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紫琉與赤焰締結百年和約,互不侵犯。另,爲穩定兩國邦交,特將九皇子奚川質於赤焰,願兩國和平共處!永世安好!”
紫琉國元延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亦爲赤焰國泰興六年正月二十七日,紫琉國帝君奚睿恆簽訂戰敗和約,與赤焰握手言好,至此,這場由紫琉國於頭年四月發起、歷時近十個月的戰爭最終以紫琉國戰敗、兩國言和簽訂和約而結束。
消息傳到赤焰國後,舉國歡慶,上至廟堂下至民間,無人不是喜笑顏開,無處不是歡歌笑語。
眨眼,已是二月初四。
平阮兒一行自二十八日從帝京出發以來,已經走了六日。一路平安無事,十分順利,由於加快了速度,所以這一次他們只花了六日的時間就趕回了鹽城豐州。
豐州城內,無論是百姓還是士兵臉上都溢滿了笑顏,百姓高興的是這些赤焰國的士兵終於要離開他們的城池,而士兵高興的則是赤焰大勝還朝。
聽著馬車外毫不掩飾的歡呼聲,平阮兒不由得睜開了眼睛,轉而朝坐在她對面的男孩看去。
“九殿下,你可聽見了什麼?”
她脣角含笑,手搭在肚子上,背脊放鬆地靠著馬車,整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一種慵懶與嫺靜來,只是那透亮的眸子間流轉的,卻是鋒銳的光芒。?? 第一女將軍57
這個才六歲的九殿下,在成爲質子的那一日就跟隨她一起去了驛站,他拒絕了任何人的陪同,沒有帶上任何一個太監、宮女或是侍衛,獨身一人順從地跟著平阮兒前行。
平阮兒曾問過他爲何不帶隨侍,他只答道:“我一人爲質,足矣。”
話說老成,渾然不像一個六歲孩童。
於是平阮兒直接將他安排與她同坐一輛馬車,對他說道:“如此重要人質,自得本將軍嚴加看管。”
他卻依然神情淡淡,不做任何反抗地就上了車,頗有幾分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與從容。
對於這個孩子的表現,平阮兒滿意的同時又充滿心疼。
這幾日下來,她不曾掩飾過自己身懷有孕的事實,經護法進出也直接當他不存在,這孩子觸及這麼大的秘密,卻只是在看到平阮兒隆起的腹部的那一剎那臉上有些許波動,之後竟宛若無事,如平日一般按時看書、用飯、歇息,竟然淡然若此!
平阮兒曾與經護法私底下密語傳音討論過,兩人一致認爲,這孩子心思深沉如此,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是因爲懷孕的原因,平阮兒對這奚川頗爲關注,時不時同他說話,只是大多是時候都是她一個在講,奚川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是聽見還是沒聽見。
就如現在這般模樣,平阮兒說了之後,並無人應答。幾日相處,她早已習慣了這小男孩的冷淡,於是當即哂笑一聲,自我打趣道:“我聽到了豐州百姓叫我們趕快滾蛋的聲音。”
聞言,奚川只是擡頭望向她,眸子深處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見他這樣,平阮兒不由得伸手就欲『揉』他的頭,卻被他略微偏頭躲開,於是她手腕一轉,手下略微用力就止住了他的動作,如願以償地『揉』了『揉』他的頭,一邊『揉』一邊笑道,“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至多躲下雪球,想要躲本將軍的手,卻還差得遠呢!”說罷她才滿足地收回手,含笑望著倔強的小奚川。
被她強勢『逼』迫的小奚川這才得以擡起頭來,目光帶著些許強壓的憤怒和疑『惑』,雪球?她怎會知曉那件事?
