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晨昏定省,一切都塵埃落定,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露著疲憊。我今日特意叫環(huán)兒為了梳了一個特別雍容華貴的發(fā)飾,生生地蓋過倩雪去。倩雪也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有些反常,倒不與我計較。只是有的人看不出眉眼高低,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慕容茜年齡小,又沒有心機,扯著我的衣裙笑道:“娘娘的這件衣裳真好看,這發(fā)飾也華貴,外人一看便知道這宮里是娘娘的天下呢。皇上又追封大將軍為一等王世爵,可見娘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屋里的人聽到慕容茜的話都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木挽盈連忙上前將慕容茜拖走,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慕容茜這才恍然驚覺,嚇得一張俏臉頓時沒了血色,兩腿一軟,跌坐在座位上。
我只是笑笑,并沒有追究,而是笑吟吟地走到大家的中間。“慕容妹妹說的也不無道理,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宮也的確如此。因此本宮準備了一個好看的節(jié)目,想請給位姐妹一同觀賞,不知姐妹們能否賞光。”
因為剛才的事,慕容茜一直心有余悸,見我并沒有怪罪,反而要請大家看節(jié)目,不禁有些躍躍欲試。慕容茜勉強站起來,對著倩雪說道:“皇后娘娘,宮里好多時候都沒有熱鬧過了,既然儷宛夫人相邀,我們大家就一同前去觀看吧。”
我知道慕容茜是不想拂了我的面子,也是給自己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看著她淡淡一笑,她也回以我一個抱歉的笑容。倩雪也看得明白,扶著拜月起身。“也好,既然大家都這么有興致,本宮便不忍駁了你們,便同去罷。”
我頷首微笑,目光在殿中四處掃了掃,發(fā)現(xiàn)還有些人沒有到。“咦,莊蘭姐姐和郝良媛怎么不在?”“哦,莊蘭夫人已經(jīng)叫朝蘭回過本宮了,說是今日早起頭痛,不能來了。至于郝良媛嘛……”倩雪向景瑤投去詢問的目光,可景瑤也是不知。
凌月靈忙回道:“郝姐姐昨晚身子不適,所以……”剛開始的時候還挺有底氣,可是在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凌月靈慌了手腳。我噗嗤笑了出來,指著凌月靈笑道:“瞧凌小儀的這張巧嘴,郝姐姐郝姐姐地叫著,本宮還只當(dāng)是好姐姐,已然是親姊妹了呢。”
凌月靈在我的調(diào)笑下紅了臉,低著頭躲到元妃的后頭去了。我抿著嘴向站在旁邊的環(huán)兒說道:“郝良媛年紀輕輕的就知道躲懶了,本宮便替皇后來調(diào)教調(diào)教。去請郝良媛,這么好的天氣,即便真病著,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環(huán)兒答應(yīng)著去了,可是倩雪卻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我。我不同尋常的舉動已經(jīng)讓她有些驚異,平時我巴不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可如今卻因為一個小小的從六品良媛沒有早起而大動肝火,甚至親自派身邊的人去請,這無疑是不合乎常理的。
我沒有理會倩雪探究的目光,只是臉上帶著微笑,走在了眾人的前頭。景瑤興沖沖地走到我身邊,湊在我的身邊問道:“姐姐到底準備了什么,這樣神秘,可見是稀奇的好東西,一定有趣地緊。”
我沒有看景瑤,只是一直往前走著。“我可沒有說過是什么有趣的東西。不過新奇倒是新奇。”景瑤一頭霧水地跟在我的身邊,看著我神秘的樣子,更加好奇。
可是眾人跟在我的身后,卻越走越是荒涼,全都像是剛進城的樣子,看周圍的一切都覺得新鮮。慕容茜和凌月靈更是好奇,睜著大眼睛打量著周圍的所有景致,一會指著那斷壁殘垣竊竊私語,一會又被墻角突然竄出來的老鼠嚇了一跳。
越走越是荒涼,連倩雪也耐不住性子,問我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沒有答話,只是引著眾人終于來到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這是我事先囑咐大何打理的,大家一看如此荒涼,人跡罕至的地方,居然也有這等清雅的地方,不免都稱贊我的別出心裁。
坐定,德妃坐在倩雪的右手邊,笑
