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開琉璃僵硬的手指一看，赫然掌心里寫著一個“雨”字。靜雨看到了也立刻慌了神，忙站出來說不是她。我強拉住她的手說道：“我看你并不爭寵，安分守己，不問世事才信你幾分，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她究竟礙著你什么了，你這樣恨她！”

靜雨見我認定了是她，也不顧身份一下子跪了下去。“姐姐待靜雨如何，靜雨都知道。只是靜雨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景瑤見狀也趕忙上前，勸說道：“知道姐姐心痛，但是這一個字也證明不了什么。”“你也替她說話？是不是你們兩人合伙起來謀害？有什么沖著我來呀！”景瑤沒想到我如此失控，雖然心中不滿我也毫無根據(jù)地懷疑她，但是也只得暫時忍耐，求助似的看著天諾。

天諾慢慢地走過來，拉著我說道：“朦朧，聽話，跟我回去。”我執(zhí)拗地站在那里看著靜雨，虧我信任她，將她視為親近之人，沒想到她竟然能夠這么心狠。事到如今，她還指望著裝作無辜，撇清自己嗎？

天諾見我不動，便耐著性子說道：“朦朧，聽話，天冷了，你也要讓琉璃回家呀。”“回家？”她從來就沒有家，也唯有在我身邊的時候她才說很歡喜，如今，我都沒有辦法呆在她的身邊了。天諾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回了梧桐苑，也叫人將琉璃的尸體抬回了梧桐苑。

坐在榻上，心里想著的是最惡毒的想法，想著將靜雨碎尸萬段，以解心頭之恨。天諾在我身邊說著什么，我一句都聽不見，也聽不進去。琉璃為我而死，我不能不顧。琉璃自從失身之后，性情大變，唯一的冤枉就是幫我找到陷害我的人，也不枉她犧牲如此之多。從琉璃死時的表情，必定是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兇手，又在掌心里寫了一個“雨”字，這宮里名字里有雨的可不就是靜雨一個人嗎？

我拉著天諾的手，激動地說：“天諾，下旨，殺了靜雨！”天諾皺了皺眉說道：“朦朧，你醒醒好嗎？別讓執(zhí)念成了你的心魔。景瑤說得對，一個字代表不了什么。”天諾看著我的表情，擔憂的語氣十分明顯。“別這樣好嗎，你這樣，讓我覺得陌生，你身上充滿了戾氣。”“我恨不得變成一把利劍，刺破她的喉嚨！”

天諾將我的眼睛合上，用他掌心的熱度將我眼中的戾氣化開。“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找出真兇，不管是誰。”在天諾給的短暫黑暗里，我漸漸地冷靜下來。“我要在梧桐苑給琉璃設靈堂，還要請封。”“朦朧，你別胡鬧。”

我拿開天諾遮在我眼睛上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沒有胡鬧，就賜她赫舍里氏，以我妹妹的名義設立靈堂。天諾，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么，這一次，就讓我胡鬧吧。”天諾嘆了口氣，說道：“人都沒了，還要這些干什么？”“人死了，靈魂還在，她并沒有走遠，她還在這里等著我為她報仇呢。她就在我身邊，我這樣對她，她是能感覺到的。”

天諾深深地嘆了口氣，又將我緊緊地抱在懷里。“朦朧啊朦朧……”

第二天，天諾下旨，封琉璃為郡主，賜赫舍里氏，在梧桐苑設立七天靈堂。從別人的口中也得知，太后似乎對天諾的決定很是不滿，只不過被天諾的一句話攔了下來。琉璃是未出嫁的女子，無兒無女，沒有家人為其守孝，環(huán)兒和墜兒年齡小，便以義女的身份在

靈堂守靈。我一天十二個時辰里面，也有一大半的時間陪在那里。

阿潤和景瑤也來過幾次，我向景瑤道過謙，她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跪在琉璃的面前說道：“妹妹好走，你為姐姐的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里。你放心，我和姐姐一定幫你找到兇手，了你夙愿。”阿潤也紅著眼圈說道：“姐姐，別呆在這里了，你還懷著身孕呢。”“無妨，給他的姨娘守靈，不是應該的嘛。”景瑤和阿潤見我如此，也不多勸，只是偶爾過來陪陪我。

這日是七天的最后一日，晚上，我叫琥珀帶著環(huán)兒和墜兒下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陪琉璃呆著，雖然她們不放心，但是也沒有辦法，見我態(tài)度堅決只得下去。我點燃三支香插在香爐里，給琉璃磕了一個頭。“琉璃，你好好看著我。”

“姐姐……”靜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然后慢慢靠近，跪在了琉璃的靈前。

“琉璃這一生很苦，自小無親無故，被拐子賣到了我們家。她生得好看，人又機靈，很多人都喜歡，我也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她為了我不惜受太監(jiān)折辱，到后來發(fā)現(xiàn)被騙卻也一句怨言也沒有。”

“姐姐，靜雨之所以不爭寵，就是因為我既沒有狠手段，也沒有好頭腦，與其爭奪，不如安穩(wěn)一生。不管姐姐和琉璃跟誰有什么恩怨，都與我無關。姐姐信也好，不信也好，靜雨至始至終都是這樣的話。”

“靜雨……對不起。”“什么？”靜雨肯定是聽到了，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還苦苦相逼，認定她是幕后黑手的人，如今卻突然跟她說對不起。