“呵呵……”平阮兒卻伸手取過他手中的書,手指撣了撣書頁上的皺痕。
書頁被她一彈,立即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意味深長地盯著奚川,笑道:“你的情緒掩飾得還不夠好,既然要壓制你的怒意,便須壓制徹底些,這書頁被你掐得起了皺痕,可不是太過明顯?還有,若想要探究我是怎樣一個人,又怎能叫我察覺到?你可知,在我洞察了你的意圖之後,完全可以在你面前演成另外一番模樣。”?? 第一女將軍57
他的眸中似有光影閃動,疑『惑』與驚詫一閃而逝,隨即又被如『潮』的海水淹沒,最後變作一汪平靜的深海。
她卻又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回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任由她動作。見他如此,平阮兒不由得噗嗤笑了起來,狡黠道:“其實剛纔我那般說,不過是爲自己『揉』你的頭尋個方便罷了。嗯,髮質不錯,觸感很好。”
聽她如此滿足地喟嘆,小奚川面上不由得微微漲紅,卻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平阮兒卻收回了手,嘆息一聲:“終究,只是個孩子呀……”
奚川身子一僵,隨即很快斂下眸子,將情緒遮掩。
平阮兒卻好似已經玩累了一般,閉眼靠在車壁上,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肚子。
車中立即陷入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外面傳來的百姓嘈雜的討論聲,以及輪軸咕嚕嚕往前滾動的聲音。
就在奚川冷眼打量著平阮兒,以爲她又睡了過去的時候,平阮兒撫『摸』肚子的手卻突然一頓,改成了輕輕的拍打,只聽她閉眼自顧自地說道:“人之所以爲人,是因爲有三情六慾,知悲歡離合。高興時能高聲笑,悲痛時就放聲哭,餓了就吃,冷了加衣,如此,方不枉爲人。孩子,你記住了嗎?”手隨著話音落下,輕輕地拍在了肚子上。
奚川看著她停留在肚子上的手,微微怔愣。這話,是她對她的孩子說的,還是對自己的說的?
若他記得不錯,她明明說了要拔了他的爪牙,卸了他的驕傲,爲何相處的結果卻是這樣?爲何她總是看似無意地點撥自己?爲何她總愛時不時地捉弄自己?爲何她與自己的說話的語氣就像對待……對她自己的孩子?
明明是傳說中的女殺神,明明是他的敵人,爲何卻讓他感到了……溫暖?
奚川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閉了眼,將這個女子的容顏關在眼簾之外。
馬車繼續前行,沿著通途大道朝府衙而去,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這才停了下來。
“豐州知州,見過赤焰特使平將軍!參見九殿下!”
馬車外,突然傳來了中年男人飽含威嚴的聲音。
平阮兒這才睜開雙眸,『迷』離的眸子須臾之間就恢復了清明之『色』,隨後立即伸手拉了拉披著的白羽鶴氅。
馬車簾子被士兵打開,她掃了眼外面,隨後便下了車。
看著府衙門口滿滿站著紫琉國衛兵,她這才反應過來,按兩國簽訂的和約條款規定,一旦和約生效,赤焰國必須釋放所有羈押的紫琉國官員,退出佔領的一干行政辦公之所,待平阮兒抵達豐州之後,所有赤焰國士兵須同她一起,立即撤離紫琉國領地。
所以現如今,這豐州知州已被重新放了出來,再次充當起他的一方父母官,而豐州府衙,也再不是她赤焰議事之所,而是恢復了其官衙本職。
“特使一路舟車勞頓,吾皇特命我等在此爲將軍接風洗塵,將軍可以稍事休息,明日離開也不遲。”
一番話下來,顯得紫琉國帝君寬仁無比,然而平阮兒卻聽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明日離開也不遲,今日離開卻再好不過。
她心中冷嗤一聲,現下已是傍晚時分,豐州一共有她赤焰國七萬多大軍,要調動起來根本不易,這是根本不給她任何安排的時間,便迫不及待將她趕出城嗎?
不過她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而是朝東方拱了拱手道:“還是紫皇想得周到,”然後轉頭對那中年知州道,“如此,便有勞知州大人安排了。”
鹽城豐州的百姓怕也是惱極了她赤焰國,再住下去,恐生事端,明日就走也好。
“平將軍請!九殿下請!”知州大人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彷彿被赤炎軍關押的日子並不存在,迎著平阮兒就朝府衙裡面走去。
“請——”平阮兒也謙讓道,隨後兩人一起朝前走去。
待那知州走上前之後,平阮兒卻偏頭對身側的小奚川擠了擠眼,低聲道:“聽出來沒有,知州大人叫本將軍早點兒滾蛋呢!”
