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斜眼一瞄，見周朦朧聽的甚是認真，心里暗暗滿意，繼續說道，“讀書寫字么，現在孩子小，倒是不急著要學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每年來尚京趕考落榜的舉子不少，尋個合適的到家里來教教也是可以的。管食宿，給束修，蘭姐兒一天也坐不住幾個時辰的，不會耽誤他們讀書課業。等大一點兒，再看看另尋個合適的先生?！?

這話周朦朧是明白的，她連連點頭。啟蒙階段，抓的太緊了孩子接受不了，慢慢來的話對先生就不用那么苛求了。而等蘭姐兒年歲長一點，到時候無論她喜歡讀書還是不喜歡，都得另尋一個女先生或者是老先生，那才方便點。

嚴氏又啜了一口老君眉，眉間一點踟躇，“只是，你看這書畫，琴棋，可要現在就開始學？”

既然嚴氏問的踟躇，那必定不是這樣以為然了。周朦朧也不以為然，她不由得想到了戚廷嵐，心里有些涼涼的怕，她可不要把蘭姐兒培養成戚廷嵐那樣性情不好了就拿書畫詩文酸溜溜的流眼淚的人來。不過這怪異的感覺在下一秒想到張麗玲，想到鄒婉露，又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同樣是愛詩文書畫，可見不同的人，愛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最重要的還是心性。

周朦朧靜默了一會兒，細細思考了才抬起頭來跟嚴氏說道，“這書畫么，請先生我看就不必了。蘭姐兒倒是喜歡亂畫，雖然看著沒什么章法，但是小孩子家畫的東西也是簡單可愛的很，就隨她這么畫罷了。真要是說想請人給她正正路子，不如讓她有空的話跟公公學學好了?！?

嚴氏眼前一亮，是了，她還有個兒子在身邊呢。戚義安操持庶務科舉課業樣樣不行，但是好歹是一輩子在家里閑著的啊，雖然戚義安的書畫不入流，上不得大乘，但是好歹也是多少年自娛自樂沒有間斷的，現階段教教小歡顏還是綽綽有余的了。

嚴氏心里泛起一絲她也沒發覺的高興來，她這一無是處的兒子，好似總算在這時候找出一點價值來了。

周朦朧如此建議也并不是只為了討嚴氏歡喜，她了解戚義安的性子，若是對著小歡顏，那肯定是一點原則沒有的，讓他教小歡顏別的那肯定不行，但是畫畫，小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全憑小腦袋瓜里各種大人不理解的想法想怎么畫就怎么畫，真請個正經師傅來，她還覺得會束縛了小歡顏的天性。

馬上小歡顏就要開始學各樣的東西，總不能樣樣都需要她正襟危坐的，總得有個讓小孩子家放松放松的吧。

于是這畫畫的老師人選倒是第一個給魚塊的確定了下來。并且在她們說話結束之后就讓人去請了戚義安來當面說明，戚義安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若不是周朦朧在面前，他估計會忍不住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戚義安沒心情聽這太婆婆和兒媳婦說閑話，當即就出去找小歡顏去了，迫不及待連哄帶騙帶到書房去教他的第一課，雖然他都沒想好這第一課教什么，直到這第一課結束，整潔的書房條桌被小歡顏趴在上面畫得亂七八糟，小臉和袖口都是墨跡點點，戚義安還在樂呵呵的傻笑。

周朦朧都可以想象，稍后寫信告訴戚廷嶼時，他肯定要譏諷的翹翹嘴角，并且非要不冷不熱的嘲諷一句，“就他能教出什么?。　?

這父子倆總是那樣別別扭扭的。只是戚廷嶼的別別扭扭，在周朦朧看來也是一種妥協和默許罷了。當然了，想他熱烈的贊同，那是門都沒有的事。

琴棋，周朦朧就沒什么意見了。同樣的她不太想現在就把小歡顏給束縛得太緊。

嚴氏的意思也差不多，“那就看到時候福雅殿下指的人能不能順便教教這兩樣吧?！币话隳茏鼋甜B嬤嬤的，即便不會琴，棋應該是會的。陪著貴人的時候，下棋是最多的消遣了。

“早該叫你們回來的，這兩個孩子在身邊，什么都得你操心，還是不如在家里你能輕省點兒。”嚴氏看到開顏被吳氏抱了出來，招手叫她抱到自己身邊來。

周朦朧微微一笑，瀝州本是她的娘家，嚴氏卻有口無心的覺得這里才是她最輕松的家了。

雖然事事都有吳氏，有趙媽媽，有包媽媽，有款冬她們照管著兩個孩子，但是畢竟主仆有別，就算她不用天天跟尋常婦人一樣跟在孩子后面跑，吃喝拉撒一把抓，但是也每天要拿這個主意要留意那個事情的。

兩個孩子，不說別的，就是吃，就比大人吃還麻煩，雖然那一張小嘴根本吃不進去多少。吃的東西又要好克化，又不能經常重樣兒，還要合時令，還得根據孩子每天的身體情況，各種調整。

周朦朧本來沒覺得，被嚴氏這么一說，心里竟然真生出一點兒疲憊的感覺來。她搖搖頭，“但凡做母親的，都該是這樣吧，操不完的心。不過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個兒，也就都值得了?！?

嚴氏抱了一會兒，就把小歡顏放在羅漢床靠里邊坐著，拿了案幾上幾樣玩具放在他兩個小青蛙腿中間，讓他自己抓著玩抓著啃去，“對了，有這個小東西了，我看蘭姐兒一下子就長大了許多一樣，挺像個姐姐樣子的。”

小歡顏雖然不滿五歲，但是平時里，小開顏一哭一鬧，她一定是趕緊撲過來哄，雖然她也只是個孩子，她不見得就能有效的哄好，但是對弟弟的關心和愛護程度都讓大人們看著眼里了。

每次小開顏睡了的話，小歡顏就知道不大聲吵鬧，一旦聽到弟弟睡醒了，立馬就跑過去自己脫了鞋子，噌噌爬到小歡顏身邊躺著，跟他說話逗他玩兒。

小歡顏現在就像嚴氏說的那樣，有個姐姐樣子了。不過周朦朧聽著這話心里微微有些心酸，“多個孩子，就算服侍的人再多，她也知道她不是那最小的一個了，能不長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