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沒到罷了。總會到的。”周朦朧忽然明白過來人這三個字的意思了,她現(xiàn)在這口氣,就頗有過來人的意味。
秦湮綰她是見過的,其實(shí)若說相看不到合適的人家,不如說是,秦家沒有掂量到份量合適的女婿罷了。若不是要求過高,或者是秦家現(xiàn)在的姿態(tài)太僵硬,怎么會那么些女子都陸續(xù)定下了,秦湮綰還晃著任人說笑呢。周朦朧說不上來喜不喜歡秦湮綰,但是印象中總比鄭家那個二小姐要好多了,就鄭靜靜那樣口無遮攔不知分寸的,哪家的婆家會喜歡呢。但是人家鄭家轉(zhuǎn)彎兒轉(zhuǎn)得快啊,大公主府撬不動,立馬就拋之不管尋別的去了,姿態(tài)可謂是可高可低。
“琳癸鄉(xiāng)君要還沒著落呢。”張麗玲捧著茶忽而說道。
“誰?”余景妍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她和琳癸鄉(xiāng)君沒照過面。其實(shí)她們定了人家的女孩子,家里是一般不讓出門了,若不是和張麗玲以及周朦朧關(guān)系親密,家里是不會允許她出來亂串門子玩兒了。
“哦?琳癸鄉(xiāng)君也沒說定?”周朦朧見張麗玲小聲跟余景妍說琳癸鄉(xiāng)君,這倒是不奇怪。因?yàn)榱展镟l(xiāng)君身份尷尬,空有一個名頭,背后卻是半點(diǎn)兒身家要無。這到尚京來借她外婆的庇護(hù),倒成了尷尬之地了。
“那她怕是要難了。”余景妍腦子直,但是好歹是在尚京生活多年,張麗玲三兩句一說,她就知道琳癸鄉(xiāng)君各個痛點(diǎn)在哪里了。“要么尋不到什么好門第,要么……”后面的話她這姑娘家說就不合適了,要么,就是給好點(diǎn)兒的門第做個填房繼室什么的。最不濟(jì),就是妾室了。
周朦朧和張麗玲臉上都有些訕訕的。女人的命運(yùn),還真是……
“我父親說過幾天有幾筐南邊來的杏子送來,我這也在家里留不了幾年了,我父親說都給了我吃去,到時候送些來給周姐姐嘗嘗。”余景妍想著說了件有意思點(diǎn)兒的事情。
“俗話說,杏子樹下埋死人,一次可就是不能吃多,呵呵,分些給我們正好。<>”張麗玲眨眨眼打趣道。
“杏子?”周朦朧來了興致,“若是多的話,做些杏子醬要是挺好的。做成了的杏子醬好存放,不用擔(dān)心一次吃太多了。”
“是嗎是嗎?”張麗玲拍起手來,“那周姐姐你什么時候做告訴我一聲,我的那份兒我就不吃了,到時候我要帶丫頭來,跟你學(xué)著做杏子醬好了。哎,不如我那份兒也不用給我送家里去了,直接送到周姐姐這里來好了,省得我來的時候還得搬杏子。”
余景妍瞪著眼睛咬咬牙,“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們就活似要分贓一樣!”
周朦朧和張麗玲大笑。跟小姑娘在一起就是簡單,愁要簡單,樂要簡單。
走的時候,張麗玲還不忘捏捏小歡顏的小胖臉,“過幾天我來你家做杏子醬哦!還好你才冒兩顆小米牙,不然我都要擔(dān)心我沒來我的杏子就要被你吃完了。”
余景妍在后頭張牙舞爪,“那是我的杏子,我的杏子!”
過了三天,余景妍果然送來了杏子醬,但不只是讓仆從送來,她自己也來了,她也想看看周朦朧會怎么讓人做杏子醬。張麗玲得了信兒要套了馬車跑過來,結(jié)果就不只是看著人做了。因?yàn)橹茈鼥V挽了袖子,親自去洗杏子,加糖熬煮,余景妍就和張麗玲就忍不住要高高挽起袖子來跟著一起動手。
后來幾年余景妍成了親,嫁去了福南鮮少能回尚京,但是每年到了吃杏子的時候,她都會自己動手做些杏子醬。這是少女時閨中樂事,也是她記憶里的美好味道。
五月底的時候,前胡領(lǐng)了兩個人過來見周朦朧。說是小侯爺在南邊兒給找的懂養(yǎng)螃蟹的人,但是小侯爺和游秀才在南邊兒事情還沒辦完,這人就先著人送回來,讓侯府的人直接送過來,好叫周朦朧看看看不看得中,若是看不中,要好趁他們還在南邊兒,能重新給找。<>
這倆人是父子倆,侯府是連人帶身契一并交過來的。看著面相偏黑,背脊微微彎曲,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父子倆眉目還挺像的,有長年勞作的人特有的精干。到了公子亭見了周朦朧就跪下磕頭,周朦朧叫起來說話要不敢抬頭,許是知道若是不被東家看上差事就得黃,所以看著拘謹(jǐn)?shù)暮堋?
