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待平阮兒細細思索,紛『亂』的心緒就被時間的洪流衝散殆盡。
關(guān)於楚軻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關(guān)於那一吻的突然與掙扎,不待思量,便被接下來一系列令人疲於應對的事件擠佔到了大腦不知名的犄角旮旯裡。
披著瘟疫表皮的毒,以雷霆之勢橫掃全軍!
在衆(zhòng)人皆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將平阮兒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本以爲中毒範圍僅限於沁陽城,原本以爲在知曉這是毒,在找準方向後可以迅速研製出解『藥』,卻不料這稀薄的希望還未曾帶來令人期盼的欣喜,就盡數(shù)被死亡的陰影籠罩。
在得知“瘟疫”本爲毒『藥』之後,陳老迅速找出了其傳播途徑,是血不錯,不過他還推衍出了史子孝運作的另一套傳染途徑——將帶毒患者的血融入飲用水中,從而將毒素植入每一個喝過水的人身上!
此消息一出,震驚衆(zhòng)人。
推翻了之前的種種猜測與推理,解開了黑『色』的面紗,衆(zhòng)人終於看到了潛藏的陰謀。彷彿有一張血盆大口,猩紅巨大,散發(fā)著腥臭與令人窒息絕望的惡意,叫囂著讓他們乖乖束手就擒,邪笑著看他們掙扎……
這個陷阱,便是——凌沖水庫。?? 第一女將軍57
原本以爲紫琉國所爭不過是日後作戰(zhàn)的水源,未曾料到其所作所爲從頭到尾均是演戲!爲的就是他們自甘飲下奪命的毒『液』!
儘管寧有意已經(jīng)千叮嚀萬囑咐水一定要燒開後再飲,然而那本是毒,不是疫病,所以如何制止得住?何況,更有人不聽從命令私自飲用生水?所以,安靜了纔不過一日的軍營,立即變得雜『亂』惶恐。而兇猛異常的士兵,此刻皆渾身無力,各種類似瘟疫的癥狀紛紛出現(xiàn),頭暈、腹瀉、嘔吐、發(fā)熱……
與此同時,在凌沖水庫附近的村落中,無數(shù)百姓與家禽家畜都發(fā)生了相同的癥狀。
而紫琉國大軍一反常態(tài),耐心出奇的好,竟然沒有“趁人之危”!而是繼續(xù)在平遙城等待著他們的糧草補給,遠觀這一場足以導致徵東大軍覆滅的災禍。
這一刻,平阮兒突然意識到了紫琉國的目的。
紫琉國被貶爲蠻夷之地,即便他們能夠以一時蠻力武力強行奪走赤焰國的城池,卻無法真正地鎮(zhèn)壓城中的百姓民衆(zhòng),令百姓臣服。一旦戰(zhàn)線拉長,他們兵少糧少的限制與缺陷就會暴『露』無遺,屆時就算他們?nèi)σ愿埃膊贿^能與赤焰國對峙而已,得不到什麼好處。而這種情況對於野心勃勃的紫琉國來說,自然不允許出現(xiàn)!所以,紫琉國的目的並不是單純的鎮(zhèn)壓奪取,他們要的是赤焰國整體戰(zhàn)力的銳減,要的是創(chuàng)傷赤焰國的根本!
這就是他們爲何選在青黃不接之時發(fā)動戰(zhàn)爭!這也是他們爲何要採用這種“瘟疫”一般的毒!
糧食,人口。
絕人根本!從根基上打擊赤焰!
這也是他們爲何圍而不攻保持戰(zhàn)鬥力,爲何故意設陷阱引誘平阮兒到凌沖水庫,卻在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之際毅然放棄,然後退守平遙的原因!
因爲他們——要的更多!
眼下,每個人都中了毒,卻沒有『藥』材,沒有足夠的軍醫(yī),擺在衆(zhòng)人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這還不算,不斷地有人死去,而天氣這般悶熱,若是處理不好,假瘟疫遲早會演變成真瘟疫,而且沒準還會因爲範圍牽涉太廣以及惡劣的天氣而演變成前所未有的不知名瘟疫!
危機重重,時間緊迫。
絕望的氣息,似乎愈發(fā)濃郁,絲絲如煙如霧,如纖細堅韌的鋼絲,纏上人的心臟,令人無法呼吸。
天空,一輪炎日依然暴烈,將脣上最後的溼潤榨乾,讓人在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句。?? 第一女將軍57
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司馬慶、司馬俊、孟錚,甚至李朗、蔣世德,老將軍彥昌……
更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士兵們……
全軍上下沒有中毒的,也許只有謹小慎微的寧有意罷了。而平阮兒身上的毒素雖然不曾清除,身體狀況卻也沒有像別人一般惡化,許是那楚軻喂她的『藥』丸起了作用。
此刻,軍帳中。
蘇珉面『色』微醺,如酒醉一般透著紅光,汗珠從額上、臉上、鼻頭滾滾冒出,整個人溼淋淋的如同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只見他以手強撐著身體,坐在牀沿邊說道:“我說了,用我試『藥』!”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
寧有意站在一旁,眼風掃向面『色』沉鬱的平阮兒。
解毒是他的強項,駐紮之後他就開始研究如何解毒,不過他需要一個身體強健且意志力超人、經(jīng)得起各種毒素折磨的實驗體。哪知他剛提出這個建議,老大與猴子就同時開口要求用他們的身體。
猴子當即斷然否定平阮兒的想法,只說了四個字:“你是主帥。”只是這四個字之後,還有更深層的他沒有說出來。
如,你是我守護十餘年的老大。
而且這其中除了那一份守護之情,除了那理智的利弊分析,除了對士兵們的責任之外,免不了也有對平阮兒的“懲戒”。
平阮兒自然知道,蘇珉氣憤她患上瘟疫竟然不曾告訴他,還故意趕走他,所以攬下了試『藥』的危險任務,讓她也嘗一回擔心的滋味。當然懲罰的背後,更是因爲不想她以身涉險吧?
