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想,我怎麼著也是個庶出的小姐,你怎麼能隨意指個小丫頭就去給我傳話?侯府的規(guī)矩,姨娘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麼?你有事,爲(wèi)什麼不能差遣身邊的嬤嬤丫頭光明正大的去尋我,去讓廣玉山房的管事丫頭給我傳話?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偏偏做的跟我們孃兒倆見不得人一樣!難道等我出嫁到潘家,我也如你這樣不倫不類的亂使喚人嗎?人家只會說是我們侯府出來的姑娘家沒教養(yǎng),沒規(guī)矩!”說到這兒,戚廷岍眼角也綴上了委屈的淚珠。
這麼一大頂帽子蓋下來,白姨娘站在那裡已經(jīng)是搖搖欲墜了。“是誰這般說你的?那……那是我做的,與你何干?是不是你在那邊挨訓(xùn)了?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必是要欺負你的……”
“沒有人欺負我訓(xùn)斥我!”戚廷岍頭一回覺得姨娘這可憐的樣子如此讓人不耐煩,“大嫂說的對,我不管嫁到誰家,也不能這樣連個基本的規(guī)矩都不懂。你就算一輩子在侯府,你也該好好學(xué)學(xué)到底什麼叫規(guī)矩!”
戚廷岍也不理白姨娘到底還有什麼樣的反應(yīng),只是再憋不住眼裡滾燙的淚水,一頭往裡間臥房撲去。剛剛回來之前,三妹妹廷嶸小心翼翼的勸慰還在她心裡散不去,連三妹妹都那樣委婉的勸解自己,連三妹妹都覺得自己這般做派不像樣子……戚廷岍只覺得又羞又氣。
周朦朧回玉紗櫥心裡一番翻騰,睡著沒多久,那邊嚴氏就起來了。嚴氏推開窗櫺,見戚義安已經(jīng)不在廊下,戚廷嶽一人拿著本什麼書,閒適的靠著廊柱看著。她瞇瞇一笑,這纔在鏡臺前坐下,讓眠春給她整理一下花白的有些散亂的頭髮。
“二小姐也回去了……”眠春想了想,把戚廷岍回去之前在後罩房那點小風(fēng)波,說給嚴氏聽。那小丫頭怎麼混進來的,如何被周朦朧處理了,周朦朧又如何訓(xùn)斥了二小姐,三小姐一番安慰,二小姐臉色不太好的回去了……
“唉。”嚴氏搖搖頭。若不是吃飯的時候,周朦朧貼心的幫戚廷嶽跟兩個妹妹要雙鞋子,嚴氏就要可憐戚廷岍了。她一直是那樣泥捏的性子,朦朧那樣一番直白的訓(xùn)斥,不知道回去該掉多少眼淚的呢。<>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周朦朧做的也對。能爲(wèi)庶出的小姑子拉近與自己夫婿的關(guān)係,朦朧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做大嫂的,這般教導(dǎo)一番,也是比旁人更合適。不然呢?所有人都想著戚廷岍是個懦弱的性子,重話到了她面前自然而然就綿軟了七八分,那戚廷岍就一直在原地徘徊,一點長進都是舉步維艱。
“誰接了那小丫頭的銀子?可找出來了?”嚴氏對戚廷岍不置一詞,卻是關(guān)心起這個來。
眠春嘴角一笑,她就知道,太夫人心裡跟明鏡似的。“守門的婆子吃飯去了,讓廚房負責(zé)摘菜的去替她一會兒,趕巧就遇上這麼個事兒。素荷已經(jīng)讓那摘菜的婆子趕去花房了,扣她一個月月例。”
“嗯。”嚴氏點點頭,“素荷這潑辣性子還知道收著點兒的嘛,我當(dāng)她也要把人拉下去打幾板子的呢!”
眠春捂嘴一笑,看來大爺回來,太夫人心情好很多。她心裡說,若不是那摘菜婆子年歲大了,爲(wèi)這點事打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又是場風(fēng)波,素荷還真有把人拉下去打板子解氣的意思。
嚴氏出得屋子,戚廷嶽見狀就放下書迎上去。嚴氏興致好,要親自給廊下的花盆澆澆水,戚廷嶽就在一旁遞花灑,還有模有樣的指指點點。
“這盆好似乾的太久了,土得澆透了纔好……”
“那盆應(yīng)該喜幹,葉子上灑灑就行了。”
“這盆都掉葉子了,該是曬的太陽不夠,明兒一早太陽出來,得換個朝陽的位子才行。”
“喲,這個都曬枯成這樣了,怕是活不了了,索性搬走得了,讓花房裡換一盆兒別的來……”
若是戚義安在這兒,肯定很訝異,在他面前惜字如金的兒子,圍在嚴氏身邊,竟然這樣的溫和多話。<>周朦朧揉著惺忪的眼睛從屋裡走出來,就看到這樣的兩個身影。一個高大挺拔,有力的臂膀指指點點,一個微微佝僂著身子,花白的頭髮在夕陽餘暉下慈祥的附和著。
“祖母,別聽他瞎叨叨。”周朦朧噘著嘴調(diào)皮道,“對了,廷嶽這回來了,得把玉扁衚衕外院兒給他置辦個書房出來,這我可不在行,不如祖母您來指點指點我吧,我讓馬車來接您,我那馬伕功夫可好了,保準(zhǔn)路上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摹〉梦腋悴欢ǎ€得三天兩頭回來找您出主意……”
“哎喲!這事兒還要我出主意,還真把我老婆子哄的跟小孩兒一樣?”嚴氏笑嘻嘻的拿食指點周朦朧一下。
“可不就是,您老就是定海神針!”周朦朧還腆著臉繼續(xù)拍馬,“您看看,您老擺弄擺弄花盆,他就那麼多的廢話。您得還回去,把他書房裡裡外外挑出一百二十個毛病來纔好!”
