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說風就是雨，想了這茬又操心那茬，哪里還坐得住，索性站起來跟周朦朧道個別，就去青黛屋里尋劉玉娘了。看著她這興致勃勃的樣子，周朦朧心情大好，人就是這樣，困境逼得人想出路，手頭有忙活的腦子里有操心的，那些別人給的不順心就不是啥了不起的負擔了。

本來想著留劉夫人母女在山然居一道吃晚飯的，眼看著這兩人是沒心思留下作客了。周朦朧也沒客氣，由著她們趁著熱興頭回家忙活去，只讓小茴安排好馬車，送到小宅子那邊去。

小茴從門房那里送走劉氏母女，轉身就去外院兒那邊給劉嬸兒帶了話，讓前胡回來的早，就在內院上鎖之前去山然居一趟，若是回來的晚，就第二天一早再來。

前胡回來的不算晚，到山然居的時候周朦朧吃過了晚飯，正在東邊園子里走圈兒。周朦朧就把劉夫人的想法告訴了前胡。

“這個容易，反正我們每日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前胡點點頭。

周朦朧當然知道這對于前胡來說沒半點難度，不過她有她的想法。“你先瞧著，最好是看看咱們手里頭的鋪子，有沒有大小合適，然后經營不善的。玉扁齋分店，最好還是小鋪子，節約成本，若是能順手把手里一些雞肋的鋪子給處理了那就更好。處理個把個小鋪面兒，那賬目若是再有些什么貓膩，當是不會影響大局的。”

周朦朧這么一說，前胡就興奮的搓起手來，“還是主子想的周到。這樣的鋪子還真有幾個，鋪面小還賠錢。左右咱們出鋪子，其他的是劉夫人那邊出，想必劉夫人也不會一口氣連開幾個分店的，咱們就這樣悄悄的時不時敲掉這些老掉牙的邊邊角角，不動大局，也不會引得那些有份量的人出來撲騰的。”

“嗯，就是這么個意思。”周朦朧瞇著笑的眼睛里閃爍著牲畜無害的甜美笑容，“慢慢磋磨這些不起眼的棱角，大頭到時候等大爺回來了，再一起收拾就好了。”

前胡十分佩服的點點頭，“我看，這鋪子的事情我處理，鋪子若是拿下來了，張羅開張的一些準備工作，一直到開張后的穩定期，可以交給登前和愛民去做。<>他們倆老實歸老實，但是也不笨，怎么教他們就實打實的怎么做，這分店也不大，正巧讓他們倆練練手。”

“嗯。你這樣安排挺好，就這么辦。”周朦朧非常贊同。教化再多，不如實踐中的成長來的快。對于張登前和劉愛民，她并沒太多的要求，能做伙計做伙計，能做掌柜就做掌柜，或者是跟在前胡或是郭大貴身邊做個跑腿的也行。人是郭大貴帶出來的，品性好信得過最重要，能力么，可以一邊培養一邊挖掘。

內院到了一定時辰就是要落鎖的，前胡見正事說完，時辰不早，就回去了。周朦朧沒急著回房，她下午睡的多，此時夜涼如水，園子里的桌椅婆子們還沒搬進屋內，她索性就坐下來乘涼。

劉夫人的想法來的簡單，直白，卻給周朦朧慣有的思路另外開了個小門兒。往常周記手上的鋪子不少，各類鋪子都有，這有些類似于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道理。有一定家底的人都會這么做，再多不過就是不同籃子里的雞蛋做成大點兒的鴨蛋罷了。

因為誰也說不準啊，今年綢緞莊的生意差些，那么說不定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能好些。明年香油鋪子做的好，說不準豆腐鋪子要差點水準。過了三五年，哦，這酒樓年年都不錯，那再換個大鋪面兒，擴大一下規模。一年年下來，籃子還是那么些籃子，一個雞蛋壞了不會帶壞其他的，還能被其他變成鴨蛋的彌補損失，可以說，絕大部分有些手腕的做生意的，都是這么個思路。

而劉夫人這個想法，卻是剛好鉆了個小空子。賣的是包子點心，成本不過是些面粉餡兒料，現做現賣圖的就是個熱騰騰和新鮮，又不占庫存，小小一個鋪面也就夠了，人手只要做包子的管夠，前面一個掌柜站著賣，幾個跑堂的幫著看著點兒就可以了。

若說缺點，那也是有的。這鋪子還就不能做大了，不過是個包子點心，若不是口味上極有信心，又借著張老大人的東風，一般人家自己就能上手弄了。<>而且，稍微住的遠點兒的，根本不會為了幾口包子跑多遠的路來買，頂多有那好奇的吃個一回兩回新鮮，回頭客，還是方圓五百米之類的。正好，這缺點，就是開分店的優點。

