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請吩咐。”包媽媽瞧著周朦朧在桌沿兒上來回敲擊的幾根蔥白雨潤的手指，心里升起一股豪情壯志來。沒想到這個年紀，竟然能得新主子如此看中，以前還當是趁著太夫人在，謀得一個日后榮養的待遇就不錯了。
周朦朧說話的時候，眼光好似飄渺無物，卻是一直在密切注視著包媽媽的反應，她有需要包媽媽走這一趟的理由，卻又怕這深宅大院兒里養出的奴才，離了牽制就信馬由韁。好在包媽媽的神態只有認真，并無得意和嬌縱。
“我娘家的生意，青黛紫蘇知道的比包媽媽知道的多些，這些事來的時候你們大爺就有安排，回去了他自然會去周家巷說明交待好，這些無需包媽媽您操心，只是，若是周家找上包媽媽，無論是什么事，還請包媽媽幫我海涵。嫁了你們大爺，我就是戚家人了。”
這話只有關起門來說，也只有當著逃不過她手掌心把握的三個人，才能說的如此明白。周朦朧皺皺眉頭，此番回去，戚廷岳身后侯府的背景是藏不住了，她不得不防著周家無孔不入的貼附上來。這也是必須包媽媽去一趟的原因，只要把初去瀝州的那份派頭再裝點起來，周朦朧心想，周家在包媽媽那兒該是搜刮不了什么好處的。
包媽媽卻只有點頭的份兒，連眼風都不敢到處亂瞟。嚴氏也問過她大奶奶娘家的事，她都沒敢多說，只說一般商戶人家，在瀝州不錯跟尚京商戶比就差遠了，再就點了一下，說是大奶奶娘家人和大奶奶并不是特別親厚。這些主子不會喜歡往臺面上放的東西，她一個奴才，連多聽一耳朵都后怕。
倒是紫蘇嘴快，撐著尖尖下巴直瞪眼，“對！甭管周家主子還是奴才，甭管好話還是壞話，包媽媽您可別客氣，使勁兒拿排場和氣勢嚇死他們！”
包媽媽聽得這話嚇一跳，她知道紫蘇向來得臉嘴上來的快，這么大大咧咧的卻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周朦朧“呵呵”一笑，拿眼去瞪紫蘇，“你就嘴里狠，換你回去，我看你拿什么比包媽媽還有排場和氣勢。”
“死丫頭你倒是回去狠去啊！”青黛捂嘴輕笑，拿食指戳一下臉上有些訕訕的紫蘇，她們倆都是在山然居困居幾年的，自然是對周家的嘴臉最為清楚。
“瀝州戚宅，回去了包媽媽也幫忙看看，適合留哪幾個看宅子的合適。我看我不回去的話，你們大爺多是又在衛所，怕是不怎么回戚宅的，等您從瀝州動身回尚京的時候，只留些看屋子家什，灑掃修葺的就行。”
“那郁金她們是？”包媽媽問道，說是讓她回去主持大局，但是她絕不敢不問清楚回去臨場發揮的。
“郁金……”周朦朧揉揉額頭，指了下青黛，“一會兒讓青黛把她們賣身契給您拿過去，您看看，入得您眼的，又愿意來尚京跟我的，到時帶就帶來吧。我知道侯府各個院子伺候的人都有定數，但是若是得用的，外邊兒也能安排安排的，左右不過是給我做事。若是不愿來，到時你問問劉夫人，看她可有需要接手的，劉大姑娘待嫁，劉夫人大概也需要一兩個調教得當的丫頭陪嫁過去吧。剩下的，您就看著辦怎么打發。”
包媽媽點點頭，所謂剩下的，不入她的眼，她也不會作踐那些人，到時候就地找個妥當點兒的人伢子再賣一趟好了，沒有主仆緣分，日后讓她們再入個好人家就是。
“對了，年前可是答應劉夫人讓您老教導教導劉大姑娘的，這回回去，若是有空的話，包媽媽您看這事兒怎么弄妥當的好？劉夫人托我打聽的事情，回頭您帶封信給她。您有空就教教劉大姑娘，沒空意思意思就行。”說起劉夫人，周朦朧就想起她答應人家的事來。
“成。”包媽媽倒是應的快，“回去好歹也有幾個月的時間，奴婢也不能是忙的腳不沾地的，大奶奶您當初應的是請劉大姑娘去戚宅，又不用奴婢跑的，到時依言請劉大姑娘過府就是，奴婢做事時請劉大姑娘一邊看著聽著，一樣是學。”她倒是有些私心，往日里沒覺得這些小官女眷有什么值得大奶奶結交的，這下大奶奶不回去了，只大爺留在瀝州，包媽媽倒是有心送些人情，只盼那劉大人能幫著大爺一些。
周朦朧聽了也是高興，她交待的事情多，若是勉強包媽媽顧著劉大姑娘，少不得其他要打折扣。這下包媽媽自己應下，她心里更放心了，掃一眼青黛紫蘇道，“包媽媽說的句句在理，看您做事，莫說這些小丫頭片子了，我都受教不少。”
這下包媽媽坐不住了，忙起身福禮稱不敢不敢，心里卻有些奇怪，大奶奶自己也才十六七，怎的其他小姑娘就成小丫頭片子了，莫說青黛紫蘇二人比她還要大上幾歲。不過，大奶奶平時做事，倒真是比一般女子要高明多了。
“嗯……還有，包媽媽去了瀝州，把戚宅理順一下，跟劉夫人通了氣，就去這兩個地方找找這幾個人。”周朦朧遞上一張字條，上面赫然寫著蓮房周青的樓外樓地址，和前胡賃的小院兒。
“這三個人，包媽媽無需隱瞞，只管將我在侯府處境告知，若是他們問什么，包媽媽只管答什么。你告訴他們你回尚京的時日，他們當是會跟您一起來的。若是來了，還請包媽媽想個法子尋個妥當名頭先安置在外邊兒，給我通了信兒，我自會見他們。”
周朦朧不甚明白卻又很直白的話，只讓包媽媽手中的短小字條重如千金。周朦朧如此篤定和信任的語氣，注定這字條的任務，比其他更要重要許多。包媽媽鄭重收好，越是重要的越是不敢冒犯多問。
等包媽媽下去，周朦朧才揉揉額頭伸個懶腰，“唉，你們倆別急，等包媽媽回來，自然讓她給你們尋個好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