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只是隨口一提,然而平阮兒的面頰卻不由自主地燙了起來。想到那個“抱”字,鼻端彷彿就能聞到他身上令人安穩的青荇氣息。
先前她將計就計,順勢倒在他的懷裡任他攬著她前行,不曾想自己竟然睡了過去,還睡得這般安穩!
自己這是怎麼了,竟這般失了警惕之心!
頭頂似乎有道灼熱的目光,她立即避開,朝底下望去。這一看,三魂七魄立即飛回了體內!
嚇!
他們竟然在一棵泡桐樹上!這棵泡桐樹異常高大,大約七、八丈左右,而他們所處的位置差不多快到了樹冠,這樣的高度,毫無防備地摔下去肯定會出人命的!
“你謀財害命呀!”她一邊吼,一邊卻迅速抽離身體,手臂一拉樹幹,跳到了旁邊坐下。
“嗯,計劃失敗。”他攤開手做無奈狀。
平阮兒白了他一眼,將心臟重新放回胸腔,這點兒高度的確難不倒她,只不過她對楚軻給自己的這個“驚喜”表示十分不爽!就當她是起牀氣好了。?? 第一女將軍71
見狀,楚軻卻微微一笑,指著遠處山口說道:“所謂坐得高,看得遠,你看——”
平阮兒嘴角抽了抽,還坐得高,真會改詞……
目光卻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去。
透過泡桐樹翠綠如蓋的樹葉可以俯瞰山下,猶見暮『色』靄靄中,夾道出口的山前,無數帳篷林立,如一朵朵『乳』白『色』的雲朵,巡邏的衛兵如螞蟻一般渺小。
紫琉軍隊大營!
果然不出她所料,史光臣來得非常快,一聽到醫療隊救治有效的風聲,就迅速地趕到了倒馬關夾道前的山口。
“所謂守城也不過是誘餌,目的卻是誘敵深入。放著倒馬關大好的地勢不利用,反倒跑來人家大營搞破壞,阮兒,你膽子還真是不小呀……”楚軻突然說道。
平阮兒白了他一眼,“我權且當你在誇我好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圖紙,展開,然後指著遠處的營地對楚軻正『色』道:“這是彥老將軍繪製的圖,史光臣喜歡用陣法來佈置營地,你看,主營在正中,八方拱衛,毗鄰主營是武器庫,就是那兒……嗯,正對咱的是步兵營,北面應該是騎兵營……”
楚軻略側著頭,看她纖細的手指在圖紙上快速指點,眼睛卻專注地對應遠處的實景。她的眼神如此專注,目光悠遠,長而直的眼睫『毛』如一把扇子撐開,更加襯得眼睛神采奕奕,光芒璀璨。
暮『色』籠罩中,一切變得『迷』蒙而虛幻。柔光剪影中,她似乎也變成了一副畫,一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的畫。
“一意孤行,你當真不悔?”
“若能與她朝夕相對,又何懼烈火焚身?”
“好,便成全你罷。”
“以吾之血,祭之——”
腦海中突然回放那日的場景,他悔嗎??? 第一女將軍71
思及此,身上突然涌起一陣劇烈的灼燒疼痛!身體也變得滾燙起來!
不好!先是早晨替蘇晚護法,再而奔襲數裡,又時刻需要耗費真氣與煉獄黑焰做抗爭,而現在因想到她而心緒不平,所以導致煉獄黑焰抓住破綻,衝破防線……
平阮兒正在講解,卻發現身旁的人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扭頭看去,正巧望見他精緻下頜處滑落幾滴晶瑩的汗珠!
“你怎麼了?”她立即意識到不好!第一反應就是把脈!急忙扳過他的手,卻驚得一下子放開!
怎麼會這麼燙!如烙鐵一般!
反應過來,又趕緊重新抓了過來,然而拉過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掌心處一朵火焰般的東西正在急遽綻開,迅速幻化成一朵妖異的火木棉!
她立即擡頭看去,卻只能望見他緊抿的脣!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擡手抓住了他的面具。不知爲何,冥冥之中她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揭開面具!
他的手摁在她手上,不讓她動。
“別……”他啞聲道,語氣中竟然多了一抹哀求,然而更多的卻是抑制不住的痛苦。
心驀地一滯,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手卻更加堅定地握住了面具。
“給我看。”擡手不顧一切地揭開!
眼前藍影一晃,人已不知所蹤。
平阮兒的手停在半空中,背上還隱隱傳來被他掙開後撞到堅硬樹幹上的疼痛。
然而一切的疼痛,都不及先前捕捉到的那一幕帶來的震駭!
她看到了什麼?
上一次在沁陽時還在詫異他臉上的妖花爲何不見了,不曾想……就在剛纔,那妖花突然瘋長一般爬滿了他的臉頰,觸鬚直直嵌入他瀲灩的眸子!似乎他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變成了妖花的枝葉經脈!而且那花再不是觸目驚心的大紅『色』,而是——鬼魅妖異的黑!