說:“有什么好東西,快快呈上來吧,走了這么遠的路,也該讓我們大伙兒大開眼界了。”我笑說:“不急,再等等,郝良媛還沒有到呢,仔細錯過了,倒遺憾。”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郝懷柔才拖著一身的病痛急忙忙地趕過來。環(huán)兒守在身旁攙扶著,看樣子,她的確是生了病的。我忙叫人搬了一張椅子給她,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本宮實在不知你是真的病了,還叫人硬拉了你來這里陪著。”郝懷柔咳嗽了幾聲,說道:“是嬪妾不懂規(guī)矩,嬪妾有罪。”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只靜靜地坐在那里便好,無需多言。我拍了拍手,只見大何小何二人將一個什么東西拖了出來,扔到了大家的跟前。只見那人氣息微弱,身上破爛不堪,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惡臭,還有讓人作嘔的蛆蟲在啃噬他身上潰爛的傷口。
眾人聞到惡臭紛紛退后掩住口鼻,臉上的厭棄神色暴露無遺,更有膽小的人紛紛躲到遠處去,再也不敢在他身上多浪費一眼。倩雪似乎覺察出什么,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我,而我卻信心滿滿地走到跟前去,用腳尖慢慢地抬起那人的頭來。
德妃一見那人的臉,頓時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他說道:“這……這不是阿拜甘嘛!”“德妃姐姐慧眼,此人正是阿拜甘。”我忽地一松開腳,阿拜甘便倒在地上,動也不能動。只是嘴里還不肯放軟,他用西南的土語大聲說著什么,只是我們都聽不懂,不過想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話。
“阿拜甘,本宮曾經(jīng)說過,要讓你在本宮的手底下慢慢地熬。可惜啊,本宮現(xiàn)在疲累了,不想和你再糾纏下去了。用你余下的生命,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好了。古有千金一笑,今有眾妃之笑,你的這一條命,可謂很劃算呢。”
我揮了揮手,便從旁邊的墻外走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一人手里拿著一把刀。倩雪見到如此情狀,忙拉著我,堅定地搖了搖頭,而我回給她的,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微笑。大漢揪著阿拜甘的后脖領(lǐng)子,像是提起一只斗敗了的公雞一般,懸在空中搖曳。
我笑著將旁邊擺放的烈酒澆灌在了大漢的刀上,然后看著酒水流淌在阿拜甘的身上,粘連著他蓬亂的頭發(fā)。我轉(zhuǎn)身躲得遠遠的,然后含笑左手一揮,大漢快刀落下,阿拜甘的一條手臂便應(yīng)聲落下。
血噴得到處都是,甚至剛剛斬落的手臂還有知覺,那五根手指還在因為那一瞬間的疼痛而蜷曲。慕容茜和凌月靈早已“媽呀”一聲鉆到了彼此的懷里,瑟瑟發(fā)抖。楚寒希和木挽盈也很是害怕,提起裙子便要逃跑。我大喝一聲:“誰都不許走!”便又乖乖地呆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阿拜甘的血流了滿地。
阿拜甘在大漢的手里絲毫沒有反抗之力,如果從前他是西南山林里的狼,如今他便是落難于平陽的喪家之犬。我再一揮手,阿拜甘的另一條手臂也應(yīng)聲落下,正巧滾落在楚寒希的腳下,楚寒希白眼一翻便暈死過去,倒下去的身體正好壓在了那條帶血的手臂上。
阿拜甘聲嘶力竭地呼號讓在座的各位都如坐針氈,即便是淡定如德妃,也能看到她鼻尖上滲出的一層層細密的汗珠。阿拜甘的喊叫聲在這個空曠的地方更顯凄厲,連周圍忙著干活的宮女太監(jiān),都不由地因為好奇而被吸引至此。
倩雪站起來,顫抖著嘴唇,按下我還要揚起的手臂。“傾君,夠了!”我沒有理會,無情地甩開倩雪的手,再一次揚起落下,毫不留情。幾次三番,阿拜甘的四肢便被全部砍斷,散落在周圍,唯獨能夠看到一個失去四肢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地上痛哭地匍匐著,留下身后一條長長的血跡。
大漢完成任務(wù)以后,用剩余的酒洗盡刀上的血跡,大步地離開了這里。我眼珠一轉(zhuǎn),便叫大何小何兩兄弟從外面抬進來一個半米多高的酒甕。里面裝著的是滿滿的一缸酒,飄散著濃濃的酒香。
我走上前去,舀起一杯放在鼻下一嗅,陶醉地
閉上了眼睛。“這是昔日本宮同長公主一同釀的桂花酒,如今,本宮便將這缸酒賞給阿拜甘。”說罷,大小何便抓起地上痛苦不堪的阿拜甘,一下子投到了這口酒缸里。
滿滿的桂花酒從缸里溢了出來,然后變成了鮮紅的血水。眾人聞到這樣復(fù)雜的氣味都不禁作嘔,景瑤和文化夫人的臉色變得鐵青,恨不得將腸胃都吐出來。眾人惶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古有武媚娘懲治王皇后和蕭淑妃,發(fā)明這‘骨醉’,本宮一直想象不出,當(dāng)初的兩位是何滋味。如今親自嘗試了一番,也算了卻了一個心愿。”我緩緩走到阿拜甘的身前,不顧他身上的惡臭和腐爛,笑問道:“還勞煩阿拜甘,親口告訴本宮,這骨醉的滋味,究竟如何?”