小小一個包子點心鋪，復制一個太容易了。而且，即便分店不順利，成本小，鋪面小，投入小，也不壓庫存，虧也虧不了多少，隨時掉頭都來得及。

周朦朧在涼涼夜風里瞇著眼睛發呆。大概在旁人看來，是她幫扶著劉夫人母女在尚京站穩腳跟謀下小小一份產業，殊不知，劉夫人今日回報的這個思路，足以讓她感激萬分了。殊不知，賺錢最需要的，就是好腦子，好思路。所以，本打算隨時和劉夫人母女拆伙的念頭也就散了，周朦朧還真就希望，在滿尚京各個角落里，開上她玉扁齋的鋪子呢。

賣包子點心的確是不打眼的小生意，但是若能讓尚京人想著要買個包子吃，就到她玉扁齋來買，那到時候，這生意還能說小嗎？

周朦朧和前胡不動聲色的開始盯著戚廷岳母親留下來的產業，積存多年的鋪子，管理松散，最主要是那些老油條們容易擰成一股繩兒，搞不好，鋪子還沒到手，就讓那些老油條擺一道，最后還得搭上她這兒媳婦的名聲。那些老油條這些年沒人好好管，早就有各種法子從中摟錢到各自口袋，而現在換了主子，想鋪子賺錢，走上正常軌道，勢必要和這些老油條掰掰手腕兒的。所以周朦朧和前胡都下意識的先撒網，最后再來個狠手收網。

但是這其中，也不見得個個都是要跟新主子站在對立面鬧的。沒過兩天，前胡就讓張登前和劉愛民帶了些山貨回來。都是這夏天莊子里產的，新鮮肥美的大魚，裝在水桶里足足有十來條，另外就是莊子里自產的一些當季菜蔬。尚京買當然也能買到，只是一大早還帶著露水一捆捆摘得干干凈凈的送來，連廚子里做事的婆子都覺得眼前一亮。

周朦朧聽說后也去廚房里看了一眼。

“白蒲莊子里的莊頭讓人送來的，說是莊子里產的，送給您嘗嘗鮮，好說歹說想來給您磕個頭問個安的，我沒讓。<>”前胡在周朦朧耳邊小聲說道。

“白蒲莊？”事情都交到前胡手上，但是周朦朧腦子里都是有數的，“莊子離的也不遠，好像也不大嘛。”

“嗯，莊子小，不過帶個小山頭。山腳下就是魚塘。”前胡點點頭。“我看那白莊頭面相還算老實，上次我們說是去莊子里玩兩天，待客還算熱情，這回又送東西來，雖然沒說明什么意思，態度還挺好。不過還得多看看，白蒲那莊子小，山頭占了一大片卻基本上沒什么產出，聽說白莊頭沒少受其他莊頭排擠的，早些年想把小兒子送到收成好的莊子里做個管事，沒人搭理他，后來沒辦法小兒子就留在莊子里。”

混的不好，換了新主子來賣個好罷了。周朦朧和前胡都是這樣的想法。

“行，這魚不錯。”周朦朧看著換到水盆里還打挺的魚，覺得挺有意思。“再來的話你還這么接待，就說大爺不在家，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有身孕，不方便見他。白蒲那邊原先怎么樣還怎么樣，有什么事你別插手，照樣還做個只是到處溜達不管事的樣子。”

前胡點點頭表示明白。正要走，周朦朧又叫住他，“等等再走，這有十二條呢，放我這兒也太多了，你拿四條回去，你們那院兒吃飯的人也多，還有孩子，蓮房也有身孕，全放我這兒我也吃不完。”

“好嘞！都說吃魚補腦子，讓郭大嬸晚上做，小強晚上回來大家一起吃全魚宴，還能給蓮房燉點湯呵呵。”前胡也不客氣，那個水桶就去大水盆里抓魚。

“呵呵，就是。這些菜也新鮮的很，水淋淋的，這天兒也不好放，你也每樣弄點帶回去。”周朦朧又踢踢腳邊另外一個桶，“你再給這個桶里裝上五條，晚點兒不那么熱我回廣玉山房去看看，順便帶過去。我這兒留三條足夠了。”

其實留三條她也吃不完，什么好東西連著吃幾頓也得膩啊，再說她去了廣玉山房肯定得跟在那邊吃一頓的。只是她若是留的少，前胡肯定不好意思往外院拿，三條她能吃一條就行了，剩下兩條讓丫頭婆子們做了吃去好了。

廚房里做事婆子趕緊過來幫忙分菜蔬。這外院做事的小哥都這么勤快麻利，她再沒眼色也說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