嚴氏哈哈大笑,拍著胸脯道,“是這麼個理!不接我我也去!朦朧說的對,得找回場子來,我可不能便宜我大孫子嘍!”
有戚廷嶽陪著,嚴氏也就沒催著周朦朧早回去,又在廣玉山房吃了晚飯。晚飯前,周朦朧纔想起來,“那紅參你給出去了嗎?”
戚廷嶽一愣,“忘了……”
周朦朧白他一眼,招手叫來青舸,讓青舸去前邊兒跑一趟。連庶出妹妹都能當(dāng)時讓人臨時尋點東西出來,這備好的他還真沒放心上。
晚飯的時候戚廷嶸沒出來,也就他們?nèi)藝酪黄鹩昧恕3赃^了,周朦朧打發(fā)戚廷嶽陪嚴氏走圈兒去,自己到了青舸居住的倒座,青姑姑已經(jīng)等在那裡了。
“大奶奶尋奴婢來,不知所謂何事?”青姑姑有些疑惑,據(jù)他所知,大奶奶身邊已經(jīng)有一批得用的人了。<>比如玉扁齋,前後已經(jīng)兩家鋪面紅紅火火開起來了,也沒來找她幫過什麼忙的。
“無事,多日不見,跟姑姑說幾句話的。”周朦朧淡淡一笑,“青舸,去看看太夫人那可還有綠豆湯,一會兒若是太夫人和大爺沒回來,我倒是想喝半碗的。”
青舸笑著下去了。青姑姑更疑惑了,這還把青舸支出去了,難不成是青舸哪裡做的不對的了。
“不是壞事兒,您別緊張。”無論是劉夫人母女,還是青櫞青舸母女,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總是會不經(jīng)意就讓周朦朧動容。
“大爺說,他身邊那個小廝,叫重樓的,這些年一直跟在身邊做事,是個得力的,只是年紀也不小了,現(xiàn)在還跟著大爺在外面跑著,過上一兩年,大爺總歸是要回尚京的,大爺說,讓我?guī)椭嗫磦€合適的媳婦……”周朦朧也不添油加醋,只平淡的敘述箇中緣由。
“真的?”青櫞一聽,神色鬆動了不說,眉梢眼角也都瞬間化開了,青舸這幾年倒是不乏人來問津,實際上還真有不少人來打聽的,只是這主子說到自己面前,青櫞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感覺。
“大奶奶說是叫重樓?”青櫞定定神。人她是沒什麼印象,但是是大爺身邊跟了多年的,日後回尚京還要帶在身邊,那自然是人品能力都能讓大爺瞧得上的才行。
況且,青櫞眼睛也是毒辣的很,幾個主子她自有一份瞧看的能力。這大爺雖然在侯府的日子少,但是在外邊兒,肯定是要比二爺更能吃苦,更能做事的,那五品官身,侯爺夫人太夫人看不上,可也都是大爺自己掙來的呢。那重樓跟著,主子吃苦,他還能比主子少吃了不成。青櫞之前最怕的就是侯爺夫人身邊的哪個小廝把青舸求去了,滿尚京,紈絝子弟有多少,那些油奸嘴滑不靠譜的奴才只會多不會少。
“對。今兒倒是跟了過來,不過在二門外。”周朦朧點點頭,青姑姑多精明的人,她沒必要多費口舌,還不如讓青姑姑自己看去。“大爺這回回來,能待個十天半個月的,自是還要來廣玉山房的,到時候青姑姑自己相看相看,畢竟是看女婿,看不看的中還是您說了算。這事兒倒是不急著定,大爺走,重樓也得跟著走的,怕是不著家的多。若是您願意,恐怕得耽擱青舸兩年的。”
青姑姑有些興奮,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哪擔(dān)得起您說的什麼耽擱不耽擱的。本來奴婢也是有準(zhǔn)備,二十歲之前,青舸怕是不能離了廣玉山房的。跟在大爺身邊的人,奴婢自然是信得過人品的,只是,要不要先請示一下太夫人,不然……”後面的話青姑姑就不好說了,畢竟她們母女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都是太夫人嚴氏,若是沒有嚴氏的允許,就私底下相看人家,這不是觸犯了主子的威嚴麼。
青姑姑在嚴氏面前向來是個再周全不過的人,自然是想的也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