小奚川不防她突然回頭衝他說話,不由得一愣。
難得見到這個小大人『露』出如此自然可愛的反應,平阮兒不由得眉眼彎彎笑了起來,待小奚川惱恨地斂了神『色』之後,她卻早已掉轉頭去,繼續同那知州虛與委蛇起來。
望著前方言辭侃侃、應對自如的女子,還有她那虛僞中透著精明的笑容,奚川發現,她對自己的笑容和對那知州展示的笑容截然不同,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虛僞,是對敵人的;真誠,是留給自己人的。
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由得一驚,才三、五日光景,他怎地就將自己歸爲這個女子的自己人了!
前方的平阮兒自是不知道奚川此刻的想法,依舊同知州有說有笑。
一行人在知州的熱情招待下,吃好喝好,席間推杯換盞,言談甚歡,根本看不出先前這是勢不兩立的敵對雙方。
飯後,平阮兒等人被安排到了一處別院休息,待衆人安置妥當,已是戌時三刻。
“還是沒有消息嗎?”平阮兒不由得問道,眼中笑意盡數褪去,唯獨剩下濃濃的擔憂。
前兩日她已經收到軍報,楚軻於正月二十七日凌晨突然率軍圍困解州,對解州的綠蘿**隊發動了攻擊。爾後,兩軍各顯神通,相持不下,戰局一時膠著,不知結果。
軍報只是簡略地概括了前方戰情,至於細節,根本沒有任何描述。是以她與經護法只能指望通過喚靈鏡與坤護法或是楚軻聯繫上,哪知,試了幾次,對方均無任何迴應,如今也是。
“主母,你無須擔憂,千璃紫與贏熙怕是難以對付,所以家主才無暇回話,而且如今靈殿虎視眈眈,家主與坤護法必須節省魂力,以免被鑽了空子。”經護法不由得寬慰道,“而且家主不是說了局是他布的嗎,你該相信家主的能耐纔是。”
“我知道,只是……”平阮兒欲言又止,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不知是懷孕的人情緒不穩還是因爲她歷經千辛萬苦才擁有幸福所以愛患得患失,“佈局又如何,若是萬一出了其他什麼情況,又該如何是好?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你就放寬了心,他是紅氏家主,不是——”
“咚咚咚!”
就在經護法寬慰平阮兒的當口,門突然被敲響了。經護法連忙起身去開門,卻見寧有意端著兩盞茶站在門口,茶香嫋嫋,白『色』氤氳的霧氣繚繞,使得寧有意的面容顯得有幾分飄渺蒼白。
經護法見來人是寧有意之後,臉『色』並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沉鬱。他對這寧軍師毫無好感,若非主母身邊需要一個大夫,他纔不願與這種藏頭『露』尾的人打交道。
寧有意卻早已習慣了經護法的冷淡,關了門後便走上前來,將茶水奉到平阮兒面前,說道:“今日奔波了一日,這熱茶是特製的,正好驅寒。”同時也給經護法面前放了一杯。
“這會兒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同李朗一起去安排軍中調動之事嗎?”一邊問話,一邊捧著茶水喝了一口,自寧有意知曉她懷孕以來,她的一應飲食皆由寧有意安排, 這會子寧有意說這東西好,那喝了準沒錯。
經護法向來是個貪嘴的,此刻聞見了茶香,雖不滿寧有意,對他的茶卻是滿意得很,很快就喝了下去。
寧有意見二人都將茶喝了,眸光深了深,隨即對平阮兒說道:“精魂衛傳來消息,昨日解州已被燕家軍奪回,敵軍大將千璃紫身死,主帥贏熙殉情,而我方主帥楚軻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轟——
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平阮兒立即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怎麼會?怎麼會——
“什麼!”經護法亦是噌地一聲站起,只是剛站起來,他亦是一陣頭暈目眩!
“嘔——”這頭,平阮兒立即低下頭去,用力地嘔吐著,想將那茶水嘔出,卻毫不奏效,仍止不住頭昏眼花!她不由得朝經護法看去,卻見他正在調息運氣,臉上已是大汗淋漓。
在神智還留最後一線清明之際,她無比悔恨地看向寧有意,不解道:“爲何……寧有意,爲何……是你?”
“若是平時,怕這『迷』香與『迷』『藥』並不足以將你二人放倒,只是聽聞楚軻蒙難,你二人心緒波動,我這纔有了可趁之機。睡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最後,平阮兒徹底地昏倒過去。昏『迷』的最後一刻,她看到寧有意將一方人皮面具覆在臉上,那張臉,正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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