那一刻的他,好像,魔。
心跳愈發急促,眼前似乎還是那朵花,不過其枝葉經脈卻好似纏到了自己心上,紮根、盤踞、緊縮,直要令自己窒息!
“紅軻!”她突然喊道,急忙幾個縱跳下了樹,朝密林深處跑去!不管怎麼個情況,總不能讓人出事!
足下飛奔,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必須找到他!
不知道跑了許久,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這才意識到,自己著急得竟然忘記了施展輕功,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奔跑。
“呼——呼——呼——”她快速喘氣,雙手撐在膝蓋上,額上冒著密密麻麻的汗,薄薄的衣衫也盡數汗溼了。眼睛迅速朝周圍掃了一圈,卻還是沒人。
心底突然有些空,一如出征後發現他突然失蹤。
先前已經剋制住自己不去想,然而這一次的突發情況,卻讓她再一次經歷了那種感覺。難道一直以來,她是在想著他?
嗯嗯!不是!她使勁地搖晃著腦袋,拼命地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外。
手一巴掌朝頭拍去,自我催眠道:“我就是關心盟友而已!僅此而已!”說罷立即撐起身子,憑著直覺朝前走去。
撥過樹枝,漸漸深入,當轉過一棵大樹之後,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正在打坐的他。
那一抹藍『色』就這般直直地撞入眼底深處,彷彿要烙刻在上面一般。
天地萬物失『色』,唯獨一抹藍。
一如初見。
他獨立人海,明明處於混『亂』的中央,卻好似飄渺無蹤睥睨天下的神祗。
只是如今這神祗淪落人間。
然而,卻依然讓人不可褻瀆。
可望,而不可即。
邁出去的腳終於遲疑地收了回來,即便淪落凡塵,卻依然是神不是嗎?
何況,她似乎忽略了什麼了呢!
突然之間,平阮兒感覺腳底像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動腿。
四下寂靜,唯有風聲簌簌。
涼風,也將她胸腔中因奔跑而產生的熱意吹散了。『迷』糊得厲害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幾分。
隱隱約約,她好像觸碰到了紅軻接觸她的目的。紅軻應該正在經歷某種痛苦,而這種痛苦正是他臉上的那朵妖花帶來的,至於自己,應該是解救他痛苦的某一環節。
原來,不過如此。
她突然發現,山頂夜間的風真涼,透心兒涼。
與此同時,她還發現自己似乎真的瘦了許多,若不然,這身衣服怎麼鬆了這麼多,這般招風?
輕笑一聲,平阮兒定定地望著遠處的那一抹藍影,心,就這般沉了下去。
不過,如此爾。
隨後,她亦轉身在原地打坐起來。始終不應該拋下同伴,不是嗎?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突然有著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睜開眼,望見的便是精神抖擻的他。
恢復得真快呢!
她在心中暗暗想到,面上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走吧。”聲音也淡淡的。
不知爲何,楚軻突然有種感覺,那就是平阮兒對自己似乎又恢復了初見時的淡漠。他寧願她在他面前控制不住情緒,至少這說明自己在她心底終究是不一樣的,只不過現在爲何又回到了原地,這個女子又戴上了自己的面具?
不由分說,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問道:“你怎麼了?”
平阮兒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抹開他的手,面『色』一成不變,公事公辦道:“楚副將,今夜你與本帥的任務是潛入紫琉軍營中,如今耽誤這麼久,你說本帥還能怎麼了?”
她說的分毫不差,可是楚軻卻知曉這不對,聲音也不由得冷了幾分,“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哦,那你問的什麼?”她似乎十分好奇。
楚軻卻一噎,他們之間向來曖昧,卻不曾點破,就連那一吻,都是藉著喂『藥』的破藉口,如今要他怎麼說?
平阮兒心中冷笑,所謂接近,都不過是有目的而爲之。
想到此,她轉身就走。楚軻連忙跟上,心底卻暗暗思索她轉變的原因。
兩人一直沉默著下了山,然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紫琉國軍營中,一直朝武器庫前行而去。
二人輕功都非比尋常,避開紫琉國的巡邏隊伍自是不在話下。這時候平阮兒也不禁感慨,半個月之前她還如一隻老鼠般躲躲藏藏,誰曾想會有如入無人之境的一日?
還真是,不敢想吶!
兩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武器庫前。
透過前方丈高的柵欄縫隙,可以看到已經組裝好的黑黢黢的大傢伙們。看來史光臣已經時刻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四周火光明亮,守衛森嚴,比上一次平阮兒與孟錚潛入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想而知這些大傢伙的重要地位!
腰上突然一緊,平阮兒正要反抗,卻聽得楚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交給我。”
------題外話------
(⊙o⊙)…在思考什麼時候第二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