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房子就不起眼多了,在這條斷頭路的盡頭,走進去,就一個逼仄的小院兒。重樓先進去察看了一番,才出來在門口站著,戚廷岳這才領著周朦朧進去。
院子里站著個中年人,個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相普通,對著戚廷岳拱手行禮,“川烏見過大爺,大奶奶。”
戚廷岳只點點頭,對周朦朧說道,“這位是川斷他遠方叔父,之前一直在我母親莊子里做個莊頭,沒來過尚京。叫他川烏或者烏叔都行。”
周朦朧點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好。叔侄倆名字差不多,而且都還是藥名兒。
三人進了屋,約莫一炷香功夫,周朦朧就把話對烏叔說清楚了。戚廷岳之前并沒問起過,只是聽完,烏叔面色有些怪異,戚廷岳也忍不住讓烏叔先外去,他先和周朦朧說幾句話。
“真要這樣?”戚廷岳砸吧砸吧嘴,只是臨時來談個事,這屋子臨時讓烏叔落個腳,連個潤嗓子的水都沒有。
“嗯。”周朦朧聳聳肩,“所以我說,若是攤到臺面上來,大公主那兒是不會同意的。”
“有依據么?”戚廷岳覺得他一個大男人聽了都難免心里發毛。
“依據有啊。”周朦朧也不惱他這樣問,換了誰,怕是都要質疑的。“我記得醫書上有寫,若是人中毒,是可以取了水蛭來吸毒的。這是一樣的道理,不過換湯換藥罷了。”
這道理一說戚廷岳就懂,只是心里還是毛呼呼的有些怪異。“行。反正只是試試,小侯爺心里也有數。不若,讓烏叔到時候說這是祖傳秘方,不得與外人道也。就不和小侯爺說實話,上藥也不讓人看。”
周朦朧憋著笑,“這些你說了算,我不管,反正替罪羔羊你都找好了。”她的任務僅止于此了,之前是戚廷岳為了保護她,找了川烏來把她摘除去,現在她跟兩個大男人說完,卻是覺得自己不大適合再參與進去了。再深入進去,怕是自己整個孕期都不會好受了。
戚廷岳抓抓頭,這跟他心里一位的不一樣,但是這條路計劃去走就不該變的。大不了試不好,小侯爺還是原來模樣罷了。
從屋里出來,烏叔已經不見人影,重樓護著他們上了馬車就走。戚廷岳說帶她去吃頓好吃的。周朦朧本身在外頭吃天南海北各種風味吃的多,這段時間憋在侯府,雖然吃食講究,但是到底以養身為主,這要出去野一頓,她眼睛都快冒綠光了。還沒到酒樓門口,她就想著要點幾道辣的麻的有味兒的。
“乖乖,這酒樓氣派!”周朦朧是坐著馬車到的酒樓后院,下來后才繞到大堂上樓的,有身份的女客,都是不會隨意露面的。沒看到門面,光是金碧輝煌的大堂,和氣派開闊鋪著琉璃的樓梯,就讓周朦朧這個見過不少世面的人瞠目結舌了。
尚京果然是尚京。這種派頭,也就只有帝都才有。
酒樓里一路到包間,都沒有別的酒樓那種嘈雜,無論是來吃飯的,還是跑堂的服侍的,腳步都輕柔的很,連上來招呼的小二都穿戴的整整齊齊,笑容不謙卑又謙虛客氣得恰到好處。
一坐下,戚廷岳就將包裝得精美的菜譜推倒周朦朧面前,“想吃啥就點啥,咱們今兒吃垮游秀才去!”
“啊?游秀才的酒樓啊?!”周朦朧瞪大眼睛,隨即又覺得合該如此。游秀才那般鋪張浪費的性子,若是開酒樓這種煙火氣十足的生意場子,也該是這樣派頭十足。想到剛剛足下踏著的遍布琉璃的奢侈樓梯,周朦朧都能想象得到游秀才一身華貴的搖頭晃腦,“尊貴如我……酒樓怎能沒有此等派頭!”
別說他們倆了,就是侯府闔府都來,也是吃不跨游秀才的,周朦朧瞄了一遍菜譜,索性也不看價格,點了幾個自己想吃的也就作罷。吃垮游秀才,她還真沒那本事!
等捧著溜圓的肚皮下樓的時候,周朦朧才愁眉苦臉的哀嘆,“毀了毀了,沒吃垮游秀才,倒是撐壞了自己的肚皮……”
“哈哈!”戚廷岳全程見周朦朧胃口極好,心里別提多高興了。“沒事兒,下回咱繼續來吃他的,若是胖子回來,咱找他一起來,那就功力深厚了。”
周朦朧想想那未曾蒙面的徐胖子同志,頗覺得志同道合。不過聽說是過年的時候徐胖子剛從軍營里回來探望過小侯爺,這下剛回隊伍,加上那位廣晟伯歷來管教子嗣嚴謹,怕是不容易出來的了。
馬車從酒樓后院出來,繞到酒樓前的大街,周朦朧忍不住挑開簾子一角,看看這等氣派的酒樓叫什么名兒,福壽祿,乖乖,這名兒挺好,暗含祿王府,口氣也大的很。
這出門溜一圈,戚廷岳就開始天天忙的不見人影了。周朦朧幾乎是天天熬不到他回來就呼呼睡去。直到第四天晚上,半夢半醒之間,被戚廷岳一把搖醒。
“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周朦朧極為費勁兒的揉揉眼睛,除了床頭的琉璃半月宮燈有微弱的亮,到處都還是烏漆嘛黑的。而戚廷岳一雙眸子卻是比那宮燈的亮光還要閃耀。
戚廷岳看著在睡意中呆頭呆腦的周朦朧,憐惜的幫她攏攏被子,可是還是興奮的不得了,“今兒換藥了,長出新肉來了,太醫都說不可思議的很。”
“啊?長出新肉來了啊,那好啊。”周朦朧眼皮直打架,順著說了幾句,才突然領悟道戚廷岳說的是什么,一下子就強迫自己瞪大眼睛,“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懷里包的像粽子一樣迷迷糊糊的人兒把戚廷岳逗得咯咯笑出聲來,“我說,今兒給小侯爺換藥了,有效果呢,請太醫來看,太醫說長出一點新肉來了。”
周朦朧自動從被窩里坐起來,“你們都開始弄了?太醫都看了?那瞞的過去么?”
這這這……這跟她預想的節奏太不一樣了,怎么這就動手了,還讓太醫參與進來了……周朦朧心里忐忑極了,就她那異想天開的法子,攤到太醫面前,她覺得額頭一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