“寧有意,你聽見沒?試『藥』!”蘇珉出聲道,眼中滿是堅定,半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平阮兒。
見平阮兒沒有吱聲,寧有意也只好拿起銀針,走了上前去。
總會有一個人試『藥』,蘇珉的體格,無疑是最合適的。估計也只有他,才能夠扛得住各種毒素在身體裡『亂』竄的非人痛苦。
再不看二人,平阮兒利落轉(zhuǎn)身,直接朝帳門大步走去。那身影,在半個多月的日夜『操』勞下已經(jīng)變得瘦削單薄,那背脊直挺,彷彿主人在竭力支撐,才使得它沒有彎折下去一般。
擡頭迎上刺眼白亮的日光,平阮兒往昔明亮的眸子彷彿染上了墨『色』,在眼角層層疊疊暈染開來,如水墨畫質(zhì)地般半是透明,卻又陰鬱得令人心驚。眸中神『色』,如陰雲(yún)聚合,攜風雷滾滾而來,飛沙走石,鬼哭狼嚎,天地爲之『色』變!
“若你死,我必舉青鋒三尺,血濺平遙!”
拳頭應聲瞬間捏響,骨節(jié)錯位的咯咯聲聽得人心驚肉跳、不寒而慄。
她健步離開,步步沉穩(wěn),如重千鈞,踏一地風塵起。
在她爲蘇珉、爲全軍狀況擔憂得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之時,在她已經(jīng)給史光臣打上了死亡的標籤時,於帝京風暴中心,再一次掀起了一場關(guān)於她的批判!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引來了鋪天蓋地的討伐之聲!
如雪片一般的摺子堆滿了皇甫勳的御案,讓這位陰沉冷鷙的帝王也不禁閉眼狠狠『揉』著眉頭,頭痛欲裂。
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中,龍椅上的男人面『色』陰沉如暴風雨前黑壓壓的天空,風雨欲來!然而那眼底卻還是泄出了他的疲態(tài)。
而下方,羣臣激憤,一個個昂首挺胸,正義凜然,眼中滿是堅決!
“陛下!平阮兒不可留!給她兵權(quán)是讓她抗敵的,不是讓她屠殺老百姓的!”
“陛下!這女子簡直是目無王法,若是不加處置,只恐擾『亂』朝綱!”
“若不殺她,只怕難平民憤!”
“濫用職權(quán),嗜殺暴虐,我赤焰國怎能讓此人擔當元帥!”
……
個個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各種各樣的理由,說白了,無非就是要平阮兒的小命!
皇甫勳手臂斜撐在龍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按著太陽『穴』,就這般靜靜地聽著,沒有迴應。
半晌,等最後一撥大臣說完,大家都差不多口乾舌燥無話可說之時,皇甫勳才掀開了眼皮。
鋒銳冷光霎時從眼中迸『射』而出!駭人威壓頃刻朝衆(zhòng)人掃來!
這個男人即便疲憊,也依然是隻令人畏懼的雄獅!依舊是深不可測睥睨天下的帝王!
眼中的深沉冷冽令空中驀地一滯,生出幾分冰寒之氣來,同時肅清了所有的激憤諫言與交頭接耳的私語,立即讓整個金鑾殿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沉寂的安靜中,又好似有某種東西在悄然繃緊,挑戰(zhàn)每個人的心理極限。
不得不說,皇甫勳將他帝王的威嚴施展得很好,只一個眼神,便成功地令衆(zhòng)人閉上了嘴,並感到敬畏、膽寒。
收手,他直起身來,然後將身子微微朝前傾斜。
空氣似乎也隨著他傾身的動作往前推進、碾壓,沉沉地迫向衆(zhòng)人。
好似沉睡的雄獅醒來,睜開嗜血地赤金瞳眸,巡視自己的領地,然後俯視腳下匍匐的孱弱獵物一般。
“罪名,確實不小。”酷寒的言語冷不丁地吐出,他直直『逼』視著腳底的螻蟻衆(zhòng)生。
衆(zhòng)人心中一駭,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要治他們的罪?
當『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圓滑世故的大臣們再一次展現(xiàn)了明哲保身的哲學,集體保持緘默。
法不責衆(zhòng),這一點,已經(jīng)成了他們保命屢試不爽的法寶,被他們發(fā)揮得爐火純青。
“噢,怎麼都不說話了?朕的徵東大將軍此番確實太過膽大妄爲,難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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