我轉(zhuǎn)頭向靜雨微微一笑，說道：“委屈你了，為了逼她現(xiàn)出原形，我只能這么做。”靜雨還是一頭霧水，但好在我沒有再懷疑她，這才放心地走了。

送走了琉璃的靈位，梧桐苑的白燭也被換下。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死而停滯不前，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傷心太久。白燭燃盡就會有紅燭替換，反而更讓人覺得心情愉悅。看著蠟油緩緩滴落在托盤上，然后凝固，就像是冬日的眼淚，還沒落下去，便凍成了冰。

莊妃又在適時的時候出現(xiàn)了，亦如洛神，在你無助的時候聽到你的愿望而出現(xiàn)。“你決定了？”“我不知道。”莊妃也不勉強，只是見我桌上擺放的琴，隨便撥弄幾下，發(fā)出聲響，可這足以打破我內(nèi)心假裝的平靜。

“我曾經(jīng)說過，當你決定要解除疑問的時候，不會比現(xiàn)在更舒坦。”“你別說了，我知道。”莊妃卻笑了，笑得那樣云淡風輕。“你知道？不見得。”我知道莊妃話里有話，可我不想去猜度，這幾日的疲勞，我早已是費盡了心力。

“你準備怎么辦？”

“那日我將所有矛頭都指向靜雨，如果靜雨不是真的兇手，那便會招來殺身之禍。”莊妃聽后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憑白多出一個替死鬼，不管怎么樣，只要是靜雨死了，大可以把一切罪責都轉(zhuǎn)嫁給你，因為不用她處心積慮地設計，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想到你這個為了丫鬟報仇雪恨的舊主。”

站在窗前，看著東方既白，露出魚肚似的青白。“晨霧起，天快亮了。”莊妃也引步上前，站在我的身邊看著窗外。“是啊，天快亮了，太陽就要出來了，太陽

一出來，這霧也就快散了。”

窗外有人扣了三下，然后傳來了小何的聲音。“娘娘，奴才小何。”我和莊妃對視一眼，便叫莊妃悄悄地躲在了寢殿內(nèi)帷后面。“進來吧。”小何進來先請了安，然后低聲說道：“半夜，禧妃娘娘叫奴才過去了，問奴才娘娘這幾日如何，可想到如何處置雨姬小主。”

我冷笑道：“她倒還替我著急起來，我整治與否，跟她有什么關系。你怎么回的？”小何撓了撓腦袋笑道：“奴才還不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回的，說是要在送去的飲食里下毒。”我點了點頭，叫他退下了。

待到小何走后，莊妃才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想必她也不清楚我的這步棋究竟是怎么走法。“把風放出去，靜嬪肯定聞風而上，到時候‘事發(fā)’，也好有人煽風點火。她這一忙活，我可就省心多了。”莊妃會心一笑，回到自己的幽蘭殿不提。

果然第二天，我和元嬪在隆和殿陪天諾的時候，傳來了靜雨中毒的消息，好在救治及時，并沒有什么危險。天諾看了看我，叫元嬪先退下。“你也累了吧，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先去里面躺一躺。”還未來得及說話，天諾就撇下我走遠了。

靜雨中毒，是我事先交代的，在口里裝了朱砂粒，一咬破混著口水便像是流了血一般。太醫(yī)也是買通了的，不會把出“平安脈”。按理說天諾臨行前的那一眼探尋，就一定猜到這件事是出自我的手，為何還要將我留在這里，而不讓我知道執(zhí)行這出戲碼的人。心里突然覺得憋悶，便急忙叫來了等候在外面的琥珀。“我們偷偷地跟在后面去瞧瞧。”

琥珀憂心地看著我的肚子說道：“娘娘已經(jīng)九個月了，眼看著就要臨盆了，還是奴婢去瞧啊，回來告訴小主也是一樣的。”“不成，我非要親自見證不可，也不辜負琉璃這一世為我。這點兒驚動算什么，如果這都承受不了，他也不配做我的孩兒。”說罷，便催著琥珀扶著我，悄悄地跟在后面趕往怡秀宮。

趕到的時候怡秀宮早就亂了套，天諾和一眾人全擠在靜雨的宮里。我偷偷地躲在靜雨的窗根底下，正好被窗前的兩株桂樹遮擋住身形。只聽里面靜雨哭哭啼啼地說道：“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呀，貴嬪姐姐怎么就不信呢。”

“證據(jù)確鑿，一只手掌上寫的就是你的名字，人家認定了你是兇手，豈有放過你的道理。”不用看，說話之人定是靜嬪無疑。禧妃也在旁邊幫腔道：“可憐了雨姬妹妹，不知道被誰背了黑鍋呢。好在沒出了人命，這也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飲食食用之前不都是要試毒的嗎？怎么就出了差錯了？”天諾憤怒地問道。只聽一個小太監(jiān)上前跪拜道：“小主因脾胃失和，這幾日全都是怡秀宮的小廚房供著的。平時又是小主身邊的貼身丫頭們親自動手，奴才們實在不知情啊。”

天諾又轉(zhuǎn)向靜雨身旁的貼身侍婢問道：“今日的吃食也是你們親自弄的？可碰到什么人了沒有！”靜雨的陪嫁寶兒說道：“回皇上，因小主午后覺得嘴里沒有什么味道，便叫奴婢去小廚房弄碗酸杏酪。因是午休，小廚房里并沒有什么人。”正當大家都屏氣凝神的時候，寶兒突然叫了一聲。

靜嬪忙問道：“怎么了，大驚小怪的，可是想起什么來了？”

（本章完）