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走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就在衆人心裡都緊張得擂鼓的時候,最前方的平阮兒終於說話了,“到了。”
漆黑中,燕文信不由得皺眉,他愈發確定,這暗道就是通往盤龍山的!即便沒有任何指示,敏銳的判斷力還是讓他將走過的路迅速在腦中匯出方向與路徑來,是以他才如此肯定。
若真是盤龍山,那他們豈不是將自己陷入了更危險的境地?誰不知,盤龍山乃皇室禁地,重兵把守,便是如今皇甫勳將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燕家軍和赤炎軍身上,會撤掉部分影衛與兵力,一場苦戰與廝殺也照樣難以避免!
他們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她究竟知不知道這暗道的通向?還是故意將他們引來此處?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後路,何況平阮兒本人都在此地,她同樣再無退路,如今大家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沒有道理坑害同盟。
“咔”的一聲,在漆黑而寂靜中的暗道中分外明顯,卻是平阮兒開啓了機關暗門。
不一會兒,便聽見嘎吱的聲音響起,只見面前的石壁慢慢上升,微弱的星光立即從縫隙中透了進來。
“郡主!”暗衛們立即將平阮兒護在中間,精魂衛們也小心試探著走了出去。?? 第一女將軍65
然而待他們走出,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時候,一個個面容都化爲了震驚。
出口竟然是一處盤旋向上的臺階,而先前他們所在,分明是一座宏偉壯觀的高臺的腹部,這獨特雄偉的高臺,這開闊的景緻,無疑說明了一個事實——他們在觀星臺上!
觀星臺!
百年前皇甫星燦建造,專用於夜觀星象、預卜國運的觀星臺!
看著平阮兒臉上亦是一副震驚的神『色』,燕文信心中微定,看來她也並不知曉這密道盡頭。卻不知平阮兒曾猜測出盡頭在盤龍山中,只是沒有料到會是觀星臺,故而如此驚訝罷了。
因爲她已經可以想象出,百年前,兩位至交好友,一人負手高臺之上,一邊觀測星辰變幻一邊侃侃而談,一人攜壺飲酒,傾心聆聽,會心微笑。
這樣的真摯情誼,令人動情,尤其是對比今日殘酷現實,愈發顯得彌足珍貴,令人扼腕嘆息。
“時刻警惕,準備應戰!”她立即收住了心神,然後一步步朝臺階下下去。
就在衆人悄聲無息而迅速撤退的時候,一陣破空聲如索命召喚,驟然響在衆人耳畔!
“來得這麼快!”平阮兒眸光一厲,皇室影衛果然小瞧不得,他們這剛出密道,這就被盯上了。
“下!快!”她吩咐道,伸手一把將燕文信抓至自己身旁,然後所有暗衛便立刻將她與燕文信圍住保護起來。
精魂衛見狀,暗罵平阮兒『奸』猾,她將自家衛主拉入保護圈中,看似保護,實則是要挾他們圍在暗衛外保護或者開路,與此同時,一有不測,她還可以直接將衛主當作擋箭牌!
然而,縱是心中不忿,卻也只得受著,誰叫衛主還在她手裡,而且,爲了防止最後一種情況出現,他們現在必須要盡全力保護好所有人。
叮叮噹噹!
無數利器與刀劍碰撞的聲音不斷響起,猶如驟雨狂打芭蕉,毫無停歇。每一聲都是奪命呼嘯,每一聲都是索命咆哮!?? 第一女將軍65
暗夜裡,彷彿無數張牙舞爪的魔鬼從搖晃的樹杈之間升起,冷血而邪惡地看著這圍剿的血腥一幕。
“撤!”平阮兒與寧有意同時出聲,相似一眼,從對方眼中讀到了同樣的信息。
對方一直以利箭暗器攻擊,說明其人數並不多,定然打著先借助外力再近身搏鬥的主意。而他們的根本目的是逃,只要趕緊退出『射』程便好,到時候對方必然追擊,等到合適機會再出手擊殺便是。
“燕文信,知道我爲何懷疑你了嗎?因爲你,太聰明。”
猶記得第一次回帝京的時候,她對猴子說,寧有意是否太聰明瞭些,那時候的她只是狐疑,直到後來一步步確定。
寧有意的聰明,不單是指他計謀無雙,更是指他對她的瞭解,對她與三皇子、皇甫勳之間糾葛的洞徹。
當初三人的糾葛,連猴子都知之不詳,寧有意身爲一個局外人,一個當時遊歷在外、未曾目睹的局外人,又怎會於無意間透出對三人之間種種往事的熟知?
這一點,很有問題。
“雖然你掩飾得很好,然而,每次提到小璋子,你總是潛意識地對我流『露』出痛恨或憎惡的眼神來,這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厭惡,無論如何都抹不去,而這種眼神,我曾在一個誓死不聽從小璋子遺訓的精魂衛身上看到過。因爲是我,害死了你們的主子,所以你們恨我。”
她淡淡地陳述道。這樣的怨恨她能理解,這一切也的確是她應該受的。
無數利器自兩人身邊呼嘯而過,精魂衛不斷格擋,魂衛不斷守護後退,在這凌『亂』而充滿了殺機的時候,平阮兒與燕文信之間卻好似詭異的形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關於過去的世界。
“我能理解你的忠義,卻不能原諒你的無作爲。”燕文信吐『露』心聲,他無數次試著壓制那種恨意,只是每當想到三殿下,他唯有的知己好友,唯一親近的表弟就這樣爲了一個女子而喪失『性』命,他始終壓制不下。卻不想,終究是這恨意,與無意識流『露』出來的對三人關係的瞭解,令他『露』了破綻。
“哪裡走!”一聲厲喝打斷了二人交談。
只見數十道黑影驚現於衆人眼前,將去路攔住。
果真是撤了影衛,若是平時,斷然不會只有這麼些人,平阮兒在心中暗道。
眨眼間,影衛已經不顧一切地衝了上來,同最外圍的精魂衛拼在了一起。蝕骨剝皮萬花筒的響聲在寂夜中尤其令人頭皮發麻,平阮兒瞧著這血腥廝殺的一幕,容『色』淡淡,眼底亦平淡無波,仿若生死在她看來不過尋常,便是最熱的血,也捂不熱她冷酷的心。
她依舊沒有停下她的步子,而是挺起肚子繼續朝山腳走去。
這會兒,被她拽著的燕文信總算是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人如果不滅口,逃出任何一個都極有可能引來其他圍剿的追兵,畢竟這裡是皇甫勳的大本營,而她對此漠不關心,反而一個勁地往山腳走,卻是爲何?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精魂衛被她利用了個徹底!連保命的手段都算不上,而是淪爲了她牽制皇室影衛的籌碼!
“你到底要幹什麼?”他突然嚴厲道。
“幹什麼?”平阮兒突然回頭衝他詭異一笑,“當然是,請你看一場大戲。”
“報——”
沉悶壓抑的氣氛被這緊急的喊聲劃破,卻令衆人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高高提起!
明明已經過了宮禁下鑰的時間,赤焰國朝陽殿內卻依然站滿了朝臣,一衆大臣侷促不安地站著,一個個伸長脖子望向殿門口,想著怎麼聽見聲音這麼久了,傳令官還未到?
“報——”
一身輕裝鎧甲的傳令官快步跨過殿門,箭步如飛地衝到了殿中,由於速度太快,看起來似往前一滑,身形便單膝跪倒在地。
“啓稟陛下,燕家軍攻勢猛烈,禁軍損傷數千,情況,不容樂觀。”
聽到彙報,皇甫勳原本便冷峻的容顏愈發顯得冷沉,不過他卻只是擺了擺手,道:“再報。”
傳令官立即又退了下去。
文武百官臉『色』都有些驚惶,一個個冷汗淋漓,不斷祈禱帝京無事,一定要守住!要知道他們的家眷可都還在城內,而他們自己的『性』命也全扣在了這朝陽殿內,所以他們自然不希望燕家破城,不希望燕家把持朝政。
今日早朝後陛下突然出聲留住了他們,並告知他們燕家包藏禍心,已悄然擄走十二王爺,領兵準備前來攻打帝京,同時說道,爲了他們安危的考慮,還是將他們留在皇宮內比較妥當,至於他們的家人,他已經命影衛分散到每家每戶實行保護。
這無異於用強行將他們與家人分開,用他們家人的『性』命來威脅他們忠心於皇甫一族!
這一手打得燕家一黨的人都措手不及,前兩日他們根本沒從陛下的言行瞧出半點兒端倪,還以爲一切都做得滴水不『露』無人察覺,本欲今日早朝之後立即動手撤退,卻不料陛下突然下手,令他們都陷入困境。
這一來,是拋棄家人換一個從龍之功的富貴榮華還是放棄抗爭繼續做自己的安分臣子的選擇就擺在了面前。
就目前來看,大多數人選擇了後者。畢竟,小命要緊,不單是家人的命,更是自己的命。
當然,還有幾道隱晦不明的目光掃過皇甫勳沉鬱的面龐,隱隱透『露』出幾分激動與迫切來。
皇甫勳不動聲『色』地將衆人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中冷笑一聲,侯府此刻已經化爲一片灰燼,沒了遺詔,燕家再無倚仗,不過就是跳樑小醜,如今不過是暫容他們蹦躂,徹底落實其謀逆造反的罪名,好讓他們也享受一番史官與百姓的口誅筆伐罷了。
這些年,他受到的質疑太多,一切拜燕家所賜,所以他定也要他們嘗一嘗這樣的滋味。屆時,就算他燕家僥倖逃竄,亦逃不開重重罪名。當然,他絕對不會給他們任何逃離的機會的。
脣角的弧度浸透著無盡冷意,彷彿如鉤子一般,能將人劃出溝壑鮮血淋漓的道道口子,令人痛不欲生。
“報——”又是一聲急而厲的彙報聲。
不一會兒人就如風一般捲進殿來,“啓稟陛下,平將軍她……”
“她怎麼了?”皇甫勳強壓下嗓子裡的迫切與矛盾的遲疑,問道。
一方面他希望聽到她身死的消息,那意味著那根紮了他七年的利刺終於拔掉燒盡,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敢聽,不敢相信當年傾心的女子終是離他而去,從此他的寂寞人生,再無那囂張厲害的對手,豈不是太過無趣?
“平將軍她——”
“平氏阮兒護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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