然也能找第三個出來,何況那還是他未來老丈人呢。
商戶這邊卻是齊齊傻眼了,啥?哭窮叫屈的,一出手就是三千兩?三千兩!竟然還說銀子不多,這叫他們后面的戲怎么接著唱?
戚廷岳端起茶盅對周世錦虛虛一抬,“多謝周老爺慷慨相助。周老爺果然夠義氣,以后有什么事盡管來衛所找戚某,只要能出手,戚某絕對不含糊。”
周世錦也頗為瀟灑的舉杯喝下。只是心里,就沒面上這么好看了。這在人前給了他足足的面子,周世錦卻是知道,戚廷岳這些話里沒一句能兌現的。為啥,因為那三千兩銀票就在剛剛那小廝懷里,他不過是讓人家去跑趟路再回頭送上來罷了。而且這銀票,還是昨兒個女兒交給他的,連這些話,也都是女兒細細叮囑他該怎么說的。
話畢,戚廷岳目光平靜的轉向其余的各位富家老爺,連帶著本來只打算唱個開場做個捧哏的知府大人和衛鎮撫大人也都目帶期待掃視了過去。
雖然三千兩銀子太過讓人肉痛了,但是周記都拿出來了,戚大人還時不時拿和周記的生意出來說道說道,在座的也就慢慢開了口。當然,三五百兩此時說出來就太寒磣了,反正是做人情,與其做個讓人受了還皺眉頭的小人情,倒不如做個自己能過得去對方也看得上的,所以最少的也出了一千兩,最多的雖然是兩千兩,但是有四家出了這個數兒。
不一會兒周世錦的小廝就拿著印信和銀票回來了,這邊剛報了數兒的人也都紛紛效仿,讓自家親信回去領了銀票送來。這些做生意的哪個不是精明人,當時肉痛一下,回頭也能想過彎兒來。
一年到頭,為了生意到處散的銀子也不少,特別是官府這邊,往往是花的銀子不少賠的笑臉也不少,到頭來還撈不到生意做。再說官府掛鉤的生意油水大,冬衣冬被的事情,在官府生意里頭也算不得大生意,若是有那更大的幾家合伙的生意,到時自己能分一杯羹不見賺的回來了?
而且年前德勝錢莊和周記的過節大家都還記得,風聲大家也聽的不少,若不是戚大人從中說和,周記現在是什么樣子還不知道呢。
遠的不說,就說這修渠建塘,不要石料了?召集了人工,人工們不要吃飯了?樣樣不都是轉眼就來的賺錢門路么?
四月上旬,一過瀝州修渠建塘就開始動工了。除了戚廷岳能動用的衛所的人手,百姓中召集的人手也很快到位了。瀝州百姓過苦日子的人不在少數,一年到頭填飽肚子就是大事了,衛所到處貼榜,除了管三頓飯,每日還有五十文工錢,這又不是農忙的季節,別說窮苦百姓了,連要飯的都洗把臉去應召了。
人工比預期的充足順利,戚廷岳就把衛所里調來的人又多撥了些做工頭,整合管理這些民工們。
這一忙起來,周朦朧除了偶爾去工地遠遠看一眼,或者是讓前胡去跟重樓打聽打聽工期可還順利,就很難見到戚廷岳人了。戚廷岳把工地上抓的緊,基本上是和民工們同宿同吃,畢竟是和老天爺搶時間打擂臺,漢子們多了又怕出亂子,別說周朦朧沒想著來打擾他,就怕真找來,一臉泥水一身泥漿的怕是也認不出來。
本來戚廷岳這新來的年輕官兒讓這些兵蛋子干苦活,難免要有些磋磨的,好在之前他剛來就****去校場操練,又見得在工地上這位年輕的大人跟他們普通兵丁百姓們一起吃苦,兵丁們對這位新大人也是存了敬仰之情,那些偷懶耍橫的人也都收斂的多了。
四月末,才下了一場淅瀝春雨,十八條渠道兩個十幾畝大的蓄水塘都竣工了。人手充足,準備的時候沒有拖拉,比預計的工期還要快了十來天。
五月初六戚廷岳來周家巷下大定的時候,周朦朧隔著屏風見了他黑的發亮的臉還愣了一愣,隨即就低頭抿唇笑了。果然是公子哥兒出身,這么不經曬。還好是武官,再說他本身長的就不錯,黑了也沒顯丑,只是越發英武了。
這回是大定,戚廷岳送來的禮品就不如小定時多了,但是周家上上下下卻都更高興。因為雖然那些裝禮品的箱子少了,按禮,今兒還要送上聘金。戚大人許的聘金,可是足足兩萬兩銀子呢。周世錦和張氏可是激動得頭一晚都沒睡好,半夢半醒之間還在納悶兒,朦朧怎么值得人家這么看重呢,娶這么一個拋頭露面的女子竟然舍得許下這么一大筆錢。
端的是財帛動人心,張氏這回也備了些回禮,雖然不多,但是比小定時好看多了,兩方往來的禮品皆是雙數,以取其好事成雙之意。
吃過午宴,戚廷岳依例告辭,周世錦看著他公事公辦的臉色,暗地心想,這還不如那日征銀子時當眾叫他周老爺來的親厚呢。不過想著媳婦叮囑自己的事兒,還得硬著頭皮說道,“戚大人還請留步,還有一事,想贅言幾句。”
戚廷岳抬眼瞧了一下,呵呵,自己這高姿態擺的就是對的,諒他也喊不出小婿這個稱呼來,不然對朦朧如此冷淡的家人若是趨炎附勢攀附上來,他難保沒有好臉色對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