“跟我說說你們平時養(yǎng)螃蟹的事,都怎么養(yǎng)的……要就是你們平時照管蟹塘都做些什么事……”周朦朧問道,她想了解的就是他們活計做的好不好,是不是真的懂,而說說這些他們天天接觸的事情,也能消除消除緊張吧。
還是年輕的兒子吐了幾口氣,大著膽子開口,“我們走的時候,蟹塘已經(jīng)開始收了。每天凌晨丑時去蟹塘抓螃蟹,一般是丑正過了開始抓……因?yàn)轶π范际窃诎胍钩鰟樱故澈妥バ范枷鄬θ菀仔?
周朦朧聽了眼睛帶笑的沖年輕人點(diǎn)點(diǎn)頭,鼓勵他接著說下去。
“一年里基本上都是住在蟹塘邊上,蟹塘邊拉網(wǎng)算是個簡易圍墻,搭個窩棚就能住人了,每年一大半時間都是住窩棚里守著,特別是蟹苗長起來之后,防止人偷螃蟹……”
“蟹苗小的時候要把塘里的水草養(yǎng)養(yǎng)肥,不過水草肥了,在塘里撐船喂食和抓蟹的時候就比較費(fèi)勁兒,因?yàn)樗葑钃踔恕?
說著好像有些太瑣碎了,那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沒事兒,我聽著呢,說的很好,那除了水草,螃蟹若是要趕早出來,還能用些什么去喂?”周朦朧問道,她看得出來,相比說話的年輕人,旁邊那中年人更著急,雖然是沒說話,額頭都見汗了,怕兒子說錯話惹東家反感吧。
那年輕人舒了口氣,他聽了馬上意識到東家不是完全不懂的,心里更謹(jǐn)慎了,又說起來,“要趕早的話,最好是水溫能高一點(diǎn)兒,光水草螃蟹吃了是長的不夠快,可以加些魚粉、面粉、蠶蛹……”
……
周朦朧聽他們說話,時不時的問上幾句,足足一個半時辰才結(jié)束。<>她對小侯爺找來的這兩個人非常滿意,就讓前胡帶下去吃飯,吃過飯直接帶到白蒲莊子上交給郭大貴安頓去。她要買的山頭和魚塘,過文契侯府那邊已經(jīng)在幫忙辦了,想必也就是最近就能辦妥下來,山頭一時半會兒是用不到的,但是人安頓好了,可以先去魚塘里養(yǎng)養(yǎng)水草,搭搭窩棚和網(wǎng)子。
小侯爺給她連續(xù)幫兩個忙,而且?guī)偷倪@么到位,她也很滿意,不由就想起小侯爺走的時候的囑托來。周朦朧揚(yáng)揚(yáng)眉,還是上次吃螃蟹時見過柳雙,那不如趁現(xiàn)在手頭沒事,去大公主府看看去吧。于是就讓陸英去遞了帖子。
五月都到末尾了,輕衣薄裙,罩件兒對襟長褙子,在大公主府風(fēng)格不同的光潔的石板路上走走,周朦朧頓時覺得心情要開闊起來。以往總在外頭走動不覺得,現(xiàn)在經(jīng)常待在內(nèi)宅里,到不同的地方走走,心里的這種感覺就越來越明顯了。其實(shí)挺慶幸,她到尚京來的時候已為人婦,若是閨閣小姐,要出門走動那是更不易了。相比較而言,婦人出門就方便了許多了。
門上守著的宮女直接帶她去清韻閣見柳雙,那宮女說現(xiàn)在福雅殿下有事兒,先不用過去請安了,金嬤嬤今兒也有事出門去了。周朦朧倒是不太在意,她就算到福雅面前,那也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最重要的還是來見見柳雙。
柳雙站在清韻閣門口迎著。不用人提醒,她也知道這是迎客的禮貌,只是她在大公主府目前要只是客居,沒有福雅殿下開口指派,她還沒有資格到垂花門去迎客。
“大奶奶來了。”柳雙還是很欣喜的,起碼戚大奶奶來,她就可以免了半日的課。
“最近可好?最近學(xué)些什么呢?”周朦朧微微笑,但是雙手一直是攏著在。這樣的話別人就不方便過來相扶或者挽手。畢竟,友好歸友好,友好并不代表親近。
“最近……”柳雙低頭,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在……在跟靜女官學(xué)習(xí)認(rèn)認(rèn)布料,看看衣裳款式什么的……”說完又自嘲的想想,不管學(xué)什么,都是她們會的而她不會的。
好在周朦朧的反應(yīng)平平,并沒讓柳雙心里的自卑浮現(xiàn)出來。“哦,布料啊,唉,布料種類可多了,還得分一年四季的……衣裳倒好說,反正女人都是愛穿衣打扮的,嘻嘻,多做幾身衣裳穿穿大概的也就都知道了。”
聽得周朦朧說的輕松隨意,柳雙心里是重重嘆口氣。豈止是種類多啊,說一年四季真是說簡單了,就那些各種綾羅綢緞,光是緞子,就分織錦緞,古香鍛,妝花緞,花軟緞,素軟緞,羽鍛……她花了兩三天功夫,光緞子的料子都只勉強(qiáng)記住了,卻還做不到拿到面前就能分辨出來,而靜女官說,這些料子,必須做到看一眼,不用伸手摸,就得認(rè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