阿拜甘保有最后的理智,用盡他最后的力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惡狠狠地說:“最毒不過婦人心,我沒有想到,你的手段這樣毒辣!赫舍里,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阿拜甘的詛咒將旁邊悠閑吃著食的麻雀都驚得飛走了,在這宮里的層層磚瓦間回蕩。
“呵呵,這句話本宮自打入宮那日起,就聽過了無數(shù)遍。可一撥撥的人走了又來,唯獨本宮還好好地站在這里,狠狠地折磨你。你說本宮不得好死,本宮偏叫你看看,本宮如何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你瞪本宮,本宮便最討厭你這雙惡狠的眼睛!”
說罷,又有人上前,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阿拜甘的雙眼便剜了下去。圓滾滾的眼珠掉落在地上,在眾人慌張的腳下被踢得滾來滾去,還有一顆不知道被誰踩爆了。阿拜甘的臉上多了兩個血窟窿,模樣十分可怖。
倩雪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緊張,不輕易流淚的她此刻也是淚痕滿面。“傾君,我求求你,別再……”我沒等倩雪說完,便大步走上前去,揪著阿拜甘的頭發(fā),迫使他張開嘴,然后將滿滿的一瓶毒藥灌進他的嘴里。
阿拜甘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得嗚嗚地發(fā)出一種類似于悲鳴的聲音。在座的不少人都已經(jīng)嚇得暈了過去,只有倩雪、德妃還有郝懷柔還有一絲理智。我看著阿拜甘此刻的樣子,不覺恐怖,只是心里有說不出的暢快。我仰天酣暢地大笑起來,這也許是我入宮之后頭一次這樣毫無顧忌地狂笑。
我走到郝懷柔的身邊,近乎臉貼臉地對她說:“你可瞧見了?本宮把他做成了人彘。他是什么人?他是西南大部族的族長,凡是害過本宮,傷害過本宮的人,都會是這個下場。你,怕不怕,嗯?”
郝懷柔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卻汗如雨下,沾濕了她的衣衫。她顫抖著嘴唇,盡量讓自己顯得更從容些,問道:“還……還望娘娘告知……嬪妾做過什么,讓娘娘……娘娘如此憎惡。”
“你倒是忘性大”,我將郝懷柔的手放在我已經(jīng)平坦的小腹上,對她說道:“這里的人哪兒去了?你別忘了,是你親手送來的催命符。”我看著郝懷柔急速變白的臉,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雙手一拍,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被拖了進來。
郝懷柔看著那個慘白的尸體,頓時呆住了。我湊到她的耳邊悄聲說:“你記得她便好,不然本宮還怕是找錯了人。你既然想到派自己身邊的人來告訴本宮皇上出了事,害得本宮失去了孩子,不能再懷有身孕,也是愚蠢至極!”
郝懷柔再也堅持不住,癱軟在椅子上,劇烈地喘息著。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樣子,心里的快意又多了幾份。德妃像是撞了鬼一般地看著我,完全不認識似的。而倩雪在我的身后,痛不欲生地哭泣,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我笑看暈死在酒甕中的阿拜甘,心里的巨石終于落下。無論如何,玉瑩和二哥哥的仇,我報了。我看著頭頂盤旋的天空,滿意地閉上了眼睛,跌進了無盡的黑暗。阿拜甘不能死,我不能讓他太過痛快,做成人彘,才能解我萬分之一的痛苦,緩解我心中千分之一的痛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