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子陪著,又只是在抱廈。周朦朧就有了底兒,來的并不是侯府的哪位主人了,不然該迎到正廳去,郁金也該上來就問該安置到哪個院子里去。不過吳婆子做的很對,一般人家的下人來了,在倒座吃茶就行了,這侯府來的下人,自然不比尋常人家的,迎到抱廈,也是抬舉了。
“來了兩位。年紀大點兒的,自稱是包媽媽。另一位自稱是范管事,有四十來歲。”郁金小聲說道。
“去請他們來見我吧。”周朦朧定定心,往一進正屋走去。侯府的下人也是下人,她雖然沒有給下馬威的意思,但是就算為了戚廷岳爭一口氣,也不該她去見一位媽媽和管事的。
“老奴見過大奶奶,給大奶奶問安,給大奶奶賀新婚之喜。”郁金領了人來,進來就端端正正的磕頭問安。行禮說話,都恭敬的很。
青黛早在馬車上就準備好了兩個荷包,俱是五兩銀子一個,正好這時候賞下去。
說是包媽媽,面上白凈,頭發上的圓花髻梳的一絲不茍,耳鬢簪兩朵珍珠掐絲金花,耳珠上明艷艷的珍珠耳環,拖著半寸金絲流蘇,一看就是跟頭上的發飾是一套的,看手指,也是白白的,整個人微微有點胖,富態的很,哪里像是個下人,就這樣子,周朦朧覺得比劉夫人都氣派許多。
那范管事,穿著藏青杭稠直裰,清雋有禮,看著也更像個學堂的先生,或是位大家的清客。頭一回見新主人,荷包他們并沒有推辭,一入手范管事就知道了份量。他們都是侯府太夫人的親信,這五兩銀子的見面禮,若是在尚京,并不算是很重的打賞了。但是在這瀝州,范管事心下計較的出來,這算是很有份量很體面的賞銀了。
“兩位請起,遠道而來,想必勞累的很,還是坐下說話吧。”周朦朧并沒有因為他們恭敬的態度就放松警惕,但是客氣周到該有的還是一絲不少。
“謝大奶奶賜座。”包媽媽和范管事又行禮道謝,這才在椅子邊兒落下半個屁股。主子賜座是給你臉,但是做下人的,是沒道理真大馬金刀的安穩坐下的。
范管事只進來的時候匆匆瞥了個人影,就不敢再抬頭打量了。只道大爺這回行事不拘常理,在外頭置了家世,但是還好,起碼看著,不像是個鄉野粗俗丫頭。
包媽媽笑瞇瞇的抬頭說話,大爺不在,只這位新大奶奶在,也只有她來開口了。“大爺常年在外,太夫人牽掛的很。這回大爺家室也有了,太夫人更是歡喜,就差老奴來給大奶奶磕頭,眼看著要過年了,太夫人還給大爺和大奶奶帶了點兒年貨來。”
這是個很會說話做事的。不管心里到底打著什么主意,反正表露的都是善意,周朦朧心里慰藉不少。她笑著點點頭,“有勞太夫人掛心了。你們大爺在衛所當差,已經讓人去報信兒了,想必若是沒什么要緊事,能早點兒回來的。”
主仆都只是個一面熟,周朦朧就細細問了問太夫人的飲食起居,又關心了幾句老人家的身體狀況,就吩咐紫蘇打掃出兩間廂房,帶著兩位下去安置歇息了。這宅子都是新的,空置的也不少,不過兩間廂房,十兩銀子都打發出去了,這點兒面子活兒周朦朧更是不計較了。
周朦朧也沒問太夫人帶的年禮是些什么,有多少,在哪里。戚廷岳還沒回來,若主母是個眼界小的,趁著男主子不在克扣點下來也是有之的。不如等他們見了戚廷岳再說,左右她也沒那個貪心,也不計較兩個下人的小心謹慎。
到她回房去換衣裳,紫蘇才小聲在她耳邊絮叨起來,“五兩銀子的封賞,那兩位都沒抬抬眼皮子,這尚京的下人,嘖嘖,也比咱們見的世面多多了。”
周朦朧這時候已經松了一口氣,起碼第一回合和諧的很。后面的事兒,一會兒戚廷岳回來了見過那兩人,自然就知道了。她斜睨了紫蘇一眼,“你就光看到人家接賞銀了?怎么沒看到人家怎么說話做事的呢?”
這兩句話雖然語氣不重,但是紫蘇一下子臉上也訕訕的。都是下人,她當然分別的出那兩位和自己的區別來了。
青黛瞪了紫蘇一眼,這丫頭真是,平時口無遮攔就算了,眼看著主子心里有些煩悶,還啰嗦這些有的沒的。她見周朦朧仰頭靠在高背椅上,就走上前輕輕給周朦朧按摩著頭部。現在周朦朧上道多了,但凡是出門作客,都會讓好好梳個發髻,戴上幾樣光鮮首飾,雖然還是不夠華麗隆重,但她這不愛戴首飾的人還是覺得累的很。
“大奶奶放寬心,也正好趁著這兩位來,奴婢們一定把宅子里的大小丫頭婆子整頓好,保準管束的規規矩矩的,不讓您操心沒臉。”青黛低聲說道。平日只覺得周朦朧寬和好說話,這下看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青黛紫蘇都知道該是時候給自己上發條了。
“這還是句正經話。”周朦朧點點頭。
戚廷岳回來的時候,門房的小廝給郁金傳了話,說是爺回來了,在前邊兒正召見那包媽媽和范管事。周朦朧聽了,吩咐紫蘇親自去廚房里置辦兩桌席面。果真,戚廷岳回房的時候,也到了晚飯的點兒了,青黛親自去前邊兒傳話,請老吳和重樓陪了范管事,又請了吳婆子陪著包媽媽,各用一桌。
戚廷岳進屋的時候,飯菜都擺好了,周朦朧坐在桌子邊兒等著。
“餓了你就先吃唄。”戚廷岳走到旁邊松木挨桌上凈手。
周朦朧搖搖頭,她中午吃的過飽,現在肚子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餓。“他們……來可是侯府有什么事?”
“啊?并沒什么事。”戚廷岳不解她為何這樣問,“往年我在別處任職,到年關,祖母也會讓包媽媽去給我送點兒東西什么的。今年大概是看我們剛成親,就來的早了些。”
周朦朧見戚廷岳神情不似是有什么隱瞞,這才松了口氣,摸摸胸口說道,“那還好。我還以為,你家不滿我們婚